《查无实据》 第1章 《查无实据》作者：开心南瓜粥【cp完结】 简介： 【钓系美人攻x纯情直男受】 【庄冕安x沈原习】 1. 沈原习第一次见到庄冕安，是在洲沂博物馆。庄冕安作为讲解员，面对每件文物都能讲出它背后的历史，侃侃而谈的模样温润如玉。 沈原习第二次见到庄冕安，是在gay吧门外的小道上。夜黑风高，沈原习没能认出眼前这个长发美女就是庄冕安。 两人加上微信后，庄冕安发现沈原习似乎想追“她”。 2. 庄冕安从小与弟弟庄冕一起长大，这样的依赖让他一度产生过自己爱上了弟弟的错觉。 就在他不断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的时候，弟弟庄冕似乎也陷入了这样的错觉中。 从此两人断开了联系。 直到庄冕安和沈原习在一起，弟弟庄冕再次找上门…… 1v1，he 中午11点更新 第1章 严冬刚过，天还没暖几日又骤然间急剧降温，这一落差打得庄冕安措手不及。 庄冕安最讨厌冬天了，所以每当因御寒紧闭的窗户才为春天的来临打开一条细窄的缝隙，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把冬天的一切收进衣柜的最里层。仿佛这样冬天就真的能如他所愿，毫不留情地与他告别。 即使过去的二十七年里，每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天都足够给他教训，他也固执地坚持着这个习惯。庄冕安不是会让自己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误的人，只是在这方面他好似在严格遵循着不成文的死板规定，至于规定是何时制定的、规定约束的另一方是谁，无人知晓。 风打在玻璃窗上，对面是一片荒地。庄冕安站在一楼最角落的杂物间里，关上了窗户最后的一条细细的窄缝。 风被隔在窗外了。 室内的声音更清晰地传进庄冕安的耳朵里，是时候出去上班了。 “哎，兄弟。”杂物间是关着灯的，虽是白天，但也不亮堂。门口出现的两个人影大概没注意到杂物间里的人。 “走这么快干嘛？” 后面那个人影看着个子矮一些，正拽着前面的人的手臂，话语间不留一丝空隙：“你不会是着急回去吧。” “我当然着急回去，他们还在门口等着呢。” 个子高的人抖了下肩膀，原本握着他手臂的手就顺势松开了。“不是吧，你们俩就这么……难舍难分？” “什么难舍难分？你别瞎说八道啊。” “沈原习，你们站在那干嘛？就等你们呢！” “来了！” 这位沈原习和他的同伴听到召唤后都加快了步子跑远了。庄冕安站着的角度看不见出声的那位女生是谁，也没兴趣去打探。原本站在这里“偷听”到的一系列对话也是他的无心之举。但大抵是能猜出个大概的。 左不过是二十岁的大学生，青春懵懂，少男少女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二十岁，真是最好的年纪。 没什么时间留给庄冕安回忆往昔，他的二十岁也没什么可回忆的。迈出步子走出去，关上杂物间的门，整理好表情他走向了大厅。 庄冕安是洲沂博物馆的讲解员，算上实习，也在这里待了有六年了。他每天要接待太多人，所以大部分人都不能让他留下记忆。 今天的客人是两周前预约的，还是由自己曾经的大学老师亲自打电话来订的，庄冕安自然而然地以为会是一群年长者，走到大厅的时候，没有去询问就靠在他附近的那群大学生。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分钟，庄冕安放下手表的时候，目光对上了一个人。 是刚刚杂物间门口个子比较高的那个男生。即使刚刚没能看清那个男生的五官，现在他的脸也与那个声音和剪影重合起来了。 他长得很…特别，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形容词，庄冕安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既突兀又和谐。大抵是因为这么高的个子和健壮的身体，却肤白貌美… 一时的思绪倒教庄冕安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两人的眼神都有些放空，像是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看什么呢？”沈原习身边的男生拱了拱他的手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 这一动静不仅让沈原习回过神，也让庄冕安收回了视线。 大意了，不小心盯得有些久。 沈原习分了点眼神给身边的人，嘴上说着没看什么，却还是转过脖子看向庄冕安。庄冕安出于礼貌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随后就挪走了目光。 这个工作人员，看着好眼熟。 约定的时间过去了的十分钟，庄冕安还是没在门口看到可能是预约的人的身影。 身边的大学生们也没进去，只是站在原地，偶尔轻声细语地交谈几句。 “怎么还没来啊？”刘溢蹲在沈原习抱怨着，猛然站起身问道，“哎沈原习，你真的跟杨老师说过了吗？” “说了。”沈原习也看了一眼时间，“也许对方也正在忙吧，我听杨老师说了这个讲解员很专业，平时很难约的。杨老师还说…” 杨老师还说，去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讲解员是谁。 “还说了啥？”刘溢见沈原习停顿，追问道。 沈原习抬起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说：“我去问问吧，不好意思了各位。” 第2章 话毕，沈原习朝着庄冕安走去。 沈原习并非扭捏之人，可这一步步却让他产生了几丝紧张的情绪。他走上前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杨老师约的讲解员吗？” “杨再清老师吗？”庄冕安看到沈原习走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却是丝毫没想过他们就是今天自己要接待的人。 庄冕安不是没有接待过大学生游客，只是这个比例少之又少。 “对。”沈原习听到老师名字的刹那心中有莫名的激动，仔细想想，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脑中响起了“果然是他”的声音。 “抱歉，是我的失职让你们等了这么久，跟我进来吧。”说着话，庄冕安用眼神示意着身侧的这一群学生。 “没关系的。”沈原习下意识地挥挥手，“我们也没想到是你。” “沈原习，你们认识吗？” 是刚刚那个女生的声音。庄冕安根据自己先前“偷听”到的内容，一下子就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认识。”沈原习收回手，揣进口袋里，“走吧，大家。” 庄冕安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思绪早已步入正轨。一开始以为接待的人会是年长者，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此时松了一口气，连步伐都变得更轻盈了些，恐怕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沈原习跟着庄冕安，眼前的人虽说西装革履，可与几分钟前站在大厅的模样又有些不同。 他多大了呢，怎么感觉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会不会是大学刚毕业，他现在不会很紧张吧……脑海里不由自主全被对眼前之人的好奇塞满了。 博物馆有三个展馆， 第一个展馆就在大厅的左侧。在庄冕安的带领下，所有人都走进了一个类似于电影院的地方。说是电影院也不恰当，因为它唯一的光源是头顶正上方的屏幕。 “好暗啊。”刘溢从后方走上前，和徐宁佳一左一右站在沈原习的身侧，徐宁佳的身边站着她的闺蜜周如。 “现在请所有人抬头。” 馆里的人不多，大学生们也都很安静。庄冕安的声音不算大，但也清晰地落尽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的头顶上方正在播放的视频，就是这个馆里出土的文物的纪录片。大家可以看到，现在的画面是这批文物第一次出土的画面……” 起初沈原习还在担心庄冕安会紧张，时不时多看他两眼。庄冕安沉浸的声音却好似有魔力，拽着沈原习也进入了馆内的气氛之中。 可沈原习还总是忍不住看向庄冕安。 庄冕安对他的吸引力好像比博物馆要更大。 “好。现在大家跟着我走到右侧来。”头顶的屏幕放完了一遍完整的纪录短片，庄冕安带着大家走向另一侧的历史时间轴。 经过沈原习身边时，庄冕安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专心。” 沈原习愣了一秒，挤出尴尬的笑容，脚步顿住。已经往前走的刘溢回过头来看着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听到刘溢的声音，徐宁佳也转过身。 “没什么。”沈原习收起表情，“走吧，别跟丢。” “嗯。” 听了沈原习的话，周如用肩头拱了拱徐宁佳，两人低声笑着跟上了大部队。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原习都听得专心致志。他就像是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了一样，不再敢分心，也没再偷瞄庄冕安。 第一个展馆的陈列大多是概括性的历史讲解，庄冕安讲完就领着大家走向了下一个展厅。 中途有一些人去卫生间，留在门口等的就只剩下了沈原习、刘溢，还有庄冕安。 “哎，你怎么还没动静啊？”刘溢看着比沈原习要着急。 沈原习眼神飘忽，对上了恰巧刚抬眼的庄冕安，像是犯了错的小孩，结结巴巴回答刘溢：“什么动静啊。” 庄冕安低下眼，拿出手机。左右划着屏幕，随意点开几个软件又退出。他没有工作时间处理手机消息的习惯，此时拿出来只是掩饰自己又一次偷听的心虚。 “徐宁佳啊。”刘溢抬了抬下巴，“你怎么都不牵她的手？” 那个女生叫徐宁佳。 “我为什么要牵她的手？”沈原习有些懵，“不是兄弟，你别瞎胡说。” “我没胡说啊。”刘溢搂过沈原习的肩膀，“这次活动，是你组织的吧。” “对啊。” “当初来博物馆这个提议，是徐宁佳说的吧。” “是。”刘溢越问，沈原习就越不明白，“这有啥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她提议，你组织，再加上平时你俩又总因为各种事情待在一起，我们早就觉得你俩快在一起了，就等着你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大家都这么以为吗？ 徐宁佳和周如从远处走来，脸上带着笑意，沈原习看向刘溢，郑重说道：“我和她只是普通同学，你别在外面瞎说了，以后再听见也帮我解释一声。” 说完后，沈原习偷瞄了一眼庄冕安。他没看这个方向，应该没听见吧。 “说什么呢？”徐宁佳走近的时候，沈原习和刘溢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 刘溢想着刚刚沈原习的话也陷入了怀疑，难道沈原习真的和徐宁佳没什么发展的可能，一直都是自己猜错了？ “大家好像都到了，我们继续去下一个展馆吧。”庄冕安是偷听到了，可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听过罢了。清点了人数，就带着大家继续走了。 第3章 博物馆里的每件文物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底蕴，庄冕安的讲解有他独特的风格，每件文物在他的描述下都像是一把能穿越时空的钥匙，每个人都沉浸在历史长河留下的光辉之中。 走出展馆的时候，庄冕安指着前方的最后一个展厅对大家说：“这个里面主要是想大家展示工作人员是如何修复文物的，通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流程，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进去看看。感谢大家今天的配合，我的工作结束了，期待大家以后再次来洲沂博物馆。” 说罢，庄冕安习惯性地露出职业性微笑向大家点头示意，便往出口走去。 “庄导，等一下。” 才走两步路，庄冕安就听见了身后的呼唤，是沈原习的声音。他转过身，问：“怎么了？” “可以加你微信吗？” 庄冕安不是没有遇到过被要微信的情况，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拒绝，但是今天他却说不出口。 “没别的意思。”沈原习补充道，“就是我下次还想来。” “好。” “谢谢庄导。” “不客气，我先走了。”庄冕安点击同意申请，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回过身去举起另一只手摆了摆。 “下次再见！” 沈原习的声音落入庄冕安的耳朵里，他生出了一丝后悔。预约可以通过博物馆公众号，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加自己的微信，他往常也是以这种理由拒绝的。 怎么今天就迷迷糊糊答应了呢。 【作者有话说】 细节请勿考究，文中一切与现实无关。沈原习和庄冕安都是普通人，他们不完美，本身也都是复杂的矛盾体。介意的朋友们注意避雷，看文开心，祝大家生活愉快身体健康，谢谢大家。 第2章 回到办公室，庄冕安给杨老师发了消息，简单交代了今天的讲解过程。发完消息，他点开自己的通讯录，只有不到一百个人，这是他的工作号。不过即使是另一个微信生活号，好友也没超过二百人。 庄冕安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身边的关系也都很简单，除了必要的联系对象，其余的人他都不会加好友。他觉得没必要，自己也没有精力去维系新的关系。 可就算这样，他今天也加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毛头小子，大抵是因为杨老师的缘故吧。 “下次再见……”庄冕安嘴里轻声嘟囔。 不过客套话罢了，又何必挂念着。 从博物馆离开的时候，沈原习刻意走在了最后。一起来的人大多都各自散开了，刘溢和周如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走在沈原习和徐宁佳的前面。 “徐宁佳，今天的安排你觉得怎么样？”沈原习不太与女生打交道，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摒弃了打直球的想法。 “挺好的啊。”徐宁佳抬起头看向沈原习，“这几乎都是你安排的，我不过提出了一个想法你就能实现，我还挺感谢你的。” 沈原习低头看了一眼徐宁佳，回之以微笑，说道：“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 徐宁佳也察觉到了一丝别扭，顿了一秒后又听见沈原习说：“再说了，我俩的同学情谊都多深了，这么多次搭档下来，你我之间的友情早就不需要说什么谢谢了。” 沈原习说完后好似加快了走路速度，与徐宁佳的身子微微错开，喊了一声刘溢，又转头看向徐宁佳说：“我和刘溢一会儿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你和周如接下来玩得开心啊！” 说完，大步往前撞了一下刘溢的肩膀径直向前走去。 刘溢被喊得很突然，匆忙地挥手告别跟上了沈原习的步伐，只给徐宁佳和周如留下了两个背影。 周如站在原地看着徐宁佳，面上的表情变化不明显，思考了一会儿后释然一笑，走向周如挽住了她的手臂，说：“我刚刚好像被沈原习拒绝了。” “什么？”周如有些惊讶，“你跟他表白了？” “也没有。”徐宁佳晃动着周如的手臂，缓缓说道，“我们俩都没明说，不过我能懂他的意思。” “没明说那也可能是你理解错了啊。”周如一向很看好徐宁佳和沈原习，也听徐宁佳说过她对沈原习的小心思，认为两人非常般配，“要不下次直接问问？” “不用啦。”徐宁佳牵住周如的手，“我徐宁佳难道非他不可吗？他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上赶着啊。” “也是，你值得更好的，他没眼光！” “走吧，去吃火锅！跟我这段暗恋告个别！” 越走越快的刘溢都快要小跑起来，这才追上沈原习，他拉住沈原习的手臂，问道：“你走这么快干嘛？” 沈原习没回话，眉头微皱。 “哎，我问你话呢？”刘溢又往下拖了拖沈原习的手臂，“你心虚？” “没有，我在想我刚刚会不会说得不太合适。” 刘溢听完沈原习的复述，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提议道：“你实在不行就再找机会跟她说明白点呗，我听你这话还不一定能想那么明白。” “你想不明白是你的问题。”沈原习看了一眼刘溢，开玩笑说道。 “嘿。”刘溢跳起来搂过沈原习的脖子，“我在这帮你出谋划策，你还打趣我。” “松开松开，我错了，我还得谢谢您呢。走，我请客，想吃什么都行。” 第4章 听了这话，刘溢松开手臂，让沈原习站直了身子，精心挑选起餐厅来。 想了许久徐宁佳的事情，沈原习也觉得没必要再画蛇添足了。他拿出手机也向杨老师简单汇报了一下，随后点开庄冕安的对话框，点进他的资料卡——庄，头像是洲沂博物馆的大门照，微信号是zy.zma。 沈原习能从中获得的信息仅仅是，庄冕安应该是个很热爱工作的人。 退出资料卡，给庄冕安发了消息，感谢他今日的讲解。 刘溢选好了餐厅，举起手机凑到沈原习面前：“就这家了，两百米，咱们走过去吧。” 沈原习没搭理刘溢，刘溢低眼看到了他的聊天界面，调侃道：“哟，这谁，秒回啊。” “巧合吧。”沈原习锁了屏，看向刘溢递过来的手机，“人均两百，你这是想狠狠宰我一顿啊。” “嘿嘿，你放心哥们，我后面肯定请回来！” 庄冕安把手机锁屏放在一边，在食堂里打了饭，坐在电视机前方的椅子上。 脑子里是沈原习的模样和杨再清老师发来的消息：【沈原习是个很有灵气的学生，他和你很像，学这个是出于喜欢。但他性格上比你活泼一点，你们俩要是有时间，可以多交流交流，你们两人要是能中和一下性子就更好了。】 沈原习，和自己很像吗。 庄冕安吃着饭，看似是在盯着眼前的电视剧，实际上思绪早已不在。 看见沈原习的第一眼，庄冕安就觉得他很熟悉，倒不是像自己，却是有点像…… 快速地解决了一顿饭，庄冕安回了办公室准备休整一下，又要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日复一日的社畜生活，没什么大太大的变化。这样一天的小意外，也在无尽的反复中逐渐被庄冕安所淡忘，和沈原习的聊天框也逐渐消失在微信对话中，被各个公众号的消息推送给淹没。 “庄哥，这周来吗？”周五刚下班，庄冕安就接到了小胡的电话，小胡是sleep的服务员，sleep是庄冕安最常去的一家gay吧。 “你都好久没来了。”听对面没回应，小胡把声音压得低了些，听着有点委屈。 庄冕安是不经意间发现的sleep，不似有些场子里的喧闹和开放，那里的环境和它的名字倒是很呼应，给人相对更轻松自在的体验感，也更能给他带来慰藉。 他去那里只是为了在疲累的工作结束后放松，和小胡也算是相熟。小胡只是个高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的小孩子，sleep给他的kpi也没因他的年纪小而降低。此番他打来电话，大概也是找不到人了。 “去吧，确实好久没去了。”从准备接待完沈原习那拨人到今天，庄冕安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过社交活动了。说来也奇怪，那次接待后特地预约自己的客人量猛然增加了许多，大多是大学生。这周好不容易空闲了一天，庄冕安也想给枯燥的生活找个乐子。 “庄哥，今晚……”小胡的声音里掺了些心虚，“今晚我们老板搞了个主题，主题是……是……” “没事儿，说吧。”庄冕安作为这家店的熟客，自然是对于店里的各种活动有所了解的。据说店里的老板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而对经营的唯一要求就是别吵到自己睡觉，店名也是因此而来。睡醒后要是有了兴致，就会安排几个主题派对，偶尔热闹热闹。 “今晚的主题是异装……” “好。”庄冕安不排斥任何的主题，同样的，他也没有更偏爱的风格。他对那类事情暂时没什么兴趣，也从没有因为没经验而好奇过。 爽快地答应后，庄冕安却愁了起来。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服。思考了一会儿应该穿什么，没能从记忆里找到大致的模样，庄冕安索性决定先去商场里走两圈，顺便解决一下晚饭。 他的衣柜很小，每个季节的几件百搭基础款足够他应对好几年，也因此他好几年没逛过商场了。 季节交替，商场里的空调开得无精打采，走进去并不是很舒适。在一楼的快餐店吃了个七分饱，看着时间还早，庄冕安跟散步似的在商场里逛了起来。 无果。商场的衣服总比当下的时节快一步，好多店已经上了夏装。春装的价格也没有折扣，为了可能只会穿一次的衣服，支出这么一大笔计划之外的钱，不是庄冕安惯常的消费习惯。 路过了一家假发店，本以打算离开的庄冕安灵光一现，走了进去。 徐宁佳和沈原习的绯闻从上次博物馆之行后就逐渐消散了，同学朋友见状也都不再拿两人的关系开玩笑。 对徐宁佳来说，这个小插曲不过是她宽敞的生活道路上的一个减速带，过去了还能加速。 对沈原习来说，博物馆那次经历却始终过不去，只不过不是因为绯闻，而是因为庄冕安。 刚结束那几天，沈原习觉得庄冕安总是出现在自己生活的每个角落里。上杨老师的课会想起他，看到相关书籍会想起他，甚至在学校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的声音都有些像他。 沈原习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劲，即使他没有谈过恋爱，但这样高频率的挂念一个人，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对对方的感情。 在传统的性别教育下生活了二十年，沈原习一直认为自己是喜欢女生的，可是显然，他对一个同性产生了特殊的感觉。 这是沈原习第一次对别人有这样的感情，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会是一个同性恋。但在青春期的时候，学校里早恋的人不少，他也收到过女生的情书，面对漂亮的女生时也会感到羞怯。 第5章 此刻的沈原习没法确定自己的内心。 这种可能性是危险的，含糊更是增加了这种可能的危险性，一旦成真附带的会是未来生活中无尽的隐患。 脑子很浑，各种思绪倾轧过，压得他疲于深思。恰逢期中，课业的督促也让他无暇顾及这之间细腻的变化，沈原习这段时间十分努力地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在了学习上。 最后一门期中考还没结束，刘溢就约上了沈原习要去打球。沈原习拒绝了邀约，压在心底的事情随着考试压力的消散逐步浮上水面，他想独自一人待着。 收完卷的一分钟之内，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走了。沈原习留在教室里收拾包。他的学号刚好让他坐在第一排，出门的人大多从他面前走过。 “考得怎么样？”徐宁佳站在了沈原习面前。 沈原习没预料到徐宁佳会和他搭话，说：“还行，你呢？” “我当然考得一如既往的好啦。” 两人都舒快地笑了出声。 “听说你最近有情况？”想到刘溢到处打听的八卦，沈原习淡淡开口道。 “还挺关心我。”徐宁佳看向窗外，“算是有吧，还在接触。我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也不想就稀里糊涂地开始一段感情。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感觉。” 感觉……沈原习第一时间想到了庄冕安，即使他说不清感觉这样抽象的名词所指代的到底是什么。 “我先走了。”说完，徐宁佳道了别。沈原习看到窗外周如和徐宁佳下楼的背影，脑海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起包也跑回了宿舍。 屏幕上关于情感的报告看了一篇又一篇，沈原习瞥见了关联的一个问答。 ———第一次去gay吧是种什么体验？ gay吧，这是沈原习第一次看到这个词，但不难猜测出这个酒吧是什么模样。 百闻不如一见，沈原习关了电脑，站在镜子前捋了两下头发，闷在宿舍似乎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第3章 天还未黑透，正是一天中最朦胧的时刻。 沈原习搜了一个评分最高的gay吧，离他的学校有一段距离，需要搭乘五站地铁。刚出地铁口，却有些犹豫。去那里到底有什么意义，脑子一热就冲了出来，归根究底什么都没想清楚。 沈原习在别的方面执行力都很强，唯独感情不一样，在初次面对未知的时候也会感到不安。 身后的电梯有人要走，他抱歉地往另一侧避开，扶着楼梯的把手，看着回去的楼梯发愣。 已经接近八点，路上的人奔波大多为了归家，而对于酒吧来说，这个时间还算早。 几秒后，沈原习便转过了身，点开导航。 sleep，这酒吧正经吗。看到这名字的瞬间沈原习又迈不出去步子了，不会所有人去那都是为了sleep吧。 不过自己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真遇到什么事儿，就算打不过，跑也来得及吧。 他第一次去酒吧是在刚上大一那会儿，一群人聚集着说要去看个新鲜，选在了洲沂最出名的酒吧一条街。那时刚下出租车，整条街的音浪都涌了过来，他不喜欢那样嘈杂的环境，待久了耳膜生疼。 和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sleep的门外很清静。即使沈原习已经站在了店门外，也没听到音乐声。 进去后是一条长长的小道，四面的墙都贴着明显的隔音棉，要不是这灰暗的灯光，沈原习还以为是要去小时候学钢琴的音乐教室。 昏暗的灯光暖洋洋地洒下，让初春的夜晚也流动着暧昧的热浪。 沈原习走进去，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整个人却无措起来。 服务生送来了菜单，沈原习在他的推荐下点了个招牌，连名字是什么也没看清，拿出手机不停滑动屏幕。 一直等到服务生送来了沈原习点的酒，他才收起手机，环顾四周观察起来。 他坐在门口，每个刚进来的人都从他面前走过，陆陆续续进来几个长发飘逸的高个女生，沈原习抿了一口酒。 好苦，他的脸皱成了一团。 这个酒吧里的女性顾客貌似比男性数量要多，这是沈原习观察得出的结论。他听说过有许多女生会因为安全问题来gay吧，却是第一次知道这比例居然如此之大。 沈原习手扶着酒杯，迟迟没喝下第二口。从口袋里重新拿出手机，他又点开了这家酒吧的宣传主页。 “第一次来？” 身后靠过来一个人影，沈原习被吓得一个激灵，锁了手机放在桌上，挤出礼貌性的微笑，说：“这里我来的少。” “介意我坐在这吗？”话音未落，他已经坐了下来，“我也是第二次来这儿。” 光的来源是四周墙壁上的灯条，柔雾的氛围让沈原习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他抬眸，看到对面的人的额头上闪着细汗。大概他和自己一样紧张吧。 “这里的环境还不错。”沈原习努力找着话题。 “确实，没那么吵，这里的酒也挺好喝的。”说完，他举起酒杯示意沈原习碰杯。 沈原习微微苦笑，举起杯子碰了一下，小抿一口。 手机适时地亮屏，沈原习点开了消息列表，是刘溢。 “抱歉，我忽然有事，要先走了，您慢慢喝。”打了招呼后，沈原习站起身，直往另一个方向走。 第6章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门是在刚刚座位的附近，如今回去又要和那位陌生人打个照面，略显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穿过酒吧的时候，沈原习才有种真正入了这个局的感觉。周围人时不时的打量，上下的扫视，不适应，不习惯。这样带有目的性的眼神让他加快了步子。 好在酒吧的布局并不复杂，推开后门，凉风吹过脸颊，沈原习舒服得仰起头舒展开。 紧随他身后的一批人也出了门，其中几个揽着肩一齐走了，余下的靠在墙边抽起了烟。 这一趟，沈原习如他预料的一样，诚然什么也没搞清楚，唯独再次确认了他不喜欢这些场所。 周边的烟味弥散，混杂着几句沈原习听不明白的方言。 “这破酒吧，还不准抽烟。” “规矩多呢，不是还搞什么主题派对。要我说也就图个新鲜，没多大意思。” …… 偶尔掺杂着些怪异的令人不适的讥笑，沈原习决定还是早些回校，不再过多逗留。 “你一个人在这等谁呢？” 还没走两步，沈原习身后又传来了刚刚那些男人的声音，没理会，沈原习往前走。快走到路口他才看到，路灯下还站着一个人。 红色长发，全身黑，踩着马丁靴慵懒地靠在墙，目光扫过沈原习，没有停顿地转眼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要不要跟我回家啊？”声音靠近沈原习，无视他穿了过去，那群人走到了路灯下，刚好在他的侧前方站定。 透过那群男人的背影，沈原习的目光不可控地，锁定在了那抹红，她的发丝像是被路灯撒了一层碎金子，周遭的一切声响都在一分一秒中沉淀下来，是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沈原习呆滞在原地。 女人没有回复那群男人的调戏，也没有表露出胆怯，却是轻蔑地哼笑一声。 这一笑点醒了沈原习，似乎也激怒了那群男人，在他们还没进一步刁难之际，沈原习拍了最靠近他的一个人的肩膀，缓缓地收紧手指，往旁边推着，开口道：“抱歉，她和我是一起的。” 肩膀被捏住的那个人感受到骤然间的疼痛，脸部的表情很丰富。进行言语调戏的人大概是这群人的老大，原本听到插话，还准备呵斥两声，可小弟的惨叫声不容忽视，配上那副狰狞表情，那位老大又降了点音量，仍旧逞着强，说：“你少来，我告诉你，这人是我先看上的。” “哦？是吗？” 被捏住肩膀的人在沈原习的推力下往后踉跄，倒吸几口凉气，拱着背直退。其他几个人也在沈原习往前走的同时慢慢向两边散开，沈原习站在了回他话的人的正前方。 身高本身就形成了一种压迫感，低眸的视线更像是一种挑衅，那个人昂着的头渐渐低下，身子一侧，边走边说：“这次算了，哥今天不跟你计较，走。” 庄冕安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沈原习。 在商场看到红色假发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家里的那双马丁靴，还是他大学时期沉迷摇滚的阶段买的，那段时间的热情被消磨之后，这双鞋再也没在他身上出现过。 三分钟热度，其实庄冕安很少会这样。 翻出衣柜深处的皮衣和黑色破洞铅笔裤，套上假发，又找出有一定年代的化妆品给自己化了个大浓妆，他就来了sleep. 派对是挺有趣的，庄冕安见到了各式各样的装扮，有的的确让人耳目一新。但也因为派对，整个酒吧的求偶气氛特别浓烈，这和他往常来sleep时享受到的愉悦感截然不同。 没待一会庄冕安就从后门溜走了。只是走的时候小胡说有话要对他讲，他就在门口等了段时间。 沈原习居然不是直男。即使庄冕安并不觉得一个人的性取向可以通过外貌来定义，可他也勉强算有过恋爱经历，往往他对同性的第一印象，都很准。 “抱歉，我刚刚是不是看着有点凶。”那群人走后，沈原习和庄冕安相对站着沉默了几秒，终于又开口，“我只是看不得他们欺负你。” “大晚上女孩子在外面还是要小心点。”沈原习又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合适，磕磕绊绊地继续说道，“我不是说女孩子晚上不能出来，只是大环境就是这样，哎，我不太会说，总之，要不，我送你回家？。” 庄冕安原先以为沈原习认出自己才来解围，可现下才明白沈原习是将自己当成了异性，想不到自己的装扮还挺成功。 庄冕安对上沈原习的眼睛。 见他跟自己说话时的语无伦次，已然完全没了刚刚那副欺负人的气势。几分钟前的戾气荡然无存，就差在脑门上写自己是个大学生了。再仔细一瞧，沈原习甚至还背着双肩包。内心不免觉得甚是有趣，庄冕安点了点头。 沈原习手往前示意，说：“走吧。” 庄冕安拿起手机给小胡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有事儿要先走了。发完消息，略微落后了沈原习几步，倒是刚好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小幅度转头的偷瞄，捏着衣服末端揉搓的手指，假装的咳嗽…… “那个，你家在哪？” 庄冕安举起手机，给他看了已经叫车的界面。 “你叫车了啊，我还想着那有小黄车我们可以一起骑呢。” 顺着沈原习手指的方向，庄冕安看到了一排黄色的共享单车。还没见过骑单车送女生回家的，他忍俊不禁。 第7章 “哎对了，你……” 一辆黑色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庄冕安打开后排门的同时，沈原习也打开了副驾的门，说：“车来得好快，那我坐前面了啊。” 原本打算两个人都坐在后排的庄冕安被沈原习这一举动搞得哑然失笑。 就这样还想泡妞？就这小子？ 耍了沈原习这一路也足够了，到了庄冕安家小区门口，沈原习跟着下来，还没等庄冕安说话，他又说：“我能加你微信吗？” 本想对沈原习这稀烂的泡妞技术指点几句的庄冕安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会强求你的。你要是想再考虑一会儿也行，你能把手伸出来一下吗？” 庄冕安被沈原习的话带着，伸出了手。 沈原习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在出门前，因为肌肉记忆而背上了双肩包。 他从只有包的最底部拿出了一支笔，小心翼翼地捏住对面这个“女人”的大拇指指尖，克制住强烈的颤抖，在“她”的大鱼际上写下了一串歪歪扭扭数字。这是沈原习第一次碰女人的手，抛开幼儿园时期小娃娃牵手过马路那次。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的微信号也是这个，你要是考虑好了就联系我。要是不想联系，洗个手也就没痕迹了。” 收起笔，沈原习一秒没耽搁，不给对面女人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先进去吧，我看你走进去了再走。” 鬼使神差的，庄冕安就转了身走进了小区。 目送她进了小区，沈原习以最快的速度转身跑走了。 他对那个女人有兴趣，她对上了他的眼缘。 而且这种兴趣和他对庄冕安的那种感觉很类似。 沈原习安慰自己，世间万物若是只讲究清晰明了，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是喜欢这件事。 荷尔蒙作祟，沈原习很俗套地对她一见钟情了。 庄冕安还没走几步路，又折返走回到大马路上，已经看不见沈原习了。他摘了假发和头套，扶正眼镜，捣鼓了两下被压了好久没法喘息的头发，它们被压抑太久， 此刻正不听使唤地往四处炸开。 头上束缚的重量消失了，身体反而充盈起来。掌心的数字在不经意的摩擦间有些模糊了，他立马张开手，小臂弯曲着走回了家。 第4章 “这么晚才回来，也不回我信息，去哪了？” 沈原习住的是四人寝，其中有两个是本地人，考试一结束就各自回了家，平时也就刘溢和他待在宿舍的时间多些。 “出去办了一些事。” “什么事儿啊？你这表情，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刘溢的打趣让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的沈原习，将目光锁定在了全身镜里的自己。 说好听点叫青涩，说难听点就是傻愣。 自己刚刚居然就是这副模样去的酒吧，就是这副模样跟人家要的联系方式。 赌气地把双肩包放下，全然不顾这个包里还装着刚刚让自己留下联系方式的大功臣，沈原习脸上的表情即刻由晴转阴。 “哟，上一秒还满脸桃花，看了眼镜子怎么就愁容满面了。难不成……”沈原习的面部变化太过精彩，刘溢的八卦之心更甚，“你刚刚照镜子才意识到你没我帅？” “滚啊。”沈原习推开正搂住自己肩膀的刘溢，看到了他那副犯贱的样子，“你欠揍是不是？” “那哪能啊，快跟我说说吧，我都好奇死了。” 听八卦是刘溢平时最大的爱好，沈原习根本不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各种故事充满了兴趣。如果沈原习今晚不告诉刘溢，他明白自己也会被缠得没法睡个好觉。 “刘溢，你有追过别人吗？”沉思许久不知该从何处讲起，沈原习问道。 “居然要聊这么劲爆的八卦话题。”虽说已经做了半年多同学，可这是刘溢第一次看到沈原习对感情有困惑。 往常宿舍聊恋爱相关，他从未发表过任何言论。 特别是上次又说清了和徐宁佳之间的关系，刘溢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沈原习谈恋爱了：“你等我拿个薯片过来慢慢听你说。” 但沈原习也是个普通人，他哪能免俗。 “算了，不跟你聊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刘溢“兴师动众”的行为让沈原习反应过来，他大概率给不了任何意见，毕竟刘溢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母胎单身。 “别啊。”刘溢一把拦住沈原习，把自己桌前的椅子挪到他的身边坐下，撕开薯片包装袋，“说说吧，今晚不断电，时间多得很。” “再说了，我听过那么多八卦，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你跟我讲讲呗。” “那你说说怎么才能追到喜欢的人。” “根据我的经验，”刘溢抬眸思考，改口继续说道，“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我觉得最不能做的就是一味的付出。比如说之前隔壁班的那位，每天都在女生宿舍楼下送早饭，被女生拒绝了好多次还是固执己见，最后闹得辅导员出面才收场。你说说，这种人说是在追人，实际上就是打着‘对你好’的的旗帜，道德绑架别人。最看不起这种只会让别人尴尬，不顾他人感受的臭男人了。” 刘溢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反面案例，沈原习一边听一边感叹如今正常恋爱的难度系数之大，没学到任何有助于他追求别人的方法。 第8章 “行了，这么多注意事项你倒是交代清楚了，可该怎么追是一字未提啊。”沈原习打断正在说八卦的兴头上的刘溢，站起身绕开他走去了卫生间，“我去洗澡了，也不早了。” 热水浇下，沈原习恍然醒悟，自己连对方的联系方式还没加上呢，这份急切让他的心思原形毕露。 回到家的庄冕安盯着手掌中的那串数字，拿出手机输入账号后又退出，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把手机号码写在了便利贴上。 以恋爱的角度来谈，庄冕安认为自己是不喜欢沈原习这个类型的。 或许是因为生活经历，庄冕安更倾向于伴侣是独立成熟的，而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本该在刚刚就结束的这场误会，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间，如何再度开口成为了一个难题。 大学时期的男生说到底还是爱面子的，无论是以“庄导”还是以“学长”的身份，打破沈原习萌生出的恋爱幻象，都可能对沈原习的心灵带去一定的伤害。 在处理和成年了但没成熟的男大学生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上，庄冕安不擅长，以至于搞砸过。 庄冕安有一个弟弟，叫庄冕。 他们并非亲生兄弟，但彼此间的联系早已超越了血缘的羁绊。他们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庄冕来孤儿院的时候，庄冕安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可那时他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字，只是跟着院长的姓氏，被唤作庄二七。 庄冕安是三月初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襁褓里的小婴儿冻得浑身滚烫，初来乍到就生了一场大病。和他一起来的只有一个信封，里面有庄冕安的出生证明及各类基础信息简要。这是一次蓄意的抛弃。 因得这场病，孤儿院的所有人也都特别疼他，人既然是有个人意识的人，就很难做到不偏心。小二七当时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一出生就有了许多哥哥姐姐，还有好多妈妈。 他知道自己是“特别”的，但不知道自己的“特别”是属于可怜的范畴。只是在低年级的时候，某次被口无遮拦的小孩儿指着说过“没爹妈”，才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是没有固有模式下的那个家的。 终究只是还未系统接触过素质教育的孩子，童言无忌是他们演绎人性之恶的挡箭牌，那时的小二七，在环境的催化下逐渐收敛起小脾气。 院里的人发现了小二七的变化，经过一番打听才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院长心疼自己的孩子，带着小二七立刻办了转学。 就在这年，庄冕来到了孤儿院。 庄冕是被动地成为了孤儿，他的父母遭遇了空难。异地打拼的小夫妻，在世间享有的温暖仅能来源于全靠自己营造的三口之家，瞬间因为百万分之一的意外倾塌，只留下了年仅五岁的儿子。 即便是再小的概率，落在每个人的头上都是百分之百。 庄冕刚来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陪他天天坐在窗边的，只有处于转学空档期的小二七。直到庄冕安去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他才对院长说出了第一句话：“今天他不来陪我吗？” “谁？”院长听到他开口说话还有些意外，“你说小二七啊。他今天去学校了，你想要他陪你吗？” 来的这些天，庄冕也不是在窗边干坐着。他知道自己失去了父母，知道这是所孤儿院，里面的人都姓庄，也都和自己一样没有家。 因为失去了单独为自己留的那盏灯，所以大家聚在一起，试图用微弱的光亮点燃因为潮湿而被丢弃的蜡烛烛芯。 “白天他去上学的时候，庄妈妈在这陪你好不好？”院长蹲在他的身侧，“前几天我忙着帮二七哥哥转学，没太陪你，对不起啊，让…宝贝…” “庄冕。” “什么？” “我的名字叫庄冕。” 院长的手抚摸着庄冕的头，整齐的发型如今已不再，小孩儿的头发长得很快，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父母平时一定把他照顾的很好。 “小冕宝贝，你可以用原来的名字的，不一定要改姓。” “庄冕。” 不改名自己就会和孤儿院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想和别人不一样。 “好，你就叫庄冕。小冕乖，以后我都陪着你，还有好多哥哥姐姐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我也想上学。” 原先还在担心庄冕经历了这么多会厌学，没想到他却主动提出了，院长说：“好，我这就去帮你办手续，过几天我们小冕就去上学好不好。” 庄冕点点头，目送院长走进了办公室，又转向窗外。 忘记问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了。 小二七放学后回到院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庄冕，他跑过去坐下，以为会和前几天一样两人都不说话，就听见小人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庄二七，你呢？” “二七，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二七吗？” “对，因为我是二月七号出生的，怎么样，很好记吧！” 小二七开朗的声音被路过的一个老师听见，插话道：“小二七做小名还行，你现在也大了，过段时间要给你改个名字才好。” “庄冕安。” 小二七还没来得及反驳那位老师，庄冕又说了话，“你叫庄冕安好不好。” 小二七很喜欢自己的名字，简单好记，最重要的是笔画少。如果平时被罚抄写名字了，能比同学少用好多时间。但他看新来的这个小孩很顺眼，小二七觉得听他的也不错，回答道：“行。我叫庄冕安，我有新名字咯！” 第9章 庄冕安本以为自己和庄冕会一辈子形影不离，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被自己搞砸了。庄冕已经一年没联系自己了。 沈原习和庄冕年纪相仿，相处起来庄冕安心里没底。 盖上笔帽，庄冕安去卫生间里卸了妆，换上睡衣重新坐回到书桌前。 邮箱里收到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庄冕安拨开杂物，拖出电脑支架下的键盘开始处理工作。 夜越来越深，庄冕安工作起来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凌晨才关了电脑回到床上。 而那张写了沈原习的联系电话的便签纸，已经被夹进了一堆不知何时还会被翻阅的文件里。 沈原习的手机放在枕边，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叮—— 宿舍还没关灯，刘溢在桌前打游戏。听到沈原习手机的通知声，问道：“你还没睡啊？上去那么久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被刘溢说话的声音喊醒，沈原习急匆匆地举起手机，又是新闻推送。 “我准备睡了，好困，我关灯了啊。” 放下手机，沈原习失望地敷衍着刘溢，随后床帘内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5章 温度的回升让每个人都更容易浮躁。沈原习已经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期中考试，没必要太在乎吧。”刘溢接过沈原习的球，投了个三不沾，“又没进，没意思，不打了。” “不打了？”沈原习径直走向篮球场旁边的长椅坐下，拿起手机划拉几下又放在一边。 还是没有验证消息。 “考场失意，球场得意啊兄弟。”刘溢搂过沈原习的肩膀，“一次期中考，没必要因为没考好就这么沮丧吧。” 感受到刘溢似有若无的安抚，沈原习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安慰自己，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啥？” 沈原习又拿起了手机，屏幕亮了，依旧没有任何通知。自从那天后他就关闭了其他所有软件的通知权限，可也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那一声提醒。 “不是学习，难道是因为感情？”刘溢后知后觉，沈原习好似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愈发低落的，“没追到那女孩儿？” “是也不是。”沈原习站起身，拽着书包背上，“人家根本没给我发任何消息。” 刘溢听后霎时怔住，随后沈原习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爆笑。 “兄弟，不是嘲笑你。”刘溢小跑两步追上沈原习，“是真的没忍住啊哈哈哈哈哈哈。” 原以为是一场双向奔赴，到头来也只是一个人的狂欢。 运动后的汗液蒸发，贪凉的少年矫情地装作不在意冷风，一下子就中了招。 沈原习发烧了。起初他还想熬过去，吃了几天药还不起作用，硬是被刘溢“押送”到了校医室。挂的水在口中返苦味，沈原习咽下口水，把手机的通知设置恢复如初。 没有情情爱爱的生活也很好，沈原习想到这几天忙着照顾自己的刘溢，有兄弟陪着才不会寂寞。 刘溢被病好后的沈原习吓了一跳，坐在沈原习已经连续一周帮他占的座位上说：“兄弟，你最近也对我太好了吧，我都要爱上你了。” “报答你前段时间照顾我。”临近上课，沈原习压低了声音。 “真要报答我？” 沈原习看见刘溢露出了贱兮兮的表情，紧接着听到：“那你不如以身相许啊？” “啊？”沈原习惊得没克制音量，上课铃恰好响起，盖过了两人的谈话。 在铃声之中，沈原习听见了刘溢明显在嫌弃的那句“开玩笑的，我才不是男同。” 下课后，刘溢迫不及待地赶去了网吧，念叨着因为照顾沈原习都好久没去光顾了，还说今晚要通宵。而沈原习被上次一同去博物馆的一位同学叫住，问了他许多关于庄冕安的事情。 问得太细，沈原习一个也答不上来，他对庄冕安的了解并不深。 那位同学见沈原习不像是装的，不再追问而是一转话头：“上次去过之后，我在网上发了篇帖子，结果帖子火了。里面有张导游的照片，好多人说要去看他呢。还有好多人私信我问他的联系方式，说是那人不加微信。我记得你跟他单独说话，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应该加你了吧，名片推一下。” “这不太好吧，我要先问一下庄导。” 还没点开微信，那位同学就轻哼出声：“不想给直说呗，你去问他他肯定不让你推啊。” 毕竟联系方式也算是个人隐私，传播也需要经过当事人同意。沈原习刚欲开口为自己解释二三，对方又说：“不就是一个关系户，还不知道平时的奖学金怎么评上的，拽什么。” 沈原习愣在原地。 教室里很快就走光了，陆陆续续有下节课的同学走进来。 沈原习手机上跳出一条通知。 杨再清c503：【感冒好了吗？等会没课的话来我办公室一下。】 沈原习：【刚下课，来了。】 杨再清是沈原习的姑妈。虽然是亲姑妈，但沈原习来洲沂上大学的时候，才第一次和她见面。 杨再清在洲沂上的大学，之后便在这座城市定居，家里的一切也随着距离和时间的推移，淡出了她的生活。在陌生的城市她偶尔也会渴望有一个家的存在，可她清楚的明白世界上能给自己家的人只有自己。从她决定不回家乡做那份安稳的工作起，她的家庭就不再是避风的港湾。 第10章 那年，杨再清改了自己的名字，将姓氏改成了从小照顾她的妈妈的姓，也摒弃了原有的“若男”之名。 沈原习在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有杨再清这位远房亲戚的存在。 他和杨再清不过是在食堂里一起吃过几次饭，想不到竟有了“他是关系户”的谣言。 杨再清的办公室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沈原习敲了门进去，他正在打电话，点头示意后沈原习就站在桌边扫视了一番。 桌子靠窗的一边放了许多相框，一个个看过去，沈原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庄冕安。 难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很眼熟。 杨再清挂了电话，拿起钥匙看向沈原习，说：“走吧，请你吃饭。” 还没到十一点，沈原习不是很饿。思及刚刚被指责的“关系户”，觉得现在确实也是个不会遇到太多熟人的时机。 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跟在杨再清后面，两人之间的尴尬若隐若现。 “对了，还没问你，上次去博物馆感觉怎么样？”刚问完话，杨再清就有些后悔。博物馆之行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此时提起难免有找话硬聊题的嫌疑。 “挺好的，庄导游讲解得很到位，去的每个人都受益匪浅。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去博物馆约讲解，感觉真的和自己单独去很不一样。” “庄冕安真的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孩子。上学的时候不怎么爱讲话，没事儿就喜欢往图书馆跑，我介绍他去博物馆实习的时候都没想到他能在那留这么久，本来还以为他会更爱做学术的。他可是我教学这么久以来遇到过最适合搞学术的好苗子，可惜了……不过这样也挺好，能让他多和人接触接触。”杨再清没收住话匣子，惋惜的语气按耐不住，蓦地想到了什么，“我又说多了，老师当久了就是容易有这种习惯。今天你不用把我当作老师，就把我当作姑妈。” “没有没有，我挺喜欢听你讲话的，杨老师。”说完沈原习又改口，“姑妈。” 杨再清带沈原习去了教工餐厅，空旷的食堂里几乎没人，两人面对面地坐下。 “你来这儿这么久，除了刚报道那会儿吃了一顿饭，其他时候我都没怎么关照你，是我这个做姑妈的疏忽了。” “没有没有。” 即使是这样，也有人在背后说沈原习是关系户。刚上大学的时候，沈原习还保持着暑假里那种放开玩儿的心态，第一场期中考甚至没及格。虽说大学不像高中，但那场考试作为进入大学后的第一场集体考核，还是受到了许多同学的关注。所以后来沈原习在第二学期拿到一等奖学金的时候，暗处有几个质疑的声音。 身正不怕影子斜，沈原习的成绩单上清楚地记录了他的考试成绩，他并不是唯成绩论，只是作为学生，对于学习的态度一向很端正。看见漏洞就去弥补，而不是放任它成为更大的空缺。但没什么人会关注到他平时的努力。 固有印象形成后就难以被打破，沈原习没想到谣言会荒谬至此。当然，他不打算把这些告诉杨再清。 “你妈妈昨天还跟我通电话了，”杨再清继续道，“话说回来，你有多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啊？” “是挺久了。”沈原习丢掉杂念，回忆道，“上次好像是期中考试之前了。” “学习再忙，也要跟家里多报备。你一个人来南方，他们也很担心。” 沈原习的家庭非常传统，甚至有些迂腐。他作为长孙，从小被灌输的，就是不能犯错。比如考来南方的城市，就是他过去二十年里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我会的。” 的确很久没跟家里说过自己的情况了。一是因为上学期刚结束那次，家里人听到他没能考第一的成绩时，对他展开的教育太过冗长与枯燥。二是因为，家里人已经在给他安排相亲。 “我知道，家里有时候管得很严，其实你也不一定要跟他们说真话。”杨再清是从那个家“逃”出来的，自然能更了解沈原习面对着什么。 “哎，你都不知道，他们都已经开始安排我相亲了，我才二十岁。”或许是杨再清已然没有了那个家的烙印，沈原习面对她的时候，不似面对家里的其他亲戚。 “你妈妈也跟我说了这件事，我是真觉得没必要相亲。”杨再清咳了一声，“不过，如果你这年纪也可以谈恋爱了。有没有对象？” “没有。”上大学前，和异性稍微走进点都会被重点关注。上大学后，却要求立刻开启一段成熟的恋爱。这简直太不合理。 “那有没有喜欢的人？” “额……”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晚的初见。 “脸一下子这么红，有喜欢的人了吧。” 脑袋会撒谎，身体不会。 沈原习无奈点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嗯……” “那就行。在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用遮遮掩掩的。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用不用我帮你支支招？” “不用。”沈原习急忙摇头，“我自己可以。” “哈哈哈哈哈，行，你自己加油。有需要随时找你姑妈，我永远是你的后盾！”杨再清被沈原习腼腆的模样逗得乐不可支，“不过我要强调一点，任何时候都必须要尊重对方的意愿，不能让女方受伤害。” 第11章 “我知道了。快吃饭吧，姑妈。” 第6章 一顿饭吃完，杨再清和沈原习不同路，便在食堂门口告了别。教学楼里还在上课，校园里难得没什么人。沈原习给家庭群里发了消息草草交代了几句，一秒后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无非是那几句，问完考试又支支吾吾，想接着说些别的。 “妈，你别给我安排相亲了，我才二十，而且，感情的事我可以自己掌握。” “你能掌握些什么啊，你还小，容易被人骗。安排相亲也不全是我的意思，家里给介绍的能差吗？圆圆啊，你迟早是要回来的啊。” 自从沈原习来了洲沂，家里的每个人都担心他会是第二个杨再清，千方百计地想将他捆在身边。 “给你介绍的都是我们当地的女孩子，家里知根知底的，你们谈恋爱，我们也放心啊。”沈原习的妈妈顿了一秒，像是走到了别处，“圆圆，其实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妈妈也不反对的。只不过你现在不也没有，妈妈其实，只是怕你不要妈妈了。” 本还烦躁的沈原习又心软了，妈妈一直是家庭主妇，生活的重心都在自己身上，他说不出重话：“妈妈，你不用太担心我，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以后也别跟姑妈说这些事了，总打扰人家。” “怎么就叫打扰了，她作为你哥的妹妹照顾一下你不是应该的。家里的人哪会害你啊。” …… 挂了电话，沈原习回到了宿舍。不出所料宿舍是空的，他放下书包，换上睡衣，爬上了床。 那晚与女人的对视，在她手心里写下的数字，她走进小区的步伐，庄冕安领队的背影……沈原习闭上眼睛，床帘的缝隙透进一道亮光，晒过他脖子上的那颗痣。下课了，学校里人流的交谈声、脚步声都被隔离在外，他沉沉睡去。 “小庄啊，这已经是你这个月收到的第三个投诉了。” 洲沂博物馆某间办公室里，红木的长办公桌隔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另一个就只是站在桌前，没有生气与愤怒，毫无情绪地听着，并不准备回应。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坐着的人终于抬了眸，看向庄冕安。 “经理，我没做错什么。”庄冕安神态自然，“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懈怠过自己的本职工作。” “那照你这么说，是他们无理取闹了？” 庄冕安没说话，挑了眉，无声胜有声，昭示着他对这句话的认同。 “我来读读他们的投诉。”坐着的人拿起桌前的纸，站起身走动，“这个是最早的一个，哟，字写得还挺好。‘整体体验感不错，讲解也很到位，但是快结束的时候态度过于冷淡，望改进！’态度过于冷淡，小庄啊，我们这是服务行业，服务行业你知道什么意思吧，顾客就是上帝，你对上帝，态度可不能冷淡啊。” 紧接着，他拿起了第二份，念道：“这份是三天前的，‘讲解员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让我们听得体验感也极差，最后关心他几句他还不搭理我们。’你说说，上帝关心你，你还不搭理，小庄，你好大的架子啊。” 庄冕安自始至终没有为自己辩驳。 “最后一份。”经理边读边走到庄冕安后方，重重地拍在他的肩头，“今天的，刚送来的，让我们一起看看他是怎么评价你的。‘导游态度转变极大，刚说完讲解结束……’”经理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就立刻变脸，理都不理我们，跟没听到一样，简直判若两人。不论我们怎么要联系方式都…不给…’” 经理大概也猜出了庄冕安被投诉的原因，收回拍在他肩头的手，问：“都是找你要联系方式的？” “是。” “你都没给？” “对。” “你说说你，给了又能怎样？给了就没这三条投诉了。” “我不想给。”庄冕安没有因为投诉而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经理靠近庄冕安，把三份投诉放在桌面上，低声说：“你弄两个号不就行了？工作的时候，稍微妥协一下。” 庄冕安是有两个号，但他还是不想给。他不愿意把工作中接触的人带入自己的生活中来，更何况是大部分只会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除了…… “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了，现在这个投诉我也不能不处理。我理解你，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也要理解我。” 庄冕安点头说道：“我接受一切结果。” “那接下来一周你休息一下吧，停职在家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好。” 这是庄冕安工作以来第一次被停职。他一向恪尽职守，从没犯过什么大错，最近不知为何多了这么多无理取闹的游客。 休息三天也挺好，庄冕安想，自己好似从没用过公司给的年假休息过。这样的停职，也算是一种放假。 当天晚上，庄冕安和沈原习共同出现在了sleep里。 沈原习先发现了庄冕安。 他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睡得并不安稳，杂乱无章的碎梦断断续续地闯荡在他的脑海里，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点。 宿舍里没有人，今晚他尤其不想一个人待着。 去超市买了袋面包，沈原习就赶上地铁坐来了sleep。 第12章 今晚的客流量不如当日，沈原习觉得和那晚给自己的体验很不一样。客人大多坐着，端起酒杯啜饮，舞池里零零散散地站着成双结对的伴侣，沈原习坐在了与前一次同样的位置，点了杯与前一次同样的招牌。 抿了一口后他才回忆起那晚自己对这款酒的不适应之感，无伤大雅，今晚他出现在这，也只是为了碰运气，赌自己还会不会遇到那个女人。 目光随着送酒的服务员扫视，他看到了庄冕安。他正在吧台前和刚刚那位服务员谈笑，俨然这里的熟客。若不是沈原习对他的长相印象深刻，此刻怕是不敢相认。 沈原习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打个招呼，猛然意识到，这里是gay吧。庄冕安是gay，他居然喜欢男的！ 打消了上前打招呼的念头，沈原习在角落里阴暗地观察着庄冕安。 他会是1还是0，他和这个服务员很熟吗，这个服务员居然挽着庄冕安，他看起来像1，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他和别的男的谈过恋爱吗，我对他…… 这里的环境不适合沈原习再往深处想，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炙热，庄冕安乍然回头，与他对视上。 像是做坏事被发现，心虚让沈原习出了一声冷汗。不敢挪开视线，也不敢打招呼，脑子里的一切都被清空了，两人隔着无数身影，在黝黯之中，在静谧之下，眼里只有彼此。 一个路过的人影打断这场只属于他们俩的对视，沈原习再次看过去，庄冕安已经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沈原习的臆想。 不过显然不是。 庄冕安终于想起来了那晚异装后的自己与沈原习的邂逅。那张被遗忘的便签纸早已落满了灰。 “我今晚还有点事，先走了。” “才来这么一会儿就要走吗？”原先倚靠在吧台上的小胡立马直起身子，“还很早……” 庄冕安心里惦念着事儿，而且再待下去，若是与沈原习打了照面，还不知该如何相处，说：“明天我还会再来，这几天我都不忙。” “真的吗？”小胡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说完后又肩膀内缩，脸唰一下通红，“只是你之前好久没来了，我们大家都挺想你的。” 庄冕安余光里看到了一个正在靠近自己的黑影，伸出手抚了一下小胡的头发，说：“真的。” 那个黑影定在了原地，庄冕安没回头，径直走向了后门。 树影在闪烁的路灯下与风共舞，微醺的夜最是缠绵。 “哥！” 庄冕安走出酒吧后，小胡也跟着探出了半个身子。 听到他的呼喊，庄冕安定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 小胡身后的门正随着惯性闭上，酒吧内人声逐渐从自然的风声里抽离，后门出来这条幽静的小道上没什么人。 “庄哥，不好意思，我刚刚急着喊你。” “没事儿。”庄冕安很久没听到别人喊自己哥了，有些不适应，“是我落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小胡摆摆手，感觉自己的思维停滞住，“是我有话想说…我…我想说…” “小胡，我从来没仔细问过你，你来这儿干了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我都十九岁了！成年好久了…” “真年轻啊。”庄冕安看向远方，“有没有想过继续去读书？” “什么？”被打断后的小胡声音越说越小，“我就是读不下去书才出来打工的。” “你现在还小，正是学习的好时候。不仅仅是上学，社会也是一本书。我一直觉得你就像我那个弟弟一样，还没长大呢。” 话在嘴边还没说出口，小胡又听见庄冕安说：“成年后的那几年，每个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成长，也是通过这些成长更加懂得自己。小胡，你年龄还小，走多少弯路也不用怕，但走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了，到底是你自己想走，还是你背后的人群推着你走。可以试错，可以挥霍青春，但不能轻视时间的力量。” 这番话小胡听了个大概，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庄冕安正欲告别离开，被小胡抓住了手腕，他看向小胡的眼睛。 “你，我想问你，你……”小胡忘记松开手，一直紧握着庄冕安，“你有谈过恋爱吗？” 庄冕安自然地抽出手臂，说：“当然有啊，我都快三十了。悄悄告诉你，我前男友们的年龄都比我的大。” 庄冕安向前走了一步，似乎在和小胡说悄悄话：“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说完，他潇洒转身，举起手挥着告别，还喊了一声明天再见。 看着庄冕安消失在路尽头，小胡转身推门，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连忙道歉，他快步走入吧台重新开始了工作。 沈原习从酒吧后门走出来，耳畔还有刚刚庄冕安留下的明天再见。 不喜欢比他小的。 沈原习在窥探庄冕安的隐私，从这份窥探中，他又有些不是滋味。 愈发不理解刘溢对八卦的痴迷。 第7章 回到家后的庄冕安怎么也没找到那张便利贴，记忆里也早已没了那串数字的痕迹。 就在他准备放任那段邂逅的结局草率收场之时，他终于才想起自己和沈原习第一次见面后加的微信，不免讪笑。 被停职是因为不愿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接待的游客， 而这个原则在面对沈原习的时候压根没在庄冕安的考虑范畴之中。 第13章 用另一个号加上沈原习，备注里都忘记了写些什么。沈原习或许也早将那晚的事情抛之脑后。 等庄冕安收拾完自己躺回床上，沈原习也没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 沈原习的手机没电了，卑微的电量支撑着沈原习扫完小黄车的二维码就关了机。 回到宿舍后给手机充上电，沈原习去洗了个澡才开机。 校园网的信号太慢，微信的推送功能间歇性失灵。 沈原习吹了头发，关了灯爬上床，看到好友验证的那一秒惊讶得直愣愣坐了起来。宿舍的床不结实，摇晃中发出铁锈摩擦的尖锐声，和沈原习的惊呼一起盖过了他头顶撞到床帘中挂着的小台灯的嘭声。 宿舍的灯在此刻亮了，刘溢在门外就听见了里面的声响：“我……没打扰到你吧？” 沈原习一把掀开床帘，面色红润说道：“她加我了！” “谁？” “她加我了！她加我了！她加我了！！” “行了行了。”刘溢对着沈原习嘘声，“这么晚了你再喧哗小心被隔壁宿舍投诉。” 脑门被撞的疼痛感和看到个验证消息就出走的理智，在刘溢的提醒下重新回到沈原习的身体里，他说道：“头好痛，刚刚一激动啥也忘了。”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沈原习没搭话，掀上床帘，说：“也不早了，你快去洗洗睡吧。” 当然用得着。对沈原习来说，如愿以偿的次数太多，已不是最能让他兴奋的事情。在不抱希望的情况下重新获得机会才最让人心潮澎湃。 更何况这是他初次涉足恋爱，放任荷尔蒙拉着自己的心横冲直撞。 颤抖的指尖点击那个绿色的按键前，沈原习还截了个屏。前段时间的颓靡如今看来也只是为这段感情蓄势的铺垫，沈原习早已将曾经说过的“情爱算不了什么”弃之度外，也没发现到原本说好通宵的刘溢却回到宿舍的异常。 人终归是动物，情绪上头后一切行动都只能听从本能的驱使。光是一个认识彼此的门槛就让毫无感情经历的沈原习失了眠。 隔日是周末，庄冕安难得赖了床。窗帘的透光性很好，回笼觉醒来后，就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点亮手机屏幕，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连串的绿色长框。 00:24 沈原习：【你好啊！】 沈原习：【还以为你不会加我了】 沈原习：【你最近没去sleep吗？】 沈原习：【有点晚了，明天再聊吧】 08:00 沈原习：【早！】 沈原习：【你起了吗？】 12:01 沈原习撤回了一条消息 庄冕安放下正夹着泡面的筷子，一条条回复沈原习的消息。 。：【中午好】 。：【昨晚睡得早，抱歉】 昨天才去了sleep，可他心里知道沈原习问的是那晚的那个女人。 。：【最近有点忙，没去sleep】 回复的间隙，沈原习又发来了新的消息：【你才起床吗？吃饭了吗？】 。：【周末睡了个懒觉，正在吃呢】 沈原习：【那你先吃饭吧，一会儿再聊】 沈原习的热情让庄冕安的内心更加愧疚，也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他无意戏耍对方的感情，可事情的发展从来都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他对于自的感情不求太多真心，可面对真心他向来还以真心，这是他的原则。 。：【好】 咀嚼着面前这碗已经快要冷了的面，庄冕安已尝不出其中的滋味。 沈原习只睡了四个小时，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困倦。快速扒完面前的饭，草草填饱肚子他就回了宿舍。走在路上的脚步急匆匆的，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你急着回去干嘛啊？”刘溢实在跟不上沈原习，再加上刚吃完饭，快步走让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 “我急着回去…”转念一想，沈原习挠挠头，”确实没什么事。” 只是远处的人似乎顺着网线，钓走了沈原习的心。 “有情况？”刘溢看着沈原习盯了一上午手机，“昨晚聊得很愉快？” “昨晚她睡了，我们没聊。” 即使这样，沈原习的嘴角也上咧着。 “那你在着急什么？在兴奋什么？”刘溢的八卦之魂被浇灭，“兄弟你这样，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啊。” 疑惑地低头看向刘溢，沈原习嘴角的弧度还保持着。 “你这样，感觉很有当舔狗的潜力。” 舔狗，沈原习想了想自己的举动，也不过是多发了几条微信消息，没任何实际的付出，他不置可否。 “以前我们大半夜聊感情这些事儿，你从不参与。我还以为你没兴趣呢，结果看你现在这样，真是让我…大跌眼镜。” 不参与并不是不感兴趣。过去的沈原习循规蹈矩，一步也不能走错，直到上了大学才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并且这份真正的自由也是打了折扣的，不能完全随心的，他一直在克制自己。 对于感情，他没有过经验也就从不多言。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谈恋爱，他只是一直没遇到让他想谈恋爱的人。 沈原习也没想到，自己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会是现在的模样。 “你要真想追到人家，还得欲擒故纵。”刘溢在宿舍楼下与他分别，说是有点儿事。 第14章 欲擒故纵，为了更好地控制对方而先放了对方，使他放松警惕。 漫不经心地浏览了一堆相关的帖子，沈原习潜意识里也接收了一些这种技巧的熏陶。然而在再次收到微信消息的时候，他仍旧秒回了。 。：【前段时间太忙了，现在才想起来加你，不好意思了】 沈原习：【没事没事】 沈原习：【我前段时间也很忙，刚考完期中】 沈原习：【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原本不打算继续展开对话的庄冕安陷入了难题，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弥补。 。：【就叫我安姐吧，我比你大了不少】 沈原习：【完全不会！】 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年龄，沈原习在刘溢日复一日的八卦之下，自认为已经深谙男女相处间的敏感话题。 沈原习：【我感觉我俩就是同龄人啊】 。：【哈哈哈哈】 。：【不用客套，我挺喜欢自己的年纪的，而且人人都会衰老，时间很公平】 沈原习没给“安姐”改备注，依旧保留着那个句号。在没收到回复的那段时间里，他早就看完了对方的朋友圈。 只有一条，是在四年前的11月26日发了一张蛋糕的图片，配文是“生日快乐”。 她的头像是片海，右下角还有个小黑团，大概不是从网上下载的，而是旅游期间自己拍摄的照片。 。：【对了，抱歉上次忘记跟你说谢谢了】 能收到主动发来的消息的人才不是舔狗，沈原习回复道：【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庄冕安打算不将自己的身份告知沈原习，让彼此成为通讯录里的陌生人，以后再寻个时机删除，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沈原习不打算就这么过去，给庄冕安发来的消息一句接一句：【我昨晚又去了sleep，感觉和上次遇到你的时候很不一样】 沈原习：【你经常去那儿吗？】 被停职了也闲着没事做，庄冕安瘫在沙发上回复：【上次那里在办派对】 。：【我也不经常去】 沈原习：【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庄冕安只去过sleep，去的频次也不高，没法做出推荐，语气诚恳：【我没去过别的，你可以在网上搜搜】 沈原习自然看不出话语背后的含义，坚持找话题：【那附近晚上都不太安全，下次可以和朋友结伴】 庄冕安似乎是忘记了自己不应该是自己，自嘲着回复：【没有能一起去gay吧的朋友】 沈原习：【gay吧也不一定就安全，上次不也遇到了想骚扰你的男人】 庄冕安挑眉，现下对沈原习的性取向反倒有了新的困惑：【不也有你这样能拔刀相助的】 沈原习：【你以后去那可以喊我陪你】 话倒是说得很直接，庄冕安莫名地感受到一丝心安，又觉得自己怪矫情的。在那一片，即使那晚没有沈原习，他也能处理好那时的状况。 他不该因为一句话对沈原习有期待。 庄冕安很少会这样。 从小他和庄冕一起长大，因为年长的缘故，他总是默认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更愿意做别人的期待。 几年前他像是受了些刺激，忽然开始寻求爱情。他知道自己与别的男生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他想在爱情这个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里，也拥有日常的关系中不一样的身份。 于是庄冕安只想和年长的人谈恋爱，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年长的人就应该成为年幼之人的依托。他也想感受有人托底的那份安全感。 他不该、也不能对沈原习有别的想法。庄冕安及时制止住自己再次回复沈原习发来的消息。 不谈别的，就以沈原习一直把自己当作女人看待这点，也不该再与他聊下去了。 庄冕安像昨晚答应小胡的那样，又出现在了sleep里。 不仅是因为答应了小胡，也是因为他需要酒精来灌醉自己。出格的事情不能做，但在第二天不用工作的晚上尽情喝酒，不算出格。 更何况快要五月了。 十几年前，庄冕就是在这个季节来到了孤儿院，自己和他的名字也是在这个季节被烙在了一起。 第8章 连续两晚出现在sleep的不只有庄冕安，还有沈原习。 迟迟没收到回复的沈原习决定来制造一场“偶遇”，想遇的人没遇到，却又一次看到了庄冕安的身影。 庄冕安的对面还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沈原习，只有偶尔能瞥见的侧脸。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庄冕安和他聊得很投入。两个人时不时地碰杯，庄冕安的脖子修长白皙，喉结伴随着吞咽滚动，嘴唇晶莹泛红，很是性感。 拿起桌上的橙汁，沈原习作出灌酒的姿态，闷了一口。 余光也不忘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奇怪的是，那天之后来sleep的每一次，都没再见过那么多异性。 沈原习想不了那么多，只是在桌边等着。他幻想着遇到她的话自己该如何走上前打招呼、该说些什么话、找哪些话题…… 没有恋爱过的沈原习，总愿意多想一些。他笨拙地从各个地方学习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技巧，却总是在实践的时候，只能靠本能作出反应。 “这儿有人吗？” 第15章 沈原习的视线被遮挡住，现在他只能看到庄冕安对面的人的背影了：“没有。” “那我坐在这了。” 两个人对视，在他面前的人举起酒杯示意，沈原习出于礼貌也喝了口橙汁。 “来这儿怎么点橙汁？” “补充维c。”虽说沈原习不太习惯这样的搭讪，但也没有给对方难堪，开玩笑地回答道。 对方果然被这个回答逗乐了，抿了一口酒问道：“你不常来这吧。” “是不怎么来。” “没怎么见过你。”看着沈原习的眼神总往自己身后探，他也转过身去，“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原习本就是在偷窥，谁料到对面的人转身的幅度过大，生怕他的小动作被庄冕安发现，立刻否定道。 “那你可以把时间分给我一点了吗？” “可以，额…其实我…”沈原习不知该如何解释，闪烁其词。 “你有目标了？”对面的人见怪不怪，反问道。 沈原习觉得似乎可以这么说，点了点头。 对面的人没有因此而离开，反而叫来服务员，给沈原习快空了的杯子续了橙汁，说道：“就简单聊聊天，反正坐在这也没别的事不是吗？” 道了谢，沈原习和他又碰了杯，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大多是沈原习在听，对面的人见沈原习年龄小，不停给他分享着圈内的各种见闻。 被刷新的下限，被颠覆的认知，原先非黑即白的地带逐渐变成灰色，沈原习从别人的口中了解着这个自己不熟悉的世界。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风波，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总是有奇葩存在的。环境塑造人不是没有道理，万千种不同的生长背景之下，就有万千种性格的个体。吵架、扯头花、骂街……这些在刻板印象里大部分只属于“中年妇女”的特征，其实不该有性别标签。 “听我讲了这么多，你可别对爱情失去信心。”那个人自顾自地讲着或真或假的故事，唬得沈原习不敢插话，“我大学里认识的一对，今年才去国外领证了。他们俩之间从来没有过这么drama的事情，所以说，还是得看人。”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沈原习听了一整晚，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对面的人一听这开头就猜到了他要问什么。 “对。”沈原习不太敢问，总觉得这样侵犯了别人的隐私，而且也有点傻，“你要不愿意讲也没事。” “我都跟你讲了那么多了，还差这一点？”对面的人举起酒杯，又和沈原习碰了杯，笑着说道，“我初恋，是我高中的一个体育生。那时候身边的男生都爱看美女，就我喜欢看体育生训练，看多了就被我初恋勾走了。” “被勾走了？”沈原习语气上扬，又悄声问道，”你那时候没犹豫过吗？对方是个男的。” “没有哎。”似是陷入了回忆，“那时候年纪也小，懂什么啊，就感觉性别没那么重要。再说了，本来喜欢一个人也没规定必须要喜欢异性啊。” 在沈原习愣神的时候，对面的人用手指点了一下桌面，弯下腰低声说：“我先走了，刚进来一个长得还不错。” 沈原习眼前的视野恢复，庄冕安和他对面的人却已不在。装作不经意地左右看了一圈，喝完了杯子里最后的一点橙汁，沈原习走出了酒吧。 喜欢是不可以被计划的，无法被安排的。其实沈原习早已想过，若遇不到心动的人，他也不强求那份感情。可即使他已经自以为心宽，在真正面对这份悸动的时候还是被束缚住了。 潜移默化的影响最容易被人忽视，也最容易产生深刻绵长的影响。 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就应该是那个人，仅此而已。已经喜欢上了，那对方一定有吸引自己的店，外貌、性格、谈吐……在此之后还纠结性别，其实只会折磨自己。 沈原习决定不再让自己内耗于性别问题，真正尽力去做到只遵循自己的内心。 庄冕安自然是看到了沈原习的，也看到了他和对面的陌生人相处融洽的模样。 微信上表现着要追“我”的样子，现实中却在接触其他陌生男人。 渣男。 庄冕安的愧疚感自此减轻不少。 他安慰自己，既然得知了对方也并非是全心全意的，那么也不必为一开始的不真诚而感到抱歉。 他决定今晚不回沈原习的消息。 可沈原习没再给庄冕安发消息，准确来说，是没再给“安姐”发消息。 年轻小孩果然，和庄冕安预想的一样，缺少耐心。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用再撒谎了。 但晚上，庄冕安又在sleep看到了沈原习。大概是为了替“安姐”打抱不平，庄冕安对前来拼桌的每个人都来者不拒，欢声笑语的一桌与沈原习和他那杯孤独的橙汁构成截然不同的两个场景。 庄冕安在感情上不算什么好人，一贯以来的态度都是游戏人间，双方都别考虑太久远的事情，能享受当下的快乐，在他看来已经称得上是一段完美的恋爱了。 过去的很多年里，他都背着一副沉重的隐形的行囊。恋爱对他来说是生活的调剂，他不愿在肆意的放纵中掺杂任何长远的幻想。 就这样过了一周，庄冕安每天晚上都会去sleep，也每天晚上都能见到沈原习。同时，也没有再收到沈原习给“安姐”发的消息。 第16章 沈原习外出的频率太高了，就连不怎么待在宿舍的舍友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和刘溢，最近怎么回事儿？” “我没事啊。”沈原习在落地镜前整理自己的着装，“刘溢怎么了？” “你们俩这一星期天天晚上往外跑，还没事儿？” “刘溢也每晚都出去？”沈原习每次回宿舍都快熄灯了，匆忙洗漱完就往被窝里钻，没注意过宿舍里的人数。 “是啊，一般他下课就直接走，你会回来一趟。到了晚上就是他先回来，他刚洗完你就到了。”舍友说得绘声绘色，“不知道还以为你俩在故意避嫌呢，每次时间都掐得那么准。” 拍了一下舍友的背，沈原习往门口走：“下次问问呗，我和他没去一个地儿。走了啊。” 坐在熟悉的角落的沈原习，今晚没看到吧台边本应有的庄冕安的背影。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打算周末来的。可连续来偷窥了几天庄冕安，沈原习不自觉地就在晚饭后想出来走走。 甚至后来，他恍惚间都忘记了自己原先来这儿的目的。他固执地想通过巧合来拉近自己与手机里面那个女人的距离，但久久没能等到，或许只会等来对方的遗忘。 服务员在这时送来了一杯新品，递向前说道：“您好，我们这边有注意到，您是连续来了一周，而且都只点橙汁。所以特地为您提供一杯即将上新的饮品，度数不高，您可以尝尝。” “谢谢。”沈原习喝橙汁一是因为懒得挑，二是因为想尽量保持头脑的清醒，三是他清楚自己的酒量，实在是不行。 可眼下这杯酒已经送来了，他说不出口拒绝的话。接过就被小抿一口，甘甜清爽，确实不似好久之前喝的那杯招牌酸苦。点了点头，发出惊喜地叹声，沈原习又喝了两口，酒味很淡，想来也不会让自己醉。 沈原习还是高估自己的酒量了，他在尚且清醒的最后一分钟内，把手机往下划拉，找到了那个句号。 恢复工作的第一天，庄冕安的身体已经不太适应长时间的站立、走动和讲解了。人总是这样，做很多事情都是懈怠之后重新调整到一开始的状态，比第一次开始要艰难太多。 下班回家他就洗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半梦半醒间，手机的通知音响了。庄冕安的眼睛依旧闭着，手臂伸长，碰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沈原习：【sleep出了新品，还蛮好喝的】 沈原习：【[图片]】 沈原习：【也挺好看的】 沈原习：【下次你可以来试试】 被扰了清梦，庄冕安看完消息后将手机放回了原来的位置，顺便还调成了勿扰模式。 隔了几秒又支撑起半个身子关了灯。 又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中解锁了手机，没再有新的消息。 躺在床上的庄冕安困意没那么重了，他又点开与沈原习的聊天框，两人上一次聊天还是在一周多之前。 图片被沈原习拍得模糊不清，庄冕安大致猜测到他是趴在桌子上的拍的。 须臾之后，庄冕安起身，黑暗中只有屏幕的光亮照在他的面颊上。 。：【你喝醉了？】 第9章 “庄哥，你怎么这个点来？”小胡擦着吧台，眼见着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少。 sleep和别的酒吧不一样，为了保证老板的睡眠时间，它并不会营业到很晚。 庄冕安没回答，招了招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径直走向了角落。 “沈原习。” 没预料到，在这里第一次和沈原习打招呼，会是这种情景。 “沈原习。” 庄冕安用食指戳了戳面前之人的头发，对方还是毫无动静。 沈原习的头发不算短，偶尔似乎还会遮住他的眼睛。有时候望过去，弄不清他究竟在看哪。 “庄哥，你认识他啊？” 小胡的问话让沈原习半睁开眼睛，举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嘴里嘟囔着要回学校了，可就是站不稳。 庄冕安上前一步刚扶住沈原习，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沈原习就靠着他的肩膀又睡着了。 “哎，沈原习。”庄冕安这次没再恂恂地喊他，“你到底能不能起来自己走？” 回应他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他喝了多少？”桌子上唯一的那杯新品，还跟沈原习半小时前发给自己的照片一样剩了三分之一。 “就这么点儿。”小胡用下巴指了指，“而且这个度数很低，也没什么后劲的，不应该啊……” 没辙了，庄冕安只能支起沈原习的右臂，绕过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这位仅仅喝了三分之二果汁酒就醉得不省人事的醉汉，往门外走去。 拖着他上了网约车，庄冕安让师傅直接带他们俩回了家。出门着急，没带身份证，沈原习的身上他也不想去翻，还是带回自己家最安全。 也算是报答上次他英雄救“美”之恩。 庄冕安租的房子是一居室，几乎没什么家具，倒也不会显得拥挤。 但两个一米八以上的男人往家里一站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还有一个已经瘫成了一滩。 一进屋子沈原习就被撂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半条腿耷拉着，除了被扔下时发出了一生闷哼没再有声响。 第17章 背部随着呼吸小幅度地起伏，侧脸贴在靠枕上，姿势别扭也阻挡不了他的沉睡。 庄冕安就站在他的面前，客厅里只开了围在墙边的氛围灯。本想撒手不管，可多瞄了几眼，还是蹲下了身子。 “不能喝就别喝，只喝了这么点儿就醉成这样，真不知道你是去酒吧干嘛的。” 沈原习似是眯着眼，动弹了两下让身子平躺，后又不再动弹。 庄冕安因着自己的两句唠叨，自嘲着笑了一下，又叹气：“还知道让自己舒服点。” 说完，一只手穿过沈原习的脖颈，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小腿，公主抱起了他进了屋。 把沈原习直溜溜地安顿在床上，庄冕安又从卫生间里拿出一张打湿了的洗脸巾，依旧用气音说道：“沈原习，你要是还能起来就撑一会儿，别睡。” 也不等沈原习回答，洗脸巾就已经擦过了他的眉毛。 “我也就只帮你擦个脸，最多再帮你擦个手。”庄冕安手上吃力，时时刻刻惦记着力度适中，扫过沈原习洁白光裸的手臂，“手臂也顺便帮你擦一下吧。” 沈原习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机械表，为了方便，庄冕安抬起他的手，让小臂支撑在床上，背靠着床边帮他脱下放在了床头柜上。 小臂晃悠着，在庄冕安倾身向前的时候，抚上了他嘴唇。 只是一瞬，可能在拥挤的人潮中都不会意识到的触碰，可在这间屋子里却异常的突出。 突出到庄冕安走出房门还能回忆起那羽毛般的触感，突出到他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不自觉地摩挲自己的嘴唇，突出到他躺下后看到床另一边的人脑子里还嗡嗡的。 庄冕安没委屈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他对睡觉的床垫很讲究，第二天还要上班，床也足够大，他没觉得自己一定要避嫌去沙发睡，毕竟身边的人睡得怎么叫也醒不来。 躺下的时候没担心太多，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睡相是很好的，可他不清楚沈原习的。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最近的气温，只需要盖一层薄毯，也还不用开空调。 庄冕安被热醒了。 周遭像是开了电热毯，身上因为出汗而变得黏黏糊糊的。 沈原习已经从床的另一端滚来了自己的身边，整个身子差一点儿就全压在了庄冕安身上。 抽出自己的手臂，庄冕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很早。大概是手机屏幕的亮度一下子闪到了沈原习，庄冕安刚重新躺好闭上眼，就听到了身侧的惊呼声。 “啊！”沈原习醒来的第一秒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我在哪？” 被热醒的庄冕安起床气还未消，懒得搭理人，含糊回了一句：“我家。” 感受到床侧的凹陷，和无声下不可斩断的视线，庄冕安转了身，背对着沈原习，说道：“你如果想走现在就走，我白天还要上班，要再睡两小时，有什么想问的以后再说。” 一听这话，沈原习也认清了眼前之人，出于对自己脑海里喝酒片段的清醒认知，不再多问些什么。 他蹑手蹑脚地挪到床边，戴好手表，拿起自己的手机，抿着嘴唇深呼吸，像在给自己做心理安慰，随后用气音低声问道：“那个，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充电器？我手机没电了……” 庄冕安半撑起身子，拿起一边的充电器，转过身去丢在了靠近沈原习的床侧。整个人翻过来，调整了睡姿，平躺在床上，全程都没有睁开眼睛。 接着就是咔哒的关门声，卧室里寂静如初。 庄冕安移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床上还有沈原习刚刚躺在这的热度，又重回睡梦中。 坐在餐桌边，没有开灯，沈原习等着天色渐渐被唤醒。 昨晚自己是一个人在sleep，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庄冕安，然后发生了什么……所有的记忆在喝下那杯酒后开始模糊。 他一下下捋过自己的头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等到时针转到了六点半，他拔下充电线走到了门口，迈出一步后又收回脚。 自己是没有钥匙的，如果现在出去买早饭就回不来了。 点开地图看到庄冕安家的具体位置，又出门看了眼门牌，沈原习复又回到了餐桌边。 六点五十七，沈原习出了门。 庄冕安已经醒了，但还躺在床上。印象中似乎听见过了关门的声音，便没有起床，躺着等闹钟响。 然后又是一声咔哒。 他放下手机，平躺着聚神凝听，没再有脚步声。 庄冕安掀起被子，刚穿上拖鞋的时候闹钟就响了。关了闹钟走出房门，他喊道：“沈原习？” 没有人回答。 看到餐桌上收好的数据线，庄冕安意识到现在屋子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了，刚刚大概是听错了。 洗漱完刚换好衣服，响起了敲门声。 “你好，你的外卖。” “外卖？”庄冕安推开门疑惑道，“我没点外卖啊。” 外卖小哥退后一步看了眼门牌，说：“没送错啊，你是姓…沈吗？” 庄冕安听了后接过，道谢后进了门。把外卖袋子放在餐桌上，他回到卧室拿起了手机，一条未读消息，来自工作账号。 沈原习：【不好意思，我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但应该给你添了些麻烦。我给你点了早餐外卖，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第18章 看到沈原习的消息，庄冕安才拆开外卖袋子。 一碗粥、一份小菜、两根油条配着酱，还有两个莲子黑米糕。 庄冕安把它们摆好，拍了张照片给沈原习发过去：【没添什么麻烦，谢谢你送的早餐】 舀一勺粥入口，庄冕安又打了一行字：【早上我态度有些不好，抱歉，有点起床气】 对话框一秒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没事没事】 连着又跳出来几条：【我没觉得你态度不好】 沈原习：【你不嫌我给你添麻烦就行！】 庄冕安再次回复完不麻烦，就放下了手机。 沈原习没问昨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他也不想讲。 收拾完外卖盒子，庄冕安踏出门走去了博物馆。 这个小区主打的就是公寓式住宅，房租不算低。庄冕安住在这的主要原因是离这儿工作的地方近。 小区周边的绿化和安保工作都做得很好，因为小区的门比较窄，进出也都走最靠近他家的西门，次数一多，庄冕安和值班的保安也能唠上几句。 “今天是你值班啊大哥。” “是啊，前段时间我老婆生孩子，我去陪产了，今天刚回来。”大满脸笑意，藏也藏不住，“六斤三两，白白净净一小姑娘，跟她妈一模一样。” “恭喜你啊。”庄冕安也笑着。 大哥摸摸口袋，凑近庄冕安说道：“等你下班回来，我交接的时候，给你看看照片，可美了我姑娘。” “好。” 庄冕安正欲离开，又听见大哥问：“对了。你弟弟是不是来看你了？” “什么？”庄冕安猛地抬起头，想到了什么又放松下来，“没有，昨晚是我一个朋友，他喝醉了没地儿去。” “害，我昨晚值班的时候看到你们，还想着要不要去搭把手，但是那时候我又急着去上厕所……” “没事儿大哥，”庄冕安拍拍大哥的肩头，“我一个人也扛得动。走了啊，再聊下去迟到了。” 庄冕安刚好踩点到博物馆，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了一条消息通知，来自于沈原习。 【作者有话说】 以后跟着榜单更新啦～中午11点没更就不用等了！谢谢大家～ 明天不更新哦，后天11点更新！ 第10章 “今天到的挺准时啊。” 费开来靠近庄冕安，用余光瞥了一眼他的手机。 庄冕安把手机锁了屏，径直走向另一边的楼梯，回复被他撂在身后：“谢谢您的夸奖。” 费开来是洲沂博物馆的老员工了。早在庄冕安读大学期间来这儿实习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工作了一年多。刚来的时候，庄冕安还在他的手下干过一段时间。 不过现在，他和庄冕安的职位是平级的。庄冕安不会也不屑在职场上搞“前后辈”那一套，除去该有的礼貌和尊重，面对阴阳怪气，从不惯着谁。 最近费开来对自己的表现格外关注些，庄冕安只当是毫无察觉。 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庄冕安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了与沈原习的对话框：【昨晚我喝多了，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你吧。】 是沈原习发给“安姐”的。 。：【没事，以后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回复完，庄冕安切换了账号。 沈原习回到学校的时候，看到外卖员的定位靠近了庄冕安家。给他发去消息回复了几句后就去冲了个澡。 一整晚的昏睡加上酒精在胃中的翻涌，在逼近的夏日逐步升高的气温中，让他失去了百分之八十的思考能力。 直到冲完澡出来，坐在书桌前擦着头发，在过去几小时里回忆过无数次的片段在脑海中再现 像是猛地记起了什么，他点开微信往下划，嘴上嘟囔：“居然真的发出去了。” 自从上了大学，就加了无数个群。各种通知总是占据着聊天列表，刚刚和庄冕安聊天的过程中，沈原习甚至都没能发现自己和“句号”在昨晚进行的对话。 “等谁的消息呢？”沈原习今天看手机的频率比平时高太多，刘溢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没等谁。” 只是看看。 看着昨晚借着酒劲给她发去的消息，看着昨晚和今早戛然而止的对话。 看着自己收到回复后冒然发出去的“你认识庄冕安吗”，看着随后的撤回痕迹。 “你们有进展了？”刘溢追问道。 八卦的眼神让沈原习这个刚涉足恋爱领域的小白莫名有了倾诉欲，他思考一会儿后开口道：“没有吧，只是我在努力制造偶遇。” 还没等沈原习给刘溢讲述自己的计划，刘溢就指着他的手机反问道：“你这不是有进展？她都在关心你了。” 关心？ 刚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沈原习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可偏偏在听见刘溢这样说过后，越看越觉得似乎有那么点意思。 带着额外的印象去理解一句话的时候，那句话的意味或许就会有别的解释。 千头万绪，心忙意乱。 【今晚大家都有空吗？我请客！】 临近下班，费开来在工作群里询问道。应声答应的人很多，到最后只剩下庄冕安还没说话。 【庄导今天也没空吗？】 庄冕安还没来得及婉拒，费开来的第二条单独艾特他的消息就发了出来：【大忙人今天也不愿意赏我个面子？】 第19章 过去这样的聚餐庄冕安也不是完全不去，也不是只有庄冕安不去，可费开来这两句连续的问话将他的处境引到了尴尬的境地之中。 “去不了。”庄冕安发完消息又加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接受当天的邀约。” 说明了理由后的庄冕安也没再看群，已经是下班后，他随即就切换了微信号。 与沈原习的对话依旧在第一个，点开没有新的回复，只有“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的提醒，没多想，庄冕安收拾着包准备回家。 走出博物馆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于林育涵，庄冕安的同事之一，也是他的一个学弟。 林育涵：【庄哥，你出门了吗？】 林育涵：【我也没去聚餐，你等等我。】 庄冕安认识林育涵的时候，还是博物馆里的实习生。那时候的林育涵因为错过了杨再清的课的期末考试时间而补考，四处找资料才联系上了庄冕安。 后来机缘巧合下，林育涵也来了洲沂博物馆，竟也和庄冕安做了快要六年的同事，也是唯一一个有庄冕安另一个微信号的同事。 平时下班后若有些紧急状况，林育涵也是唯一能联系上庄冕安的同事。 庄冕安：【我在门口等你】 庄冕安不认为林育涵是因为自己没去才拒绝了费开来的聚餐，特地来找自己，林育涵一定是有些事情要说。 往正大门的侧边踱了几步，庄冕安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斜前方是一颗巨大的龙鳞春羽。 枝叶伸出触手，庄冕安不自觉地扶上。图书馆门前的这株有些年头了，树桩粗壮，“龙鳞”也多，委身靠在邻近的墙上，也能遮挡一二。 比林育涵先出来的是一大批人，领头的是费开来。 “费哥，又请客是有什么好事吗？” “没有啊。”费开来侧过身子继续说，“大家都是同事，我又是来得最早的那一批，组织大家联络联络感情是应该的。” “费哥大方啊！” …… 熙攘的人群往远处走去，成群结队地在傍晚夕阳中留下长长短短的影子。 热闹，有生活气。 靠在侧边的庄冕安还在孤零零地触着枝叶，脑袋放空了，目光涣散，发着呆。 “庄哥。”林育涵走出大门后左右张望了一番才发现角落里的庄冕安。他戴上口罩的间隙，庄冕安已经回过神朝他点点头走来了。 “感冒了？” “是有点。”林育涵和庄冕安并肩往前走着，口罩下闷闷的话语带了点鼻音，“对了庄哥，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费开来喊我们聚餐吗。” “不知道。” 林育涵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盯着庄冕安，可始终没等到他问下一句。 “我听说他最近好像要升职了。” “那要恭喜他。” 林育涵没在庄冕安的语气中听出任何波动，盯着他问道：“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问什么？”庄冕安笑着拍了拍林育涵的肩膀，“别人的事情，我不是很关心。” “哥，你不关心，我替你关心。”林育涵带着口罩的脸也透着焦急，“你知道吗，好几天前就传了，要升一个讲解员到管理层去。我们大家都以为会是你，毕竟你的业绩是最好的，而且你排班的时候也会尽量照顾每个人。可是我听他们说，就因为你被停职……” 林育涵顿了一下，重新措辞道：“就你请年假那段时间，费开来找了好几个领导，攒了好几波局。现在看他嘚瑟的样子，估计那个职位十有八九是他的了。” 走到了十字路口，庄冕安站定，看向林育涵的双眼，再次举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们。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而且，领导们做什么决策，都不是我们可以改变和议论的。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你回家好好吃药，早点康复。” 说罢，庄冕安告别了林育涵。 夕阳从背后把庄冕安的影子投射在前方的柏油路面上。无论何时他低下头，他都能在。直到夜幕降临。 沈原习：【你是不是好久没去sleep了？】 沈原习的消息突兀地出现在列表里，没头没尾地冒来一句打探。庄冕安莫名有些不爽，想起昨晚照顾他的情景，回复道：【你少去吧，酒量也不行还要凑热闹】 盯着和“安姐”的几句对话反复看了一天的沈原习，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是兀然发出这条消息的。 沈原习：【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行？】 沈原习：【而且我没有经常去】 连续的两条消息，庄冕安甚至能想象出沈原习的表情，逞强着昂起头，不服气的很。 。：【每天都去还不算经常？】 发完后庄冕安想撤回，沈原习的新消息就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每天都去？】 “安姐”不该知道，知道的是庄冕安。 。：【诈你的，没想到你还真的每天都去啊】 心虚的庄冕安又发了一条转移话题：【你学习任务很轻吗，每天在学校不够忙吗？】 今晚庄冕安很有兴致，与沈原习的消息一来一回，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光。 图书馆、教学楼、宿舍，三点一线，非要加上点活动，对庄冕安来说，也就是踢足球了。 虽然在很多人眼中，庄冕安的生活枯燥无聊，但在他自己的记忆中，即使平淡也是特别的四年。 第20章 沈原习：【很忙啊，但最近还好。刚考完期中没多久】 大学生的学习大多是阶段性的，考前突击是常态，沈原习也不例外。 。：【有时间多学习，少去喝酒】 沈原习：【好嘞】 自此以后，沈原习就雷打不动地给“安姐”分享各种照片和日常。 起初庄冕安还没在意，只在早晚看到消息的时候回复几句捧场的场面话。毕竟一整天的消息等到下班后再看见，庄冕安很难做到对待每条都有认真的回复。 后来沈原习大概也发现了对方回复的时间与习惯，每天早上说声早安，偶尔没有，偶尔配着一张在食堂排队等早饭的图片或者是一碗粥一个包子的图片。 庄冕安在这种时候看到食堂的景象还是会多回复一些，打听打听食堂的新菜色，得知还是老样子后两个人又会一起吐槽几句。 再有消息就是在傍晚时分，庄冕安常常是刚到家。他不在家做晚饭，一般都从博物馆的食堂里打包一些面点回家。 而沈原习的晚餐种类繁多，有时是好不容易抢到的限量供应米线，有时是因为赶晚课来不及随手买的面包，有时又是校外聚餐商场里的烤肉。 每逢周末，沈原习就不止在饭点找“安姐”，他会絮絮叨叨地讲讲这一周发生的事，社团活动、学生会工作、无聊且耗时长的讲座、回宿舍区看到的小情侣…… 庄冕安不怎么说自己的事，沈原习也问过，但他也只是回复，上班打工，没什么可说的。 唯一的乐趣竟是和沈原习聊天。 你来我往的联系好似一场在凌晨下的霏霏春雪，而只有早起站在窗边的庄冕安看着它化成了雨。 有些事情在悄悄改变。 第11章 感受到自己变化的时候，是在一周后的某一天临近下班的时刻。 还有半小时就要下班的时候，领导在工作群里召集了大家去会议室开个短会。 庄冕安看了眼时间，眉头皱起，心中涌现了往常从未有过的情绪。曾经，对于他来说，迟抑或是早下班，是没有分别的。可现在似乎并非如此。 庄冕安在会议全程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跟着别人点头、鼓掌、起身，离开会议室。 回到自己办公桌的时候，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庄哥，晚上你去吗？”林育涵拎着包走到庄冕安的桌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哪儿？”庄冕安回过神，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抬眼看向对方。 “就是……”林育涵一瞬间结巴起来，“刚刚会议上宣布的，然后费开来…说…要请客。” 林育涵的回答让庄冕安终于在意起了刚刚那场会议的内容——费开来升职了，从今天起他就不仅仅是讲解员了，还是管理层的人员之一。虽然以他的职位并不能直接管理自己，但也算是个小领导。 “去吧庄哥，大不了早点走。”林育涵从进会议室那刻就看到庄冕安的表情，自然以为不论他嘴上如何说，心里总是会有落差感的。林育涵看到了，其他人也能看到。若是庄冕安再次推拒掉费开来的邀约，怕是有人会多想。 “那就一起去吧。”庄冕安答应的理由很简单，他想让自己从每日与沈原习聊天产生的虚假的依赖感中抽离出来。 庄冕安太清楚，日积月累的陪伴会让人产生错觉，而这种错觉就像是无边沼泽，一步踏错，只会越陷越深。 他要清醒，要摆脱，不要沉沦，不要眩惑。 “你怎么又逃课？”最后一堂课的课间，沈原习看向身边的刘溢问道。 刘溢几乎每个下午都不在学校里，甚至有时整节课都一起翘掉，全靠沈原习帮他签到。 “我最近有点事。”刘溢明显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什么事？”沈原习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什么事也不能让你这么多节课都不上吧。” “哎，你别多问了。”刘溢抬头对上沈原习的目光又垂下眼，“我心里有数。” “我跟你一起去。”沈原习见状，又想起自己生病时刘溢的贴身照顾，意识到自己最近对身边的朋友的忽视。担心刘溢是遇到了麻烦，沈原习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很坚决。 刘溢看着沈原习不容拒绝的样子，只好点头：“那你一会儿少说话。” 刘溢带着沈原习到了一个网吧，轻车熟路地走向一个仿佛是专门留给他的位置上，说：“你就坐我旁边吧。” “你每天翘课就是为了来网吧？” “不是，不全是。”刘溢想了几秒后说，“过一会儿跟你细说。” 虽说网吧里写了禁止室内吸烟，可还是烟雾缭绕。玩了一局游戏的沈原习指了指门外，对下一场游戏已经开局的刘溢示意一番，走出了网吧。 室外的空气让沈原习身心舒畅，已经到了时间点，他照例点开与“安姐”的聊天框，省去了自己翘课的经历，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是如何被网吧的烟味给熏出门的。 两个人已经聊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沈原习逐渐习惯了给她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两人的交谈很投机。 这样的分享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拉近，似乎已然成为一种惯例。 就算两人不会成为恋人，也能成为好朋友。 收起手机，沈原习重新进去网吧里的时候，原先刘溢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影。 第21章 正当他准备去前台询问刘溢的去处，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别血口喷人，上次我就说了我是她男朋友，你怎么还来找她麻烦？” 沈原习往网吧深处走去。 网吧里的人鱼龙混杂，周遭的人对身边的人熟视无睹，不论吵架还是打架，只要没耽误自己的事儿，就当作没看见。 刘溢看到沈原习靠近，指着他对刚刚与他争吵的女生说：“这我朋友，你不相信我们就去问他。” “行了。” 沈原习这才注意到刘溢身旁坐在电脑前的儿另一个女生，她摘下耳机，抬眸扫过沈原习，看向另一个女生说：“我们俩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单独去聊聊。” 大概是因为自己孤立无援，另一个女生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走出了网吧。 刘溢也紧跟着，还不忘拉着沈原习。 “什么情况？”沈原习脚步没动，疑惑问道。 “等会儿再跟你细说，总之不是坏事。” 走出网吧后，沈原习跟着刘溢躲在了墙角。刘溢拽着沈原习的手臂往里，让他背靠在角落里，自己趴在墙边往外张望。 刚好能听到对话。沈原习没有偷听的习惯，拿出手机划拉两下，发过去的消息还没收到回复，索性又锁屏双手插兜。 不想听声音也入了耳。 “……别哭了，因为一个男人这么做值吗？……” 情感问题，沈原习看了一眼身边的刘溢，低声说道：“解释吧。” 刘溢转过身，也学着沈原习背靠在墙上，说：“就我一回宿舍你就大吵大叫那晚，我…” 沈原习没打断他，想着大概是自己加上“安姐”的微信那晚。 刘溢那天计划是要在网吧通宵的，可没想到遇到了张若婉，也就是刘溢称为女朋友的那个女生。 那天张若婉坐在刘溢的旁边，正打着游戏，另一个女生就闯进来了。大吵大闹着自己被带了绿帽子，张若婉就是那个所谓的小三，出轨的当然就是张若婉身边的一个男生。 刘溢作为八卦狂热爱好者，当然不会错过听八卦的机会。他早就摘了耳机在一旁偷听。 故事中的男主角一直在试图安抚闯进来的女生的情绪，听起来他和两位异性也并非情侣关系，口中重复的话也只是“我们俩原本也不是情侣，我对你好也只是因为把你当作朋友。” 而这样的话在那个女生中自然变成了为“小三”开脱的借口，劝了几分钟，网吧周围也逐渐有人不满。就在这时，张若婉站了起来，正对着那个女生说：“能别哭了吗？我不想管你们俩之间的关系了，总之你听着，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懂吗？” “可是，你们俩现在就是在约会啊！”女生的情绪占据了她的理智。 “这才是我男朋友。”张若婉望了一圈，顺手指着刘溢。 刘溢被点名的一瞬心虚地没说出话，就像默认了一样。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了狗血小说的走向，刘溢对张若婉一见钟情了。 可没有联系方式、甚至不知道名字，刘溢能做的也只有每日来网吧蹲守。听到这里，沈原习摸摸鼻尖。 时间一久，刘溢便知道了张若婉的名字，也知道了对方都是隔壁大学的学生。 可就再没有进展了。 直到今天，那个女生再次出现在网吧。 “……可是你难道不喜欢他吗？”女生的哭声小了，但问问题的时候还有鼻音。 张若婉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小时候我爱看言情小说、也爱看电视剧，每次看到女主角为了男的要死要活，就喜欢跟着一起哭，也畅想自己会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后来轮到自己，也总觉得自己就应该把爱情看作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可仔细想想，这世界上比爱情重要的事其实太多太多了。” “别把他的行为赋予太多意义了，我们都…高估了自己在庄冕心里的地位。像他一样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不好吗？” 是在劝眼前这个眼眶泛红的女孩，也是在劝自己。 张若婉早在和庄冕的接触中就发现了他并不是表面那副模样。热心，对所有人保持礼貌，只是他的教养与习惯。实际上每个人都没法成为对他而言特殊的存在，他始终会更在乎自己的体验。当有人对他造成困扰时，庄冕唯一会做的选择一定是远离那份困扰。 张若婉很庆幸，自己早早地发现了这一点。 “刚刚她说的那男的叫什么名字？”无疑打听别人的私事，沈原习也肯定那个男生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可他还是觉得听到了那个名字。 “好像也姓张？”刘溢回答道，“我没听清。” “听八卦开心吗？”张若婉走到了刘溢和沈原习的身边，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听完故事了，要不要去喝一杯？” “恭喜你。”既然来了饭局，庄冕安就把这看作了工作的延续，他举起酒杯迎上了费开来。 “谢谢。”费开来的杯口比庄冕安略高，清脆的碰撞声后喝光了杯中的酒，“我喝光了。” 庄冕安不得已，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小庄啊，我也算是看着你成长的了。想当年你还在实习的时候，就是我手底下上来的啊。”费开来已经喝了一轮，脸通红。 “都过去好多年了。” 第22章 “是啊，怎么说这么多年，你也能喊我一句师父吧。” 庄冕安可以喊费开来师父，但不会是在这个明显打压自己的情况下喊。 “费师父，费师父。”圆桌边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费开来和庄冕安身上，林育涵出声打断了沉默，“我看庄哥喝得有点想吐了。” “才这么点就想吐了？” “你知道的，平时庄哥滴酒不沾，要不是您，他这酒根本不可能喝的啊。” 费开来被哄得面色好看了些，庄冕安脸上确实有不适之色。 庄冕安的确想吐。他厌恶酒桌文化、厌恶人情世故，即使步入社会多年，他也努力规避自己变得圆滑世故。 这很难，避开这些的同时也意味着少了许多机会，这是残酷的现实，并不是学生时期只要好好复习就会有高分的期末答卷。 庄冕安在这一刻想到了沈原习。单纯青春，每晚听他的描述，自己也像是回到了二十岁。 跟林育涵道了谢打了招呼，趁着人少，庄冕安提前离了席。 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切回到自己给自己构造的“乌托邦”，只是想看一看而已。可点开与沈原习的聊天框，恰巧收到了一条新消息：【你现在在家吗？】 。：【不在】 想到沈原习是来过自己家的，他回复得利落干脆，也是意识到自己变化后的胆怯，他回复得也很冷漠。 “句号”的回复来得很快，沈原习还没来得及扶起刚刚因为醉酒而摔倒的刘溢，张若婉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手足无措。抬起头轻叹一口气，看到远处站着一个黑影，盯着自己的方向。 第12章 与自己约定好不再保持每天联络的人，乍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应该怎么办。 庄冕安看着倒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还有刚把他们安顿好的沈原习，眉心皱成一团。 喝了一点酒，自己也是不理智了。明明几小时前，还信誓旦旦地在为自己摆脱因每天聊天产生的依赖感，而下定决心减少与沈原习的接触。 可几个小时后，沈原习又出现在了自己家里，还是被自己带着领上来的。 “你饿不饿？” “他们就这样躺着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看向彼此。 “不饿。”沈原习的话刚说出口，肚子就不给他面子的咕噜了一声。 “先别管他们了，我煮点东西给你吃点吧。”庄冕安想到了几小时前沈原习发给自己的泡面，继续说道，“看你晚饭吃的那点泡面，这个点也该饿了。” 说罢，走向冰箱前，蹲下身打开冷冻层翻找。 “家里只有饺子了，你有忌口吗？”感觉到身后有一团阴影靠近，庄冕安向后仰视，看见了沈原习深不可测的眼底。 “没有忌口的。” “那我就各个味道都煮一点儿。”说话的同时，手上动作也没停。 庄冕安站起身，才觉得沈原习离自己太近了，瞄了一眼后说道：“我正好也饿了，顺便给你煮点而已。” 沈原习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一部分空间，直直地盯着庄冕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晚饭吃的泡面？” 屋子里静悄悄的，沙发上昏睡的两个人，不知道是谁碰掉了什么东西，砰的一声。 “怎么了？”刘溢被惊醒，“这是哪？” 沈原习见庄冕安似乎不打算回答，转过身迈开步子正欲往客厅走。 “刚刚靠近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猜的。” 脚步一顿。 庄冕安已经走进了厨房。 沈原习抬起手臂，使劲嗅着。走进客厅扑鼻而来的酒味倒是很明显。 “这在…我朋友家。”看着睡眼惺忪的刘溢，和一旁睡得很安稳的张若婉，“两个人不能喝还非要喝，最后还得靠我收拾烂摊子。” “嗯……” 也不知道刘溢究竟听没听见沈原习的话，瞥了一眼张若婉后又躺下睡去了。 沙发不大，两个人横倒着姿势大概也不舒服，可还是睡得很沉。酒精像安眠药，喝多了后就把人带入梦境。 环顾四周，没找到刚刚掉落的究竟是什么。 沈原习干脆跪在地板上，伏下身子去寻，整个人呈现出猫伸展式。 庄冕安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快要夏天了，沈原习贪凉，穿着宽松的黑色短袖，下半身是灰色短裤，裤腿也松松的，垂在他的大腿上。 沈原习见沙发下没有，就慢慢往前挪着，最终在一个红白相间的行李箱下看到了一个物件。他直起身子，坐在脚后跟上，手推开箱子，拿起了刚刚掉落的一个小摆件。 庄冕安回过神，往回走重新进到厨房里。拿出两个小碟子，倒入陈醋。 “需要我帮忙吗？”沈原习推开厨房的门，走向水池洗手问道。 “你要加辣和香油吗？” “醋就行。”沈原习接过蘸碟，“谢谢。” 热腾腾的饺子让相对而坐的两人看不清彼此的脸，庄冕安夹了一个饺子放在蘸碟里，说道：“等会儿把沙发放下来，他们俩应该能睡下。” “好。”沈原习咬了一口饺子被烫到，接过庄冕安递过来的牛奶，“谢谢。” “不用谢，小心烫。” 第23章 “不过他们俩不是情侣，这样睡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不是情侣？”庄冕安夹起饺子还没放进嘴里，过了一会儿说，“那等会把她搬进卧室，我们在沙发打地铺吧。” 沈原习顿住，咽下嘴里的饺子，看着庄冕安的眼睛说：“今晚真的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 “不用谢，你今天要说多少次谢谢？”庄冕安说着就夹了一个饺子放进沈原习的碟子里，“每个味道的都尝尝。” 沈原习又想开口说谢谢，夹住庄冕安给自己的饺子塞进嘴里，眼睛始终盯着他看，边吃边傻笑。 吃完后沈原习主动提出了他来洗碗，走出厨房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了躺在地上的刘溢和庄冕安。 “女生在卧室里。”庄冕安看着地上的刘溢，“他应该是刚刚自己滚下来的。” 沈原习和庄冕安合力将沙发铺平，把刘溢搬上去。已经快要到第二天了，庄冕安对沈原习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再拿一个充气床垫铺一下。” “好。” 庄冕安家不大，卫生间里却有一个浴缸。香薰让狭小的空间充斥着淡淡的清新，倒是不呛鼻。沈原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镜子上起了一层雾。 鬼使神差的，他举起手用食指在上面一点一横，写下了“安”字。写完后又用手掌抹掉，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湿漉漉的短发和眼睛。 一开始只是想找个人收留张若婉的，现在自己却在庄冕安家刚洗完澡。 客厅里的气垫床已经充好气，刘溢整个人呈大字形占据着一米五的沙发床。 “吹风机在哪？” 庄冕安看着只探了个头出来的沈原习，低下头站起身说道： “在右下第二个抽屉里。” “你先穿我的衣服吧。”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缝，在吹风机轰声结束之际，庄冕安拿着衣服伸进了一只手。 “这些都是洗过的，你放心，都是干净的。” 沈原习全裸着，刚洗完澡还有几分燥热。卫生间里的雾气氤氲，让庄冕安的脸颊也泛起红晕。 “你要是介意的话，我这儿也没有全新的，你只能……”沈原习迟迟没有接过，庄冕安的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不是。”沈原习慌里慌张地放下吹风机，“我不介意，我就是懵了，没想到。” 手上的衣服被接过去，庄冕安往后退了一步，移开眼神，说道：“穿上衣服出来吧。” 余光里看到了个大概，健康的肤色、明显的肌肉线条，庄冕安又联想到了早前无意中做着猫伸展式的沈原习…… “你和他睡沙发，我打地铺。” 沈原习出来后，庄冕安又交代了几句，拿着自己的睡衣走进了卫生间，没和他对视。 镜子上被擦试过的一块清晰地倒映着庄冕安的眼睛，他摘下眼镜，脱下衣服正准备扔进脏衣篓里，看到了里面刚刚沈原习换下的衣服。 手停在半空中，三秒后才将自己的衣服也扔进去。 水温没有调很高，庄冕安洗了很久。吹完头发还没出来的时候，沈原习敲了敲门。 “那个，我还没刷牙，有新牙刷吗？” 庄冕安拆了一个新牙刷，给自己的牙刷挤上牙膏，说：“进来吧。” 两个人对着镜子，时不时肩肘相撞。沈原习草草刷完牙率先跑出了卫生间。 庄冕安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躺在气垫床上的沈原习。 “我能跟你挤一挤吗？”沈原习蹭的一下坐起来，“他老是推我，而且也没洗澡，挨着他我总觉得下半夜还是会滚下…...” 庄冕安看着持续以大字形平躺着的醉汉，点头应允了。 沈原习站起身，问：“你想睡哪边？” “都行。”既然都决定凑合了，庄冕安也不挑了。 “那你先躺下吧。”说完沈原习又觉得有些怪。 不止沈原习，庄冕安只能咳嗽两声掩盖尴尬，躺了下去。 气垫床本来就是用来应急的，宽度甚至只有一米，躺下一个成年男人都是刚刚好，更不用提两个。 沈原习站在一侧看着已经躺下的庄冕安，有些不知所措。 “把他挪下来，我俩睡沙发吧。”同样感到窘迫的庄冕安手臂撑着站了起来，“这么小的气垫床，我俩抱着都不一定睡得下。” 沈原习觉得庄冕安的话总像一阵风，不是会让人发型都被吹乱的那种飓风，也不是连草木都不会被撩拨的微风，而是能够将屋檐的砖瓦间的落叶吹落的那阵“刚刚好”的风。 风起风落的时间也都刚刚好。 把刘溢在气垫床上安顿好，庄冕安关上了客厅的灯。 沈原习躺在了靠外的一侧，闭上眼睛，又睁开。屏住呼吸，听到了两侧的均匀的气息，又闭上眼睛。 这不是沈原习第一次和庄冕安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他第一次清醒地和庄冕安睡在一张床上。 沈原习翻了个身，对着外侧，看见气垫床上刘溢张牙舞爪的睡姿，又转身对着另一侧。 庄冕安戴着眼罩，规矩地平躺在里侧。眼罩下的鼻子挺翘，听着像是已经睡着。黑暗中一切都模糊，沈原习的手臂一下子落在了庄冕安的肩膀上。 “你睡不着？” “你没睡着啊。”沈原习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庄冕安肩膀上，依旧放在那。 第24章 庄冕安有了上一次照顾喝醉的沈原习的经验，知道身边的人睡觉很不安稳。如今的自己也不再能够像那天一样，坦然自若地和沈原习躺在一张床上。 他在沈原习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带着面具对沈原习产生了一些好感。庄冕安此刻觉得，这些好感是可控的，但不会是在此刻可控，需要有一段冷静期。 庄冕安右手小臂弯曲，附上沈原习的手。原先是打算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下去的，可没想到刚一碰上，沈原习就反手握住了自己。 “不好意思。”刚一握上又迅速松开，沈原习重新回到平躺的姿势，“条件反射。” 庄冕安的手放回原处，握紧成拳，说：“睡不着就想象自己飘在云里。” 飘在云里。沈原习从没听过这种说法。他没应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身体上。 庄冕安听见身边的人入了睡，自己却睡不着了。 他摘下眼罩，歪过头。 沈原习依旧是那样，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毫无差别。 第13章 沈原习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侧着以一个s型围裹住庄冕安。一大早的生理反应和呆滞的思想，让他在这一刻罔知所措。 拿起手机，时间恰好就在昨晚定的闹钟的前一分钟。他把闹钟关了，拖着身体往外移动，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还有刚睡醒的几分浮肿，快速洗漱完，他出了门。 天蒙蒙亮，不过早餐店的老板已经上班很久了。打包了四份杂粮煎饼和豆浆，沈原习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庄冕安家门口。 庄冕安其实几乎和沈原习是同时醒来的。昨晚他睡得很晚，也睡得很浅。从出来工作后，庄冕安就成了一个认床的人，他只有在那张床上才能睡得安稳。 从未预料过自己会在自己的家里睡沙发，身边还躺着一个睡姿不太优雅的人。 沈原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可睡着后才是麻烦。翻身，无知觉地挪动，下巴搁在庄冕安的肩膀上……一次两次庄冕安还很耐心地把他放回原位，次数一多就明白了这只是徒劳。 天也不凉，甚至有些闷闷的。可沈原习还是像在寻找热源似的，怀里非要抱着什么。 庄冕安竟也就由着他这么抱着了，在他这么抱着的情况下也就睡着了。 庄冕安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先醒的还是沈原习先醒的，总之身后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小动静，都被自己感受到了。 鼻吸扫过脖颈后方，和他的身体一样热。 庄冕安不敢醒。 心跳加速，迟迟不能平静。身后的人出了门，那声轻微的关门声后，庄冕安才敢睁开双眼。 沙发下的刘溢呼噜声依旧，庄冕安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光着脚走到了阳台边。 楼下冒出了一颗黑色的小圆点，沈原习出现在了庄冕安的视野之中。小圆点仰起头，庄冕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刚刚稍微平息的心跳又加快。 重新回到窗前，沈原习已经走出了小区。 转身，穿上拖鞋，庄冕安走进了卫生间。他并不认为沈原习这么早出门是为了一走了之，更大概率的可能是，沈原习出门去买早餐了。 洗漱完刚出卫生间，家门外隔着墙传来了交谈声。 沈原习走到庄冕安家门口的时候，举起手准备敲门又放下，一时之间没了进一步的动作。 出门的时头脑还不清醒，自己又没有钥匙就冲了出来。现在回来也不知道屋子里的三个人有没有醒。他侧过头，用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听着屋里的声音。 对面的邻居却在此时出了门。入眼即是正贴在门上，像是偷摸搞什么坏事，膝盖还微曲的沈原习。 “咳咳…”沈原习听见隔壁的开门声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我不是小偷。” 说完后他又举起手上的手上的四份杂粮煎饼，示意道：“我买早饭进不去了。” 邻居还未开口说一句话，沈原习就已经交待个明明白白了。 门是这时候从里面打开的。 庄冕安第一眼看到的是对门的邻居，其实并没有和对方说过太多话，两人也只是点头礼貌性打了个招呼。 “进来吧。”这句话是庄冕安对沈原习说的。 “你什么时候醒的？”沈原习似乎并不需要庄冕安的回答，“我去买了早饭，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都没加辣，葱也没放，不会影响一会儿你去上班。” “谢谢。” 沈原习的脸上清清爽爽的，眉毛又黑又浓但不杂乱，衬得眼睛很深邃。 “不用谢。”放下买来的早餐，沈原习走到气垫床边，脱掉拖鞋踢了一下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刘溢，“起床了起床了，再不起床迟到了。” 刘溢挣扎着转了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含糊不清回应道：“再过五分钟再喊我。” 卧室里的人走了出来，乍然看到庄冕安，惊声问道：“你是谁？” 听见声音，沈原习往前走两步，对张若婉解释道：“昨晚你们俩喝大了，又在我朋友家附近，我就把你们安顿在这了。” 刘溢听见张若婉的声音也不在瞌睡，一下子站起身，说：“你醒了啊。” 张若婉打量着眼前的三个男人，脑袋登时只剩下空白。 “你先去洗漱吧，沈原习买了早饭。”庄冕安对着张若婉说。 第25章 等到四人全部收拾好在餐桌边坐下，气氛竟也不尴尬。 “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啊。”刘溢啃着手里的煎饼，嘴也不闲着，“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你是不是见着任何人都说眼熟？”张若婉听闻后问道。经过昨晚的一场酒，张若婉对刘溢的态度有了转变。原本并不打算与他有其余交集的想法也改变了，现在她觉得刘溢最起码一定会是一个很适合做朋友的人。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听见刘溢的话自然而然地打趣起对方。 “当然不是。”刘溢刚还在想究竟在哪见过他，现在又抛之脑后了，“这么土的搭讪方式还有谁用啊，更何况他又不是女的，我搭讪他干嘛。” “说不定你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张若婉和刘溢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 沈原习是知道庄冕安的性取向的，他偷瞄了眼庄冕安的神色，还算平静。 “之前我做过你们的讲解员。”沈原习刚想开口打岔，庄冕安就放下手中的煎饼，抽出一张纸边擦拭边说，“在洲沂博物馆。” “我就说嘛，我看你觉得特别眼熟。”刘溢接着问，“我记得你姓…姓…” “庄。” 庄冕安身子向后，倚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表。 “你也姓庄啊。”张若婉喃喃自语。 “还有谁姓庄吗？”刘溢顺口问道，没听到回答后又问了一遍，“还有谁姓庄啊。” 张若婉看着刘溢没心没肺的模样，无奈答道：“就他呗，他叫庄冕。” 声音很小，但庄冕安还是听到了。 沈原习还在为这个相似的名字感到巧合，没料到庄冕安会在这时开口，他问道：“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 “不啊。”刘溢见自己刚刚问了不该问的，现在立刻换了话题，“我和沈原习是舍友，她是隔壁的。” “隔壁？洲沂理工的？” “是。”张若婉回答后，她察觉到庄冕安貌似还有些想问的，但他没问出口，她也不愿多说。 “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沈原习吃完后把桌上的垃圾一起收拾了，看了眼时钟。 “快了，但也不急。”庄冕安站起身，“我先去换下衣服，你们慢慢吃。” 走进卧室，床单已经被铺平，庄冕安打开衣柜，脱下了身上的睡衣。 即使世界上重名的概率非常大，在洲沂理工有两三个叫庄冕的人的概率也不是零，可庄冕安仍旧觉得张若婉认识的那个庄冕就是自己的弟弟。 已经很久很久没和他联系了。 换上衣服，庄冕安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最上方的联系人。最近的聊天记录，是一年前的新年，两个人客气得像是根本不熟的普通同学。 【你最近怎么样？】庄冕安在对话框打下了这几个字，又删掉。 庄冕已经是成年人了，他应该学会对自己负责。 踏出房门之前，庄冕安的那条消息还是发了出去：【最近还好吧】 客厅里排排站着三个人，沈原习拿着气垫床说道：“我们都吃完了，这个床刚刚我也收起来了，放在哪？” “放在行李箱旁边吧。” “哥，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刘溢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又踮起脚搂过庄冕安，“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哥。” 庄冕安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推开刘溢，说道：“不用谢，还沈原习一个人情罢了。” “什么人情？”沈原习放好了气垫床走回去，“我咋不记得我帮过你？” 庄冕安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又想起了那晚与沈原习在sleep外的一面。 “走吧。”庄冕安又看了一眼表，“时间差不多了。” 张若婉打开门，让刘溢和沈原习先走了出去，庄冕安经过她的时候，听见她问了一句：“你叫庄冕安？” “嗯。”庄冕安关上门反锁，沈原习和刘溢去按电梯了，门边就剩下了张若婉和他。 “那你认识庄冕吗？” 张若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仅仅因为两个相似的名字就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这大概是女人的直觉。 在等庄冕安回答期间，张若婉一直观察着庄冕安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她又开口道：“算了，当我没问过。昨晚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谢。” 庄冕安没有掩盖自己和庄冕关系的打算，但解释起来未免有些复杂。既然对方不再追问，他也顺理成章地将这个问题当作没听过。 等到了小区门口，张若婉和刘溢两人打打闹闹走远了一段距离，只有沈原习还站在庄冕安身边，他说：“刚刚他们说话没过脑子，我替他们道歉。” 庄冕安意识到了沈原习是在为“搭讪”那段道歉，轻笑一声后说：“这算什么，没事，我早习惯了。” “那个…还有就是…” “可别再说谢谢了，我都听腻了。” “那我以后有空请你吃饭吧，你毕竟收留了我们一晚，昨晚还害的你跟我挤沙发…”说到这，沈原习的耳根子一红，好好的怎么自己就提起这个了呢。 “杂粮煎饼就算是你请我吃的饭了。”庄冕安看向自己要去的另一个方向。 “这怎么够。”沈原习连忙开口，看着庄冕安又看了一眼表，“你先去上班吧，我们以后再约。” 第26章 “够了。”庄冕安转过头看向沈原习，“这就够了。你还是学生，我不会让你请我的。” “不行，下周，下周怎么样？” “我要出差。”庄冕安又认真地望向沈原习的眼睛，“真的够了。” 沈原习听着这话有几分要与自己拉开距离的意思，愣在原地，看着庄冕安消失在下一个路口才离开。 这就够了。两个人的关系走到这一步也足够了。 第14章 早在林育涵将费开来即将升职的消息告诉庄冕安的第二天，庄冕安的顶头上司就喊他去了一趟办公室，通知他下周要出差的事宜。 隔壁市有一场交流大会，往常这样的会议都是由行政部派人参加的，可今年竟然通知了庄冕安。那时候费开来还没有被升职，如今他已升职，按理说是去这场大会的不二人选。这安排虽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可庄冕安也懒得再去打听其中的弯弯绕绕。 庄冕安很少参加这样的交流大会，也很少出差。不仅是他个人更倾向于在现场做日复一日的讲解工作，更是领导也对他的社交能力有一定的评估和判断。 说是交流学术，但大部分时间，这样的会议会成为一个社交场，毕竟在庄冕安所处的职场环境中，人脉能发挥的作用不容忽视。 送走沈原习和他的朋友们那一天傍晚，庄冕安依旧在那个固定的时间节点收到了来自沈原习的消息。 是他发给“安姐”的。 刚走出电梯，踏入家门。家里收拾得和之前无数个傍晚一样，看不出昨晚还有三个人借宿过的痕迹。 他倚着门框，打开聊天记录，满屏的白色。 没有细说的昨晚陪朋友买醉的经历、被朋友抛弃一人回到学校后还帮他签到的无奈、终于吃到了限量的特色新疆菜的喜悦…… 庄冕安有时候想不明白，沈原习怎么能在这么多看似平常的小事中，讲出很多甚至能感染到自己的幸福瞬间。而自己也正好爱听。 叮—— 电梯又到了，庄冕安抬起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没能把门完全关上，和邻居打了个照面。 “才到家？”邻居一出电梯也正好瞧见了庄冕安，出于礼貌打了招呼。 “嗯。”其实站着有一会儿了，甚至愣神中都没注意到门没关。 “今早那个是你弟弟？我之前搬来的时候听保安说的，你有个弟弟。”邻居大概是在没话找话，气氛有些尴尬。 “不是。” 如果真是弟弟，那自己可真够畜生的。 “我就说嘛，长得不太像。我先进去了啊。” 听见邻居的关门声，庄冕安也轻轻带上了房门。换下鞋子，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转身从阳台收进了已经干了的衣服，庄冕安又重新坐回床头。 手肘搁在大腿上，庄冕安看着时不时亮屏的手机，一条条涌入的消息，终于又拿起了手机。 点开与沈原习的对话框，单击他的头像，下一步的操作犹豫了很久，最终庄冕安把沈原习的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 对沈原习产生特殊的情愫，是庄冕安不曾预料过的一场意外。不是没想过在如今的形势下顺理成章地和沈原习在一起，可庄冕安始终没法真正放下心里的顾忌。 一是年纪。沈原习和庄冕的年龄相近，庄冕安也从未和比自己小的人谈过恋爱。所以庄冕安总觉得，自己对沈原习产生的情愫是假性的，只是沈原习身上那股子青春的劲头，让他缅怀起了自己逝去的青春。 二是性别。沈原习一直以为手机对面的人是女的，贸然揭开这层谎言，让沈原习直面这场“骗局”，即使这不是庄冕安的本意，他也很难做到。 接下来的一周，庄冕安都没有回复沈原习的消息。 也没有错过沈原习的每一条消息。 没有回复没能打消沈原习的分享欲，他甚至贴心地询问“安姐”最近是否太过忙碌。 可再有耐心的人也会被戛然而止的互动挫伤。 刘溢在周五找上沈原习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怎么听了这个你都没反应？” “什么？”沈原习锁屏，“我刚刚走神了。” “我说，张若婉说可以跟我试试。” “是嘛。”沈原习重新解锁手机屏幕，看到的依旧是一片绿色的消息框，“恭喜你啊。” “就这反应？”刘溢没得到分享喜悦的满足感，瞥到了沈原习的手机屏幕，“你最近什么情况。” “没什么。”沈原习看着正在换衣服的刘溢，“要出去约会？” “是啊，周五了。”刘溢看着镜子，整理好衣服后走到沈原习身后，“我还能迟点出门，要不你跟我讲讲，我来帮帮你。” 沈原习疑惑地看向刘溢，欲言又止。 刘溢直起了背，说道：“毕竟我快见到胜利的曙光了，你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呢。” 沈原习抿嘴轻叹，说出了这一周自己面对的无回应的、突如其来的冷淡。 “这么多天没回复，你居然还在发？”刘溢被沈原习的毅力震惊到。 “可是，其实我自己在发这些内容的时候，也挺.…..开心的…..”沈原习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他对自己的这种“自虐式”行为也有些难以启齿。 “你直接打电话过去问清楚吧。”刘溢见沈原习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劝导大概起不了作用。 第27章 独自坐在宿舍里，沈原习犹豫着。今天自己还没有发消息过去，对方也没有回复。 打电话过去，第一句该说些什么呢。打电话过去，也不一定接吧。毕竟这么多天的消息都没回复，许是去了别的地方参加了封闭式的工作？ 就这样耗着，外面的天黑了下来，一晃就过去了几个小时。 就在沈原习终于第八百次点击音视频通话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拨去。 也有一定的概率不会接。 沈原习一时之间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接通还是不接通。 咔哒—— 宿舍门开启的瞬间，几乎是刚拨去的前几秒，屏幕上跳出了已接通的字眼。 对面没有说话。 “在打电话？”刚进来的舍友瞅了眼沈原习。 “嗯，我先出去一下。”沈原习拿着手机冲出了宿舍。 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出宿舍，但沈原习想让这次通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喂？” 走到宿舍楼尽头的阳台，手机上显示仍在通话中，但没有声音。 “刚刚我舍友回宿舍，我现在出来了。”沈原习说话间还有喘息声。 “喂？” 对面是长久的沉寂，沈原习开始怀疑自己的网络，关掉连接的校园网，回到微信页面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来自对面的、许久未见的消息。 。：【我不能说话】 能做到不回沈原习的消息已经是庄冕安的极限，他没法做到接到他电话后还挂断。 “那你打字吧，听我说就行。”终于看到回复的沈原习语速很快，像是生怕下一秒对方又消失不见，一股脑问道，“你最近很忙吗？为什么都没回复我……还是我给你发的太多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最近还挺闲的，所以才会给你发这么多……对不起……你是不是因为之前我问你在不在家生气？我那天没有想打探你隐私的意思……” 。：【沈原习】 “在！”沈原习看到对话框上方显示了很久正在输入中，没敢再开口。 。：【我最近是有点忙】 删删减减，庄冕安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有些不知从何处回答，欺瞒沈原习的愧疚感几乎倾袭了他的全部思想。 。：【你的消息我都有看到】 。：【你不用对我道歉，是我自己的原因才没回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不讨厌你，也没有生气】 。：【之前一直没说明白是我的错】 。：【以后不要给我发消息了】 沈原习屏住呼吸，几次想说话，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没有断过。 。：【我们也不用做普通朋友】 。：【对不起】 也不是全然没有预料到。沈原习还是懵住了，他也没开口回复，反而打起了字。电流声中，庄冕安只能听见校园里的风声和远处的嘈杂、以及沈原习沉重的呼吸声。 沈原习：【我能不能再见你一面】 没有追问、没有反抗，沈原习只是觉得自己这段尚未被掀开面纱的情感，开始和结束都戏剧性得不真实。 沈原习：【求你…】 …… 对方发来了一个地址。 沈原习觉得自己等这条消息等到整个校园都没了人声。 。：【我明天要早起赶飞机出差，一小时内你能赶到吗？】 发完地址后的庄冕安又开始后悔，试图用别的借口逃避这次见面。 “有，等我。” 没有犹豫，沈原习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庄冕安看着绿色方格里显示的五分钟不到的通话时长，只觉得那是自己度过的最长的五分钟。 戴上假发，任由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摊开在卧室里，庄冕安从门口抽出一副新的口罩戴上。 衣服是宽松的t恤和长裤，庄冕安在衣柜里实在找不到其他可替代的、更好的、不会让他穿帮的衣物。 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到房间，翻出了很久之前在某个饭局上抽奖中的一瓶香水。 柑橘的清香，喷完后他的心情似乎都没有先前的那份混乱。 庄冕安走到小区门外站着的时候，距离他们挂电话才过了半小时。 偶尔疾驰而过归家的车发出轰声，街上的人各个步履匆匆。 。：【我在门口等你】 庄冕安发完消息又撤回。 学校离自己家的距离，车程接近一小时。虽然自己提出了那个故意刁难人的要求，但他也不想催沈原习。 其实是他更想见到沈原习。 第15章 沈原习：【我快到了】 即使庄冕安已经撤回，沈原习还是看到了。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刻他就叫了车，幸运的事一路绿灯。貌似老天爷都在让他们相见，见属于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车停下的时候，庄冕安隐约觉得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有点感冒，说不出话，可以打字】 沈原习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消息，走向眼前这个人。这才是两人见的第二面，可他异常地感受到了并不突兀的熟悉感。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居然让一个病人在晚上等自己，沈原习有些抱歉。 。：【没事，不是很严重】 庄冕安只有眼睛露在外面，黑夜也没能掩盖住他眼神里那股克制不住的情绪。 第28章 “我…你…你刚刚在微信里跟我说，让我以后不要给你发消息了……”委屈中带着一丝丝的不相信，沈原习觉得面前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里，并不是冷漠。 庄冕安迟迟没想好该如何回复沈原习，微微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那祝你出差顺利、工作顺利，以后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来的路上，沈原习演练了无数次自己该说什么，可到最后真正想说的也只有祝福。 。：【谢谢，也祝你一切顺利】 。：【我看着你走吧】 每次都让你看我的背影，这次也让我来看着你离开。庄冕安发出这条消息后，诚恳地将视线投向沈原习。 “那怎么行，大晚上我要看你进小区才放心。”沈原习态度坚决，“别想劝我，如果你不让我看着你进去，那我就一直站在这。” 庄冕安新像是被人揪了一下，无奈又感动，只好向沈原习挥手告别。 手半举在空中，沈原习猝不及防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庄冕安瞳孔放大，望向沈原习。 “我还有句想说的…” “那个…谢谢…” 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全新的体验，谢谢你让我成长，也谢谢你和我之间的关系结束的时候很体面…… 就在沈原习松开自己的掌心之际，他被往前一拽，拥入了他人怀中。 “谢谢你。” 和沈原习的这段经历，是独一无二的一份体验。庄冕安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两个多月里，感受到了曾经几段感情里未有过的热忱和青春。 他用气音隔着口罩，在沈原习的耳边说出的这句话，发自肺腑。既是这段感情的结局，也是他对自己的忠告。 沈原习太好了。他会在独自看到路人陷入窘境时挺身而出，会在面对有好感的人时依旧保持绅士，能考虑身边的人的感受，能带给身边的人幸福。 庄冕安觉得，任何人和沈原习相处久了都会爱上他。所以自己不能占有沈原习，让沈原习的爱没有应有的那份简单。 身世、年龄，比沈原习多活的那几年，都不允许庄冕安放任自己的感情。 当然，还有庄冕安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那就是欺瞒。 “对不起…” 短暂地低声说完这句话，庄冕安松开了那个怀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小区。 那晚的庄冕安睡了两个小时就起床了。回到家后他看似一切如常，整理了行李，进行了洗漱。 直到躺在床上，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整个屋子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原来是没法忽略的，刚刚那段和沈原习的见面给自己带来的久久不能平复的悸动。 其实他们还是可以见面的，只是那时候自己只会是沈原习印象中那位热心肠的庄导。 庄冕安闭上眼睛，翻来覆去，清晰地感知着时间的流逝。 凌晨四点，庄冕安拖着行李箱，踏出了家门。 还下着小雨，庄冕安没有打伞，带着帽子走到小区前。昨晚睡前预定的网约车还有两公里到达，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只有他一个行人。 抬起头看了眼渐白的天色，网约车已经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 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开车门、侧身坐进后排，车子重新启动，这条街上又恢复如初。 只是小区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里，走出了一个黑眼圈很重但丝毫不困倦的人，紧盯着消失在路口的车，看了好久。 沈原习昨晚没有回学校。 即使刚刚还将自己拥入怀中的人已经不见，可他还是呆愣地站在小区门口，没回过神。 “小伙子啊，怎么还站在这？” “啊？” 门卫室里的保安走到沈原习面前，在他眼前晃晃手，这才唤醒了他。 “哦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发呆了。” “哎？”保安摆摆手示意没事，又倒吸一口气，思考道，“你怎么看着还有点眼熟？” 沈原习正准备夸保安大叔记性好，就听见他说：“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啊，你是庄导的朋友。” “庄导？”原以为保安还记得好几个月前那个深夜，可他却说出了令沈原习意外的名字。 沈原习站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的建筑。每次都来去匆匆，在这座城市他也人生路不熟，多看几眼才能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同一个小区。 “庄冕安啊，庄导可是个好人，别看他平时不搭理人，他就是典型的面冷心热。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物业和我还有些纠纷，我看他进来还以为是物业请的律师，对他可警惕了。可后来还是他作为业主帮我说好话，还喊了别的邻居一起，才让我能留下来有这份工作。” 保安见沈原习没有回应，又说道，“我对庄导事事都更关心些，所以我就记得你了。你是来找他？” “不，不是。” 沈原习向保安道别，走进对面的一家便利店，在窗边的一排连座上坐下。 庄冕安和安姐原来住在同一个小区。庄冕安和安姐…… 真是到了晚上脑袋也转不动了，沈原习摇头清除掉自己荒谬的猜想。 买了一桶泡面，看着时间已经快过零点，反正宿舍已经进不去了，这个便利店也算是个勉强过夜的好地方。更何况，还有一定的概率能让自己在明天早晨最后看一眼。 第29章 一边吃泡面，回忆一边在沈原习的眼前放映。 一个多月前，在那个自己备受困扰的夜晚，那对视的一眼，凝结的时间让沈原习的烦忧也在静谧中隐遁。 从未想过自己会一见钟情，特别是当时自己的纷乱复杂的心还在摇摆，世俗的枷锁无形中绑在每个人的身后。 沈原习也说不清是自己的心还是脑赋予了他勇气，让他在那晚如此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或许两者都起了作用。 加上微信那天的兴奋、每日聊天的契合，或许是多巴胺分泌下的错觉，可体验到的正向情绪是真真切切的。也许没有意义，可是快乐本身就无所谓意义。 在这期间，也有几个瞬间，沈原习仍旧无法自洽，但如今这段单向的感情已被斩断，一切归零。 他不后悔，也不埋怨。 窗外的小雨在玻璃上留下细细的划线，沈原习额前的碎发也耷拉着。 这段时间很快乐，这就足够完满。 趴在长桌上，沈原习的脖颈僵硬，缓慢抬起，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才凌晨四点。 便利店的店员在柜台后昏昏欲睡，沈原习轻手轻脚地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不知道安姐是几点的飞机，不过既然要早睡，估计也不会太晚。 而且自己竟然并不是很困。 舒展之后，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沈原习站在原地左右转动上半身，做起了晨操。 就在他又一次转正头的时候，对面小区里走出了一个拖着红色行李箱的男人。 是庄冕安。 即使只是个大概身形，沈原习也认出了他。只是这个身形也莫名很熟悉。 昨晚自己是被安姐抱在怀里的，没错，沈原习不会记错。怎么说也是一米八网上的大高个，沈原习没在现实中见过几个比自己高的女孩…… 庄冕安、安姐、出差、同一个小区…… 沈原习心头的那个荒谬的猜想，或许并不荒谬。 街上的路人逐渐多了起来，沈原习等到了上午十点。这个点还没从这里出发，大概率是赶不上飞机了。 沈原习：【你坐上飞机了吗？】 颤抖着双手，沈原习给安姐发出了这条消息。 还没被删除，还是好友。 一边等消息，目光也扫着小区出口。 。：【我刚下飞机，谢谢关心】 。：【要去忙了，可能没法回消息了】 没看到安姐出小区的可能性并不是零，但沈原习觉得，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可她说她已经下了飞机。 从这里导航到机场的时间要两小时，飞机的飞行时间…… 沈原习：【你的航班信息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沈原习：【因为我很害怕坐飞机，所以朋友或者家人坐飞机我都会多问一句】 沈原习：【问完我一定不打扰你了，还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沈原习：【毕竟我都知道你马上要坐飞机了，我没法装作不知道…】 两分钟后，是一张截图。 凌晨四点出门，确实是恰好的时间。 耳膜震动，沈原习觉得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成了尖锐的长鸣声。 身高、背影、眼睛，那晚喝醉后第二天出现在庄冕安家里的疑惑……并且，沈原习无论如何回想，都发现自己的记忆中竟然丝毫没有她清晰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 第16章 出差的城市在北方，刚下飞机，庄冕安就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干燥。 交流大会持续两天。今晚主要是各方代表相互熟络的预热，明天上午有一个讲座，中午过后会有志愿者带领前来的每个人去参观学习。 严重的睡眠不足，让回完沈原习消息的庄冕安，一上出租车就睡着了，再次睁眼已经抵达统一安排的酒店门口。 在飞机上勉强吃了一顿午饭，庄冕安强忍困意冲了个澡，继续补觉。这一觉睡得夜并不踏实，一是他有点认床，二是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 说是梦，但他的意识也并非完全不受控。在睡着与醒来的边界之内，庄冕安的眉心始终没有放松过。 庄冕安看到了沈原习，站在马路的另一端，似乎在等人。车流一阵一阵呼啸而过，庄冕安迈不开步子，张开嘴也喊不出声。 沈原习朝着自己的方向招手，他内心暗忖，他看到自己了。可自己还是说不出话，无论如何想抬脚也只能定在原地。 就在自己左右观察，试图搞清楚让自己困在这儿没法动弹的原因时，右后方走过了一个身影。 还是自己，不过是异装的自己，和那晚一模一样的打扮。 庄冕安不再探究让自己没法走路的原因，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走到了沈原习身边。 沈原习竟然是在等自己。 随着两人并肩走远，庄冕安也不知不觉地跟上了他们的步伐。不能离开原地的结界被悄无声息地打破了，庄冕安小跑着追上了沈原习，默默跟在两人的正后方。 “你怎么又女装了？”沈原习对着他身旁的人问道。 始终没听到回答。 路口是红灯，两人停住了脚步，庄冕安却没留神，一下子撞了上去。没有碰撞的实感，庄冕安看到自己竟然穿过两人，来到了沈原习和另一个自己的前面。 第30章 他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我想在外面和你牵手。” “什么？”沈原习乍然一听，没意识到身边的人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绿灯了。” 两个人从庄冕安眼前走过去，庄冕安转身，看到了他们紧牵的双手。 他们看不见自己，自己在做梦。庄冕安意识到了这点，可他喊不醒自己，也不想喊醒自己。 又一个红灯，庄冕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沈原习和“自己”，他闲逛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每一个行人。 可每个从他眼前走过的人，都不能抹去刚刚那一幕给他带来的冲击。 忽然下起了大雨，原本慢走的行人全都加快了步子，整条路上湿漉漉的，四处都被雨水染深了颜色。 雷声轰鸣，庄冕安打了个哆嗦。 天花板上的吊灯没关，酒店里的窗帘也没拉上。外面一片漆黑，庄冕安睡了整整四个小时，已经快到晚宴开始的时间了。 穿衬衣的时候，庄冕安脑海中还在想那场梦。 大概是一种心愿吧，能在梦里实现也算是个好结局。 酒店楼下的宴会厅里人满为患，三五成群相互交谈的人声恼得人头痛。庄冕安打足精神，毕竟是工作，也勉强着挤进各个圈子之中。 这是庄冕安第一次代表洲沂博物馆出现在这种场合，还是由他一人出席，虽然内心局促不安，可表面上他强装镇定，仍旧游刃有余地完成了社交任务。 回到房间的前一秒，他还在和住对门的另一个参会人员社交。关上门，脸上的表情才终于放松下来。他单手松了领带，打开手机，微信显示有一条消息，他的心中竟还有些不该有的情绪。 当然不是沈原习的那些消息，是自己主动与他了断，庄冕安深呼吸，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对门的那位是当地博物馆的代表，和庄冕安一样，他也是首次参与这样的活动，兴奋地要加庄冕安的微信。庄冕安没来得及切换账号，稀里糊涂地就让对方扫了私人账号的二维码。 冲完澡出来的时候，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 庄冕安的头发还滴着水，套着浴袍，透过猫眼他看到了十几分钟前刚和自己分开的那个对门。 “有什么事吗？”庄冕安打开门问道。 “你在洗澡啊。”对门的人特别自来熟，“没什么事，就是我看你一直没通过我，所以来提醒一下你。” “哦，你等一下。”庄冕安转身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这个红点就是我，你通过一下，对了，我叫谢希业，你给我备注什么都行，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这你应该还记得吧。” 庄冕安不得已，本还想切换账号，可也来不及，只能通过了谢希业的好友申请。 “得嘞，加上就行。”谢希业往门口走去，“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不用了。”庄冕安把门半关，看着已经回到对面房门内的谢希业，“我早上会锻炼。” “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 庄冕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希业这样热情的人，像是天生的社交达人，和自己完全相反。 可能有些没边界感，但也不至于讨厌。毕竟工作中比他讨厌的人和事多了去了。 应该是因为下午睡多了，到了晚上庄冕安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他点开了和沈原习的聊天记录。戒断失败，或者说，戒断期比自己预想的要更长一些。 就这样翻着和沈原习的聊天记录，庄冕安进入了梦乡。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还懵着的庄冕安手一抖，不小心双击了沈原习的头像。 【我拍了拍沈原习】 瞬间清醒了。 庄冕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显示，又退出微信，锁屏放在床头柜，换了衣服起身，拿上房卡去了健身房。 跑完步回房间，沈原习一直没给自己发消息。还真的和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一样，不会再找自己了。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局。 第二天的流程过得很快，庄冕安只需要参观学习，大多数时间可以独处，忙完后也没回酒店歇个脚，拿上寄存的行李，就去赶飞机了。 一直到飞机起飞前，庄冕安的手机都一直很安静。 不想和沈原习断联，又主动向他提出断联的要求。等到沈原习真正做到断联之后，又反复回忆起曾经的时刻。庄冕安觉得自己真的像变了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飞机延误了好几个小时。等到庄冕安回到洲沂，已经是深夜了。 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庄冕安等行李箱的时候拉伸了一下肩颈，身心俱疲。 拖着行李箱走到出口处，庄冕安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目光。 沈原习从昨日猜到庄冕安可能看了自己后，就一直心不在焉。肯定与否定都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最让沈原习抓狂的，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未知。 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搞错了，那顶多是多了两天备受困扰的周末。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沈原习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 沈原习：【你下飞机了吗？】 庄冕安单手拖着箱子，右手举着手机打字：【刚下】 第31章 。：【安全，不必担心】 沈原习收到回复前始终盯着庄冕安。 现下是可以确认了，庄冕安真的骗了自己。 门口的出租车排队处站着许多疲累的乘客，庄冕安身处其中。沈原习先前要了自己的航班截图，也表达了对坐飞机的恐惧，此刻发来消息，庄冕安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可是接下来一通又一通的语音电话，着实让庄冕安手足无措起来。 像是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让这通电话接通一样，在庄冕安挂断的后一秒沈原习便会立刻再次拨打。 就在排的队伍快要轮到庄冕安的时候，他无意中手滑，接通了来电。 盯着手机屏幕，庄冕安想，干脆听听沈原习想讲什么，万一真的有急事。 手机的另一端没有声音，只是很嘈杂。庄冕安又看了一眼手机，重新放回耳边。 “庄冕安。” 是沈原习的声音。 可是他为什么会喊这个名字。 “你去后面那辆。”出租车排队处的秩序指挥员指着后面的车对庄冕安说。 庄冕安张开嘴又抿上，把手垂在身侧，边往另一边走边看向后面的人答道：“你先走吧，我有个急事。” 刚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沈原习就恰好开口继续说道：“庄冕安，庄导，真的是你吗？” “对不起……” 沉默许久，庄冕安终于开口，说出的话也只是一句道歉。 “庄导，骗我这么久，很有意思吗？” 庄冕安除了对不起说不出其他话，他懊悔地转过身，另一只手撑在围栏上，抬起头，正对上远处沈原习的目光。 “你在机场？” 沈原习和庄冕安对视，语气中不自觉地没有了那股愤怒，反而多了几分委屈，嗯了一声。 庄冕安挂了电话，拖着箱子走出队伍，走到沈原习面前，生怕沈原习会跑走，拽着他的袖口说：“沈原习，你听我说。首先，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真相，但骗你不是我本意，很抱歉……” 庄冕安见沈原习的态度并不像会跑走的样子，松开手继续说：“其次，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你跟我一起走，我送你回学校。” “我自己也能走。”沈原习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可他也不会放任自己在公共场合撒泼，“我不想看到你，现在还不想。” “那我看着你上车。” 第17章 因为心中有愧，庄冕安看着沈原习上车后，还特地跟司机交代了几句，才走到后一辆出租车上。 “师傅，先跟着前一辆车。” 司机师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要求，即使深夜也略显激动，滔滔不绝：“这搞得跟电视剧一样啊。” “你放心，我肯定跟紧了。” “嗯，谢谢你啊师傅。”庄冕安手肘撑着窗边，按摩自己的太阳穴。 “前面那个是你什么人啊？” 已经是深夜，庄冕安强撑着跟司机搭话：“我弟。” “那你们怎么不坐一辆车？”司机也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吵架了？” 庄冕安低声嗯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双眼紧闭，眉心皱在一起。 “亲兄弟，吵个架也正常，谁家兄弟俩不是从小打到大长大的？”司机见后座的庄冕安气压很低，自顾自念叨着，“我也有个亲哥哥，从小到大都对我特别严，但我不懂啊，我一直觉得他欺负我。哎，其实现在想想，他也是为我，只是他不怎么会说话。” “哟，这方向，送你弟弟回学校？”司机嘴上虽然没闲着，但开车的过程中也一直没掉队。 “对。” “这么晚了学校都有门禁啊。”车停了下来，庄冕安看向车外，沈原习往校门口走去。 前一辆车已经驶远，学校门口的保安室也漆黑。 “师傅，你等一下我。” 说完，庄冕安下了车小跑跟上了沈原习，拽住他的手臂说道：“沈原习，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去我家吧。” “我……”沈原习开口说不出话，刚刚的一路上他的意识和身体像是分离了，听不见也看不见外界的一切，包括现在他也感觉自己在神游，而这一切真相都只是虚幻。 “你跟我走吧。”庄冕安不容沈原习拒绝，把他塞进了车后座。沈原习的状态很不对劲。 等到了小区门口，庄冕安已经下车在后备箱里拿自己的行李，回到车前只听到了沈原习对师傅说的一句知道了。 两天前，沈原习在这里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两天后，沈原习已经得知了自己被骗的结局，可还是任由眼前的骗子把自己带来了他家。 沈原习清楚自己这样做一定是不对的，可他也疲于纠缠究竟怎样做才是对的。 倒是第三次来了，在庄冕安的安排下，沈原习很快便洗漱完躺在了床上。起初他还想着强撑精神在客厅搭个气垫床，可一沾上枕头，劳累就让他沉沉睡去。 舟车劳顿，庄冕安洗漱完也忘却了其余的顾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好似回到了沈原习第一次来庄冕安家那晚，只是两人心境已与当初截然不同。 晨露透亮，微弱的鸟鸣传进卧房。沈原习坐在床边，背对着庄冕安。 今早醒来之时，沈原习仍旧如上次那般紧抱着庄冕安，可他这次心情却比当时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第32章 睡眠习惯真是害人。 沈原习站起来，转过身看向熟睡中的庄冕安。房间昏暗，只能大致看个轮廓。 庄冕安睡得很老实，也睡得很安稳。他骗了自己，可自己却没法讨厌他。 沈原习当然是愤怒的，一腔诚挚的感情被发现只是一场骗局，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难以做到立刻原谅骗子。 可沈原习发现自己愤怒过后，竟然还松了一口气，甚至对眼前这个骗子没有产生厌恶与唾弃。 庄冕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温度。沈原习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走了。 客厅、浴室、厨房，各处都没有人。 庄冕安坐在沙发上，点开与沈原习的聊天界面，久久没有打下第一个字。 。：【对不起】 沈原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中午十二点。 从庄冕安家出来后，独自一个人回到学校。沈原习疲乏不堪，身体和心理都无暇顾及其他任何的事情，回到宿舍上了床又沉入睡眠。 该回些什么呢，或者说还该回吗……删除对话框，眼不见为净。 洗漱完的沈原习又走回书桌前，拿起手机，把“安姐”删除，点开通讯录，划动找到庄冕安的名片，最终没有按下删除的最后一步。 只是觉得他应该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出差回来的第一天，庄冕安忙着汇报和交接工作，一直到下班才真正闲下来。 手机里没有消息是意料之中的。 叮—— 是小胡：【哥，好久没来了，今晚要不要来一杯？有新品】 如今一提到sleep，庄冕安就不可避免地会想到沈原习。 明明是自己先要斩断这段感情，明明是自己应该主动选择远离，可庄冕安答应小胡今晚会去的时候，还是心存侥幸。 万一在那儿遇到沈原习呢。 也不是想再与他发生些什么，庄冕安对自己说，他只是想对沈原习进行正式的、当面的道歉。 刘溢连续一周都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每节课堂之上，沈原习用余光瞥见在自己身侧坐下的人，感叹道：“你最近居然都没翘课。”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溢拿出书放在桌子上，“我也不是完全不学习的。” 沈原习转过头看向刘溢，面上的表情在无声地说着不相信。 “这不是要期末了吗。”刘溢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怕错过划重点，还有考勤。” 沈原习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刘溢的恋爱脑全宿舍的人都已经了然于胸，特别是这还是他第一次恋爱，刘溢简直为了谈恋爱可以把其他任何事情排在之后。 而这样的刘溢，竟然已经一周没有翘课、甚至没有迟到早退地去陪女朋友上课了，这不符合常理。 “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刘溢叹气后说道，“她学校里有个竞赛，她最近在忙。” “她忙的时候你就不去找她吗？”沈原习其实对八卦之类的事情没有兴趣，可他最近需要很多外界因素来阻止脑海深处的冲动。更何况自己作为朋友，也该多关心刘溢。 “也不是，其实我一开始也去找她的。”刘溢像是有些羞于启齿，“其实吧，是因为她组队的队员里有之前那个男的。我不想看到他，所以这段时间就没怎么去找张若婉。” “你放心？” “放心什么？”刘溢说话间脸色也有些失落，“你是说，我会吃醋？” “难道你不担心他们之间会擦出什么火花吗？” “当然不会，我相信她。不过其实我有点吃醋。”刘溢说完，又叹了一声气。 “你相信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假设，她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沈原习刚问完，上课铃声就响起了。刘溢欲言又止，没有来得及回答。 中途休息的十分钟被老师连着一起占用了，说是会提前下课。沈原习以为自己课前的那个问题就会终结于此，可等到下课，刘溢像是酝酿了很久，开口说道：“如果她骗我，那我一定头也不回就离开了。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你放心，我虽然有时候有点拎不清，但我心里明白，欺骗我的人我是一定不会原谅的，这是原则问题。” “哎，”沈原习拽住已经站起身的刘溢的手臂，“那你会恨她吗？” “这…应该会…反正肯定不会再喜欢她了。”刘溢郑重其事地回握住沈原习的手臂，“兄弟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放心，我不贱。” 沈原习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贱。 因为他不恨庄冕安，甚至还有些按捺不住再去找庄冕安的心情。 起初得知一直与自己聊天的“安姐”是庄冕安时，沈原习心里那一丝的微小的坦然也没有能逃过他自己的审判。 这一周的沈原习看似已经把这件事放下了，可实际上这件事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 见到庄冕安的第一面，自己对他的好奇与天然产生的“想接近这个人”的心理是真心的；那一面过后，反复多次的关于性向的纠结与矛盾是真实的；在sleep被“安姐”的那个眼神触动到，小鹿乱撞的心跳声是真的；和“安姐”聊天的过程中，你来我往的融洽也是真的…… 沈原习在某个瞬间竟然有了他好像是个渣男的认知，竟然同时对两个人有了好感。不仅如此，这两个人的性别还不相同。 第33章 所以在得知“安姐”就是庄冕安的时刻，即使这坦然只占了小小的一个角落，可沈原习还是捕捉到了。 或许正是这份小心思，才让沈原习对庄冕安没有恨意。或许正是因为已然深陷于这份感情，才让沈原习有想跑到庄冕安面前告诉他自己不生气的冲动。 沈原习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可他不敢。 自己是被蒙在鼓里的，可庄冕安从始至终面对的只有自己。 一周多以前，对自己说结束的，是庄冕安本人。 显然，当时的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自己有所瓜葛。 可如果这个决心是由“安姐”下的，而不是庄冕安呢？ 沈原习……不敢去赌。 从小到大，沈原习生活中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由家庭里的“大人”统筹安排的。他很少做决定，做的决定也很少真正有效力。 久而久之，沈原习开始不敢做决定，更准确地说，是不敢做与自己相关的决定。他逐渐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出完美的决定了。 不知所为、拿不定主意。沈原习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也无形中、在偶尔的反抗无效之后，悄无声息地接受了这些安排。 在外人看来他善于交际，总能和别人相处融洽，可只有他知道，他只是永远在一味地迁就别人，跟着别人的意愿走罢了。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怎么做……以前沈原习以为只要来到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就能明白。 第18章 既然清醒着也是混沌，不如让酒精麻痹自己。 沈原习没有去学校附近的酒吧，不自觉地走到了sleep门口，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个酒吧。 脚步一顿，前几次来时坐的“固定座位”上竟然有人，而且还是庄冕安。 座位上的人没看到自己，此时正低头在手机上打着字。 沈原习侧过身，走到了另一边，躲在了庄冕安的斜后方。下意识的，还没想好怎样面对庄冕安，沈原习尽量避开了庄冕安会看到自己的方向。 清爽利落的短发，眼镜架在庄冕安的鼻梁上，倒显得他书生气很浓，而只要庄冕安笑起来，又有股斯文败类的气质。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沈原习也不知是不是被这酒喝昏了头，竟猛地站起来准备去找庄冕安。 突兀起身后，沈原习又有些尴尬。好在身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就在他摸摸鼻尖，打算重新坐下的时候，他瞥见庄冕安站了起来。 目光立刻锁定到了刚进门的一个高个男生身上。 无袖球衣和短裤，走进来就像是路过随便进的一家便利店，仿佛他下一秒去点杯喝的就会一饮而尽，然后离开这里。 庄冕安和他招招手，那个男生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庄冕安对面。 才这么几天，庄冕安居然已经在接触新的男生了吗。或者，其实自己根本就是无关重要的小插曲罢了。 “哥，好久不见。” 庄冕安今晚等的人是庄冕。原先他并不想约在这儿见面的，可是庄冕执意要来，他拗不过这个弟弟。 “好久不见。”庄冕安把早就点好的橙汁推到庄冕面前，“最近过得怎么样？” 庄冕看着眼前的橙汁，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庄冕安的问题，反而说道：“哥，你不会还把我当小孩吧。” 将橙汁一饮而尽，庄冕喊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杯和庄冕安一样的酒。 “你确实不是小孩了。” 酒被端上桌，小胡悄悄打量着庄冕安眼前的人，低声喊了一声“庄哥”。 庄冕安没回答，冲着小胡微笑示意。 等到小胡离开，庄冕安才看到庄冕正带着不明的笑意盯着自己：“你的弟弟还真多。” 手上的动作停住，后又将酒杯送到嘴边，庄冕安开口道：“只有你是我亲弟弟。” “哼…”庄冕轻哼，“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庄冕安回答完心头纾解开，“我弟弟也会关心我了，真的长大了，已经是成年人了。” 像是被戳到了痛点，庄冕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微微抬起身凑近庄冕安，说道：“哥，我是不是成年人，你应该比我记得更清楚吧。” “毕竟，你这辈子都别想忘了我成年那天。” 说得很笃定，说完后庄冕好似胜利般撤回了身子。 庄冕安身体僵住，刹那间抬起头看向庄冕的眼睛，沉默了几分钟后说道：“你跟我出来。” 沈原习并没有偷窥别人的习惯，但看着庄冕安和他对面的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吧的时候，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酒杯。 只喝了两三口，在注意到庄冕安今晚是约了人在这儿之后，沈原习的心思就飘离了眼前的一切，恨不得瞬移到他们身边去。 “你就想说这个？这个还值得你出来跟我说？” 沈原习轻手轻脚推开酒吧的后门时，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我的亲弟弟。” 这次是庄冕安的声音。 沈原习用脚尖抵住门框，靠在门旁的墙边。周遭的人都沉湎在各自的小世界里，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一行为。 “而且，我希望你能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你还想做我弟弟的话。” 听起来这个男生并不是庄冕安最新接触的约会对象。 第34章 “我忘不掉。”庄冕看着庄冕安的眼神直击眼眸深处，“也不想忘。” 沈原习有些心虚，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更何况，你不把我认作弟弟，只会让我…更兴奋…” 沈原习听不仔细，只注意到庄冕安突然提到的音量：“庄冕，你别太过分！” 庄冕，这人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我过分？”庄冕也提高了音量，“我再过分有你做的事情过分吗？” “我做什么了？”庄冕安无意与庄冕吵架，可情绪终是占据了上风。 “你带那个大学生回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大学生？哪个大学生？沈原习手握拳，恨不得站出去听得更清楚些。 庄冕安瞳孔霎时放大，语气也更重了些：“庄冕，你监视我？” “可别说这么严重。”庄冕咬着牙说道，“我只是作为弟弟，履行自己报答哥哥的义务，关心哥哥的感情生活罢了。” 庄冕安迟迟没有继续说话，眼前的人让他感到陌生。这个几乎是由自己从小陪伴长大的弟弟，如今居然还会做这样越界的事情…… “听说，他是你以前导师的侄子？” 原来他们交谈中提到的大学生指的就是自己，沈原习手捏住自己的衣服下摆。庄冕安并不知道自己与杨再清的这层关系，想到曾被骂“关系户”的经历，沈原习的脚下意识往里收，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庄冕说完，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轻挑单边的眉毛，故意说道：“庄冕安，你不会真的变换口味了吧。我记得你可是只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 “还是说，你找那个大学生，是因为……？” “别说了！”庄冕安制止了庄冕继续说下去的行为，“如果你一直这样，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见面比较好。” 撂下这句话，庄冕安绕开庄冕径直往路边走去。在他的计划里，原本今晚只该是许久没见的兄弟俩的一次小聚，他还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庄冕会成熟一点，想不到…… “抱歉，我擅自查了一下你。”庄冕等庄冕安走后，回到酒吧，一眼就看到了在门边的沈原习，“也不算查，找了几个认识的人打听了一下，幸好你还算有名。” 沈原习看向走进的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听见道歉就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我是庄冕安的弟弟，我叫庄冕。” “我叫沈原习。” “我知道。”庄冕抬下巴示意，“一起喝一杯？” 圆桌的两侧，沈原习看着庄冕小酌一口后，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温水。自己的酒量自己心里有数，沈原习不敢再喝了。 沈原习觉得对面的人的眼神有在嘲笑自己。 “庄冕安是我哥，你看我俩名字也能看出来。”庄冕终于开口，“他以前男朋友我也见过，都是比他年龄大的。你这种倒是第一次见。” “我不是他男朋友。” 沈原习说完这话，可以确定对面的人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嘲弄。 “这样啊。”庄冕放下手中的酒杯，“我还有事，先走了。”走之前还拍了一下沈原习的肩膀。 竟然都不是男朋友。走出酒吧，人声的嘈杂退去，庄冕不禁自嘲，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在处理对庄冕安的感情这件事情上，自己实在难以不心急。上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在自己十八岁生日那天。 高中的庄冕已经从孤儿院搬了出来。勤工俭学的庄冕安在庄冕的高中附近租了一间两居室，为了照顾庄冕的起居，每天都在学校和出租屋两边跑。 庄冕当时还以为庄冕安会忘记自己的生日，毕竟那时候的他真的太忙了。 可十八岁那晚，庄冕还是在晚自习结束后看到了餐桌上那个六寸的小蛋糕。 吹灭蛋糕蜡烛的时候，整个出租屋陷入了短暂的黑暗中。老城区限高，附近的居民楼也大多住的是当地老人或者出租给了学生。没有了光源，庄冕从身旁的庄冕安眼里看到了光。 明明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眼下的黑眼圈却格格不入地昭示着这个人日常的辛苦。 庄冕就是在这一刻吻上去的。 柔软的嘴唇相碰，庄冕骤然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他的手托住庄冕安的后脑勺，完全不顾对方抗拒的声音，几乎全是用蛮力，用舌头撬开了庄冕安的紧闭的双唇。 “庄冕！”庄冕安推开身前的人，连忙后退，靠在了墙边。 庄冕坐着，仰头看向庄冕安。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不容忽视的呼吸声。 随后的一切庄冕不愿再继续回忆。总之，他对于庄冕安与他后续的那些男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完全没放在心上。 是沈原习让他慌了阵脚。 因为沈原习和前几个的类型差距太大，庄冕甚至担心庄冕安这次是动了真心。 幸好，连男朋友都不是。 那就不必再浪费时间在这个人身上了。 沈原习抬起头将温水一饮而尽，低下头的时候，瞥见了从后门进来的庄冕安。 这一次，庄冕安注意到了沈原习。 庄冕安走了一段距离又有些担心，折返回到了酒吧。 “庄哥，刚刚跟你一起喝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小胡看到庄冕安走到他身边，“走之前他跟那个人坐着喝了一会儿。” 第35章 顺着小胡的指示，庄冕安和沈原习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道了谢，庄冕安走到了沈原习对面，坐下后说：“沈原习，对不起。不仅是为我，也是为了……我弟。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我都替他道歉。” “他说……”沈原习也没喝太多酒，脸颊却通红，“我是你男朋友。” 第19章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脑子一热就说出了口。沈原习强装镇定，看着面前的庄冕安眼神闪躲。 “你……”庄冕安小心翼翼问道，“你喝了多少？” “我没喝醉…” 沈原习的确没有喝醉，可现在他的面色、眼神以及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都让庄冕安对于沈原习喝醉了这件事深信不疑。 庄冕安看了眼手表，直视沈原习问道：“你还能自己回学校吗？” 沈原习不明白为什么庄冕安忽略了自己的回答，会骗人的明明是他。对庄冕安的问题避而不答，沈原习一字一顿说道：“我、没、喝、醉！” “算了。”庄冕安从沈原习对面的座椅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搀扶住他的手臂，“走吧。” 沈原习铁定是喝醉了。只是和上次喝醉后的反应有些不一样，庄冕安想，或许是再过一会儿他就能睡着了。 两个人站在酒吧外的马路边的时候，沈原习意识到了庄冕安要把自己带回他家。 虽然沈原习仍旧想说自己压根没喝醉，但也只是抿抿嘴不说话。假借着醉酒的由头，微微靠在了庄冕安的身侧。 沈原习是喜欢庄冕安的，即使庄冕安骗了自己。 庄冕安肩膀一僵，随后轻声在沈原习耳边说道：“车马上就来了，先别睡。” 睡？沈原习一点也不困，可以称得上兴奋，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精力哪怕让他熬个大通宵也绰绰有余。 可他还是歪过头，头顶碰到了庄冕安的耳朵。 “车来了。”庄冕安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拦车，“先上车，别睡。” 沈原习上了车也不忘靠在庄冕安的肩膀上，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这幅场景，习以为常地说：“吐车上两百。” 我根本没醉！ 沈原习在心里呐喊，表面上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还在庄冕安的肩窝处蹭了蹭。 庄冕安应该也不讨厌自己吧，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来他家这么多次。 沈原习整个人瘫软在庄冕安的身上，看着熟悉的布局竟也产生了“回家”的归属感。 庄冕安把沈原习安顿在床上，看着沈原习迷蒙的双眼，右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问道：“还能去洗澡吗？” 压根没准备让沈原习回答，庄冕安又说：“算了，你睡吧，我帮你。”沈原习瞳孔放大后立刻闭上，生怕被庄冕安看出端倪。庄冕安说要帮自己，帮自己洗澡？ 闭着眼睛等待了许久，听见脚步声来来回回，也不敢睁眼。终于，沈原习感受到了床边的凹陷，庄冕安坐在了自己旁边。 温热湿润的触感覆上了自己的额头，是热毛巾。庄冕安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脸、脖子、手臂…… 然后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原来只是擦身子，沈原习睁开眼，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卧室外的水声停了，沈原习复又闭上眼睛侧过身子背对着门。他感觉庄冕安会来床上睡。 庄冕安果然躺了下来。 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沈原习往庄冕安的方向挪了一下，半睁开眼。 “吵醒你了？”庄冕安用气音问道。 沈原习想说话又怕露馅，摇摇头，转眼间鼻息已经落在了庄冕安的肩头。 清新的、干净的沐浴露味，沈原习贪恋这样的味道。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庄冕安没有躲开沈原习的靠近，语气中不含责怪，反而有些担心，“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带你回家。” 提到回家，沈原习想到了在sleep后门偷听时庄冕对庄冕安的质问。虽说听得云里雾里的，可沈原习也靠自己的判断力推理出了一套逻辑。 左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因为一些矛盾产生了误会，可能涉及性取向也可能是别的。而后断联许久，可弟弟仍然关心哥哥的感情生活，也间接查到了自己。 庄冕安不主动说的话，沈原习也不会主动问。 即使庄冕对自己的态度很怪异……沈原习总觉得这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只是自己不知道。 沈原习还想装作喝醉问庄冕安更多问题，可听到了一侧均匀的呼吸声。他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抬起手在空中，和庄冕安的脸保持这一段距离，沿着他的轮廓描绘。 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有几十亿种美，只有庄冕安这个人的美让自己栽了两次跟头。沈原习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个被美丽事物吸引的俗人。 一样的拥抱、一样的黏糊劲，庄冕安醒来的时候和前两次一样被沈原习抱在怀里。 只是沈原习已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了。 “醒了啊。”刚醒，庄冕安的声音有些沙哑，被沈原习的灼灼目光盯着也有些尴尬。说完便用手撑着身子准备起来。 可沈原习没放开自己的双臂，仍旧箍着庄冕安。 紧贴的身体，生理的反应在双方之中毫无隐瞒地直击彼此。 “你…还醉着？”庄冕安觉得沈原习很不对劲，犹豫着问道。 第36章 沈原习昨晚睡得很好，今天自然醒来，心情也意外地舒畅。虽然困扰自己的问题仍旧是没问出口，没有明确的答复，但他已经疏通了之前的郁结。 原来见面就是最好的解开心结的方法。 现在已经明确了自己对庄冕安的好感，只需要再确认庄冕安的心意，一切都可以按照自己预期的那样发展下去了。 而庄冕安的心意，沈原习觉得昭然若揭。 若是庄冕安不喜欢自己，怎么会三番五次带自己回家？若是庄冕安不喜欢自己，怎么会在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伪装得如此自然？若是庄冕安不喜欢自己，怎么会关心自己的身体？ 沈原习现在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亲一口。 可是不行，自己还没刷牙！ 猛地一下松开双臂，沈原习早于庄冕安撑起了自己的身子：“那个我先去洗漱。” 走到门口还回过头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没醉，我现在，很清醒！” 捉摸不透沈原习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庄冕安知道今天必须要和沈原习交代清楚了。他不能耽误沈原习，也不能让沈原习的生活因为自己连带出额外的麻烦。 庄冕安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沈原习正蹲在冰箱前：“你家怎么连速冻饺子都没了？” 俨然一副已经把这儿当自己的家的样子。 “你想吃饺子？”庄冕安拿出手机，“我来点个外卖。” 沈原习看着空空的冰箱，也只好作罢，站起身走到庄冕安旁边：“我没啥忌口的。” “我都记得呢，你坐下吧。”庄冕安示意沈原习坐到餐桌另一边去，“我有话和你说。” 一听这话，沈原习顺其自然地以为庄冕安要表达自己的心意了，特别是他还记得自己的口味。沈原习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我也有话要说。” 点好外卖，把手机放在一边，庄冕安走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沈原习面前，端着另一杯在他对面坐下：“你以后少喝点酒。” “记住了。”沈原习喝了一口水，明明是温白开，却是甜的，“我先说吧，算了，你先说吧。” “那我说了。”庄冕安放下水杯，表情严肃，“首先，我要跟你正式地道歉。我骗了你，对不起。还有我弟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我也为他的言论道歉……” 庄冕安并不知道庄冕和沈原习之间的对话，可通过昨晚沈原习“醉酒”后的口出狂言来推断，估计算不上什么好话。 先道歉总是没错的，更何况自己真的做了错事。 “没事儿，我原谅你了。”沈原习一开始还被庄冕安这郑重的态度搞得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想，但一想到先解决过去的事再谈以后也是正常的做法，便没有多想。 “其次……”该如何说出口，是个大难题，“沈原习，以后你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都会帮你。但平时没有什么事的时候，我们就……” “就什么？” 庄冕安说的话，和自己预期中的方向并不一致。沈原习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庄冕安好像想和自己划清界限。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无端猜测吗？ “庄冕安，我……” “你先别说话。”庄冕安打断了沈原习，他怕有些话沈原习说出口后，事情就会失控，“沈原习我真的对不起你，你可以骂我可以恨我，可以和我做朋友也可以只在需要我的时候找我帮忙，但是……我们只能这样。” 嗡的一声，沈原习想的无数措辞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为什么？难道你……” “不。”庄冕安在沈原习问出口前回答了，“沈原习我一直知识把你当作我的亲弟弟一样。” 和昨晚他对庄冕说的话一样，但这次庄冕安撒了谎。 沈原习还是不相信，站起身俯视着庄冕安，问道：“我们聊天那么久，我不知道对方是你，可你一直知道手机对面的是我，难道你就没有一瞬间对我产生过……好感吗？” “有。” 庄冕安已经撒了一次谎，他不想再骗沈原习。 听到这歌回答，沈原习像是稍微得到了些安慰，他重新坐下来，正视着庄冕安。 “可这种好感是假的。”庄冕安表面镇定，实际上手已经在桌下捏成团，“只是因为我们每天聊天产生的虚假的幻觉，你知道的，荷尔蒙总是很会骗人。” “我不知道。”沈原习执拗地反驳道。 “可当时若不是我是任何其他人你也会产生这种感觉。”庄冕安的语速也变快了，“我们都被蒙蔽了，彼此冷静几天就能想明白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武断就能说出口？”沈原习面色通红，“你难道想明白了？” “当然。”庄冕安这才第一次在对话后看向沈原习的眼睛，“我比你更有经验些，你多经历几次就懂了。这种好感根本查无实据，只是一种极其幼稚的低级的感情。” 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门咚地一声被关上，带进的一阵风吹开了庄冕安一侧的衣角。 另一侧衣角的褶皱被捏在掌心，浸了一层薄汗。 第20章 双人份的水饺还剩下三分之二，庄冕安把它们装进玻璃碗里放进冰箱的冷藏室。关上冰箱门的后一刻，背对着倚靠在冰箱上，跌坐在地上。 第37章 沈原习是什么时候走的，外卖是什么时候到的，自己是怎么吃的，这些都不记得了。 庄冕安只是不断重复地告诉自己，这一切做得对，就该这样做。 一遍又一遍。 沈原习可以不做同性恋，不用像自己一样担心被异样的眼光打量，他可以去谈一场“正常”的校园恋爱，那一定是一段美好难忘的珍贵经历。 沈原习可以不用被人监视，不用被庄冕到处打听。更何况，以前自诩对庄冕的了解，似乎只是表面。庄冕的行动比自己想象中更难预测。 就算沈原习对自己说他愿意背负这一切，还有杨再清……沈原习是她的侄子，庄冕安作为受了杨再清许多照顾的学生，没法做到让她的侄子为了自己受这些苦。 沈原习还年轻，年轻人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庄冕安再一次对自己说，这一切做得对，就该这样做。 夏天已经到了，沈原习疾步在回学校的路上，却冒着冷汗。 庄冕安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沈原习的耳边萦绕。 他可以压根对自己没有好感，也可以对沈原习有好感但不愿意深入相处，但不可以在否定他感情的同时，也否定沈原习的心意。 没有人比沈原习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感情，这一切是不是荷尔蒙作祟，也不该由庄冕安妄自下定论。 庄冕安可以逃避，但他不能在退缩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将前进的人走的每一步都一笔勾销，甚至说得那样轻易。 查无实据，庄冕安根本不想去查。 这才是沈原习真正在意的地方。 沈原习没有想到，真正让自己失望的事情，并非欺骗与隐瞒，而是庄冕安对这段感情表现出的“不在意”。而且竟能不在意至将自己的心意归因于“年轻幼稚、缺乏经验”。 从前是沈原习看错了庄冕安，他决定他不要再喜欢庄冕安了。 繁忙的期末周把沈原习的生活填塞满。六月底到七月初，他都只在宿舍、图书馆、教学楼和食堂这四处轮流出现。 最后一门考试的前一晚，沈原习和刘溢在图书馆闭馆后一起走回宿舍。虽还未考完，但两人脸上已经有了噩梦即将结束的轻松。 刘溢走出图书馆，问沈原习：“你暑假有什么打算？” “哪种？”沈原习自己是没什么计划的，不过前两天杨再清有联系自己，说有个实习想让自己去历练一下。 “考完你直接回家了？”刘溢知道沈原习的家离学校很远，但也还没买好票。 “不一定。”沈原习给不出明确的答复，“也可能会在学校里待一段时间。” “真的吗？我也想。”刘溢听完像是找到了同道之人，“之前我看辅导员说留校的要写申请，那时候我还担心只有我想留在这儿会很奇怪。如果你陪我那就好很多了。” “你为什么要留校？”据沈原习所知，刘溢是省内另一个城市的，距离洲沂的路程也不过一两个小时。 刘溢撇撇嘴，挑眉回答道：“当然是为了陪对象啊。她们学校的竞赛要留校做实验，我留在这还能偶尔趁她不忙跟她见一面，如果回家了那就是整整两个月见不到。” “你们……一切都好吧。”明明是关心，可从沈原习嘴里问出来又有些奇怪。 “挺好的啊。”刘溢说，“她还是和那个男的一起组队做实验，我也想过了，毕竟竞赛还是跟有过搭档经历的更稳妥些，我也不能阻止别人变优秀吧。” 沈原习听完刘溢的话，想到刘溢与张若婉确定关系那晚，脱口而出问道：“你们在一起快要一个月了吧。” “前段时间才过了一个月纪念日。”刘溢感慨道，“时间过得还真快，你说是吧。” 是啊，时间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职流逝。 那晚自己还带着他们俩借住在了庄冕安家里，记忆中仿佛还有第二天清早庄冕安在小区门口对自己说的那段话。 这时候沈原习才想明白，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庄冕安就想要撇清与自己的关系了。 难怪，庄冕安会那么轻易地否定这段感情，他所投入的也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多。 庄冕安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坏男人…虽然这个冷血无情的坏男人会收留无处可去的自己及自己拖着的两个喝得不省人事的朋友…… 考完最后一门，沈原习如约来到了杨再清的办公室。 往往当人开始躲避一某个特定的人，那个特定的人就会频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庄冕安看着杨再清递给自己的推荐表发愣。 洲沂博物馆，庄冕安工作的地方。 实际上，沈原习还是会在偶尔的休憩片刻里想到与庄冕安的点点滴滴的。而也正是这些反复被想起的片段，才让沈原习更加清醒，其实他们俩之间真正见面交流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的。 “怎么样？你想去吗？”杨再清再次开口询问道，“不过你别多想，这个推荐我不止给你一个人写了，只是你的妈妈联系我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想你可能更愿意早些回去，所以防止后续名额被占用，提前问一下你的意见。” “我想去。”沈原习没有理由拒绝。 “那你妈妈那边？” “我来说。” 走出杨再清办公室所在的那栋楼，沈原习仰起头看向两栋楼中间被分割出来的长方形天空，觉得四周的墙壁把自己围在了窄窄的通道里，天空在缩小，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38章 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沈原习还未开口就听到了一连串的问题：“考完了？这几天我都没敢找你，生怕耽误你复习。考得怎么样？回家的票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你等会儿把截图发在家庭群里，妈妈好去接你。” “妈……”沈原习的倦意藏不住，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我要去实习，可能一个月后再回去。” “实习？这么早就实习啊。”沈原习妈妈声音越来越小，“那要不要我去陪你？给你租个房子还能给你做做饭。” “不用，妈。”沈原习无奈，“妈，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 “哦……”妈妈的语气中饱含失落。 “我先挂了。” 沈原习何尝听不出来妈妈对自己的思念，又何尝不知道妈妈在家庭中承担的压力。 他的妈妈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照顾沈原习生活起居的日子。沈原习意外地来到离家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城市读大学，考验的不仅是自己，也更是妈妈。 为此，妈妈还被爷爷训斥过。 他很希望妈妈能够找到新的爱好，尝试新的生活，可他知道这并不容易。 妈妈的电话又打来，沈原习接通：“儿子，你爸爸有话要跟你说。” “沈原习。”沈父和所有传统中的父亲一样，鲜少与儿子有交流。 “爸。” “你妈说，你要在洲沂实习，一个月后再回来？” “对。” “嗯，你的年龄多出去历练历练是好事，可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才不回来的吧。” 原来打来电话，也只是想确认目前对自己的控制权是否还在掌控之中，沈原习的回答听不出情绪：“当然不是。” “嗯。实习归实习，总是要回来的，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吧。”沈父根本没给沈原习说话的机会，“好了，我挂了。” 嘟嘟嘟—— 都没能跟爸妈说一声再见。 沈原习收起手机，不禁思索，这样所谓的传统的家庭，设定的所谓的规矩与条框，约束住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意义？自己的父亲难道真的觉得从这种环境中受益了吗？难道他就从未有过压抑的感觉吗…… “怎么还没走？” 站在路边思考的沈原习，没想出答案，等来了下楼的杨再清——唯一主动选择离开那个家庭的人。 “姑妈……”沈原习从没在学校里这样喊过杨再清，此刻看到她忍不住喊了这个称呼。 “有什么事吗？”杨再清也察觉到了沈原习一反常态的阴郁和不知所措的迷茫，“是觉得现在实习太早了对以后的事情担心？” “不是。”沈原习收敛了表情，恢复往常，“只是忽然想到，还没问过你当时是怎么下决心定居在这的。” “我可不敢告诉你。”杨再清拍了一下沈原习的肩膀，带着他往路边走，“告诉你的话，你爷爷可要在我的罪行上多加一条了。” 其实杨再清也清楚，任何人在迂腐的环境中待久了都会麻木，跳脱出来后也都会想逃离。 只是自己是女孩，是那个家庭里原本就不会享有、也未能享太多利益的女孩，所以自己才能离开得更果断些。即使这样，当初自己下定决心也用了好几年的时间。 现在，她不能诱导沈原习做关于他人生的决定，沈原习做出的一切决定，都该建立在他本人客观又冷静的思考之下。而现在这个年纪的沈原习，思想很容易受到自己这样的长辈的影响。或许还会一时冲动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 “等你再长大些，你都会想明白的。” 又是这样的话。二十岁的人最听不得别人明里暗里说自己还是“小孩子”。杨再清这样想，庄冕安当时也是这样想。 “那我还有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 “行。”杨再清站在路口，“什么问题？” “庄冕安，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1章 不依赖任何人对他人的判断而判定这个人的好坏，沈原习在交友的过程中，从来都秉持着这一点。 每个人的评价都有强烈的个人意志，而且每个人对待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方式。 可沈原习还是问出口了。 庄冕安，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沈原习想不明白，庄冕安这个人到底是好还是坏。说他好可他却欺骗自己，还随意对自己的感情下偏颇的判断；说他坏可他却能收留不认识的人过夜，也会很细心地照顾自己……人当然都是复杂的，可即使在复杂，在某些事情方面也应该是持续如一的。 沈原习摸不透庄冕安对自己这样多变的态度。 “从老师的角度来说，他是个好学生。”杨再清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意外，但也如实回答道，“不仅书本知识学得扎实，在运用知识方面也很有一套。” “不过我猜你应该不是想问他的学习。” 沈原习莫名心虚，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也没能开口。 “其实不论怎么说，人都是要真真正正相处后，才能更了解彼此的。等你这次去实习，也许你就会有答案了。” 洲沂博物馆为了应对暑假可能增长的客流量，招了三个实习生和三个志愿者。 六个还没走入过社会的大学生初入职场，带领他们度过一个月的实习期这件事，一定程度上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既会影响到平时的绩效，也可能不小心就伤害了某些脆弱的心灵留下后患。 第39章 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落在了庄冕安身上。 “过几天来的实习生是你带？”庄冕安刚从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不久，费开来就恰好路过又随意开口问了一句。 “是啊。”庄冕安是无所谓的。过去几个月自己的工作量确实赶上了往常半年的工作量，这一个月的新任务反而能让自己稍微休息一段时间。 费开来看着庄冕安好似并没有沮丧的情绪，继续说道：“这可是件苦差事，看来你要辛苦一段日子了。” “苦差事吗？”庄冕安给费开来一个眼神，原来他看似是来关心自己，实则为挖苦。 费开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庄冕安看穿了，继续说道：“对啊，看在我比你有经验的份上，我就跟你讲讲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吧。” 说完，一掌落在了庄冕安的肩膀上，坐在他的桌子边低头俯视着庄冕安：“六个人里面，三个实习生、三个志愿者，他们的工作安排首先就要有轻重。虽说实习生的工资也很低，但志愿者是没有报酬的，他们内部之间肯定也会有比较。怎么安排可是门大学问。而且……” 费开来故弄玄虚，往四周看了一圈后弯下腰，说道：“我听说，这里面可有好几个关系户……”庄冕安淡然的反应没能给费开来带去他想看到的场景，站起身尴尬地咳嗽两声便离开了。 关系户……庄冕安才不在乎这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干得好与差，并不是自己打打字就能篡改的。 翻看着实习生的简历，庄冕安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沈原习。 实习的第一天主要是岗前培训。庄冕安进小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了四个人，一见有负责人进来，前一秒还在聊天的四个人下一秒就鸦雀无声。 沈原习还没到。 还有两分钟就八点了。 “你好，请问小会议室在哪？” 是沈原习的声音。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也属于他。 沈原习在来之前想过自己会遇到庄冕安，但他没有想到庄冕安会是负责人。 他以为庄冕安会躲着自己的吗，他也希望庄冕安会躲着自己。最起码那样可以证明庄冕安还在意。 等姗姗来迟的最后一位到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现在人到齐了，我先说一个在接下来一个月里大家需要注意的几件事……” 涉及到工作的专业事项，庄冕安从不掺杂个人感情。但这次他仍然注意到了沈原习的分心，和第一次件沈原习时一样。 庄冕安在讲完一部分后，故意停顿了较长的一段时间，扶了扶眼镜，后用两根手指敲了一下桌面。 沈原习觉得庄冕安在对自己说“专心”。 庄冕安也确实在对沈原习说“专心”。 像是有一个特殊的磁场，无需过多的交流，两个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听懂对方的某些说不出口的话语。可这个磁场在波及到感情的时候会乍然失效，真心话被屏蔽，说出和听到的只有伤心话。 “好了，大概的具体事项就是这些。下面你们进行一下自我介绍吧。” 六个人里有四个是来自洲沂本地大学的学生，另外两个则是外地大学回洲沂的本地人。 而除了沈原习，另外三个洲沂本地大学的大学生都是志愿者。 大家的自我介绍都很客气友善，庄冕安知道现在的人都不喜欢这样的环节，只是流程必须要走。 “好了，那现在大家也互相认识了，跟着我去博物馆里面走一圈听我介绍一下吧。”庄冕安站起身拿起自己的资料，“十分钟后在一楼大厅集合，现在大家可以去一下卫生间或者在这休息一下。”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庄冕安摘下眼镜闭上了眼睛，捏着自己的晴明穴。 “庄导。” 庄冕安睁开眼睛，是今天迟到的那个男生。名字是叫…… “庄导，我是洲沂大学的胡奕百。” “有什么事吗？”庄冕安坐直身子，戴上眼镜。 “就是我今天不是迟到了吗，我想来道个歉。”说是道歉吗，但胡奕百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今天早上我家司机送我来的时候走错门了，我绕了一大圈才进来。” “没事儿。”庄冕安才不管他是不是真心道歉，正常走流程，“以后尽量别迟到就行。” 说完后胡奕百还不走，庄冕安看一眼时间，站起身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胡奕百也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该去大厅了，必须要开口说了：“我是志愿者，但是有些实习生的活我也能干。” “这个都已经安排好了，该干什么都是有规定的。”庄冕安装作听不懂，只留下这句话便结束了话题，“行了，走吧。” 一眼瞥到门口，刚走过去的沈原习的身影。 实习生和志愿者的选拔标准是不一样的，博物馆毕竟不是私企，每个名额的规定都缺乏一定的变通性。庄冕安知道做实习生可以让简历更好看些，只是这些摆在明面上与他“商量”，他是不能做出承诺的。 但庄冕安也没法做到绝对的一视同仁，他没法不给沈原习更多的偏爱。说是偏爱，实际上也只是在刚开始参观提问的时候，多问了沈原习几个问题。 后来的庄冕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轮流对其他几个人进行了提问和点拨，沈原习的存在感瞬间小了许多。 第40章 “你和庄导认识？”胡奕百走在队伍的最后，低声问沈原习。 “为什么这么问？”沈原习没觉得自己和庄冕安露出了什么“破绽”，虽然这也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也不值得特意提起。 “直觉。”胡奕百看向沈原习，“看你这反应是真的了？” “之前我们班组织来过一次，是庄导给我们讲解的。” “原来是老熟人啊。”胡奕百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也引得走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人回了头，看了一眼后又转回去。 “不过我记得庄导很难约啊，都是要提前好久订的，你们当时怎么约的？” 沈原习第一次听说庄冕安竟然如此有人气，吃惊的表情已经足以让胡奕百不再追问。胡奕百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说道：“我懂了，看来你们当时很轻松就约到了庄导啊。” 原来自己真的因为杨再清享受到了一定的便利。 听完胡奕百的话，沈原习的第一反应甚至是羞愧。 脸色、耳朵通红，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揭穿的小孩，羞耻心让他接下来都心不在焉的。 “今天大家主要就是来报到，具体的工作安排今晚我会发在群里，明天请各位准时到达工作岗位。”庄冕安带着六个人回到了一楼大厅，“好了，现在我们要去食堂，吃过午饭后你们今天就下班了。” 还有十分钟就要饭点了，庄冕安带着他们走到了食堂内，说道：“吃饭我就不跟你们坐在一起了，不然估计你们也吃不下。” “怎么会？”本地的一个外向的实习生说道，“跟庄导吃饭是我们的荣幸。” “行了，打住。”庄冕安知道，领导大学生不仅需要有威严，有朋友般的亲近也是一种策略，“这一套在我这儿可不管用啊。” 道别后，庄冕安打完饭独自走到了最靠窗的桌边，一个人吃起了午饭。 沈原习今天的状态其实不太对，庄冕安还在想自己要不要主动去关心一下，就收到了他的消息，是发给自己的工作号的：【庄导，吃过饭我想去找你问点事情，你有空吗？】 很官方。 庄冕安也回答得很官方：【有的，在哪见？】 沈原习：【食堂顶楼的楼梯间吧，大概半小时后？】 庄冕安：【可以】 放慢了手中的速度，庄冕安细嚼慢咽起来。 沈原习会找自己说什么呢？看这官方的语气，大家应该都默认了清空那段经历的记忆。 都忘掉了，该忘掉的，挺好的。 第22章 最顶楼的楼梯间里，窗户是扁扁的两扇，在高处，刚过庄冕安的头顶。 已经等了快要十分钟，庄冕安听着楼梯间里的人声变杂又变远，终于等到了急切的跨步跑的脚步声。 “我…我们刚刚多聊了一会儿…”沈原习气喘吁吁，“迟了一会儿…” “没事儿，没事儿。”庄冕安递来一瓶水，瓶盖已经被拧开了，“喝点，缓一缓。” 正午的毒日头透过窄窄的窗户，在楼梯间的白色瓷砖上留下了暖黄色的亮块。 楼梯间里还算凉爽，但两人的额角都沁出了细汗。 “之前……” “你找我……”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庄冕安和沈原习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后又移开视线。 沈原习轻咳两声后说：“我是想问，之前第一次见面那回，我们约你的讲解是因为利用了……杨老师的资源吗？” 即使当时庄冕安是出于师生情谊才优先接下了那份导游工作，可这压根没被庄冕安当一回儿事。 还以为沈原习要问些别的，他纠结的竟然只是这个。 “没有什么利用资源一说。”庄冕安语气平淡，“杨老师问我有没有空，我有时间就接下了。” “你有时间？”沈原习反问道，“我听说，你很难约，据说已经排到年底了……” 庄冕安一顿，不知道沈原习是从哪里听闻了这些，解释道：“当时我确实没有现在这么忙。说来也巧，就是在接待过你们之后，预约我讲解的人数激增，才导致现在我的时间表已经排到了年底。” “所以当时我们并没有插队之类的？” “当然。” 庄冕安的回答很迅速，打消了沈原习的猜测。自从某次被自己的同学称呼为“关系户”后，沈原习不可避免地对与之相关的一切可能性敏感起来。 “你放心。”庄冕安似乎有了一些察觉，“我既不会因为你和杨再清的关系对你宽容，也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对你更严苛。” “我倒没有担心过这个。”虽然在遇到庄冕安的时候，沈原习总紧张又谨慎，可关于自己和庄冕安的专业性方面，他有足够的自信，“而且不论什么情况，我都相信我会做好、也能做好。”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沈原习的这一面，听到这句话的庄冕安甚至有些被打动。想到起初还在纠结是否要通过“偷偷放水”来弥补自己之前的错事的瞬间，业余的竟然成了自己。 事实也证明，沈原习真的做得很好。 实习生前期的工作量重复单一，最有趣的可能就只是跟在庄冕安的身后听他一遍又一遍讲解玻璃里的一件件文物了。可听多了，大家都会倦怠。 但沈原习的脸上从未出现过不耐烦的情绪，也没听过他的抱怨。 第41章 沈原习和庄冕安的关系似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之中。 工作日的白天在博物馆里正常实习，结束后回到学校，偶尔与刘溢一起吃个晚饭，晚上也约着一起去打球。 “你白天一般都在干嘛？”几乎每次回到宿舍，刘溢是刚从床上下来，“别说你在宿舍睡一整天。” “哎，那不至于。”刘溢想了想，“也就半天吧。” “你这样，还不如回家呢。”沈原习一个投篮，球进了框里，咚地一声，随后只剩下空旷校园里仅有的蝉鸣声。 刘溢一言不发，也投了一个球，没进。 “每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先去她学校。吃完早饭后她就要去和组员一起上培训课，这时候我就会在她学校的食堂或者图书馆里待着。等到了中午，我再跟她一起吃顿午饭，然后她回宿舍休息一会儿，我也就回学校了。下午他们要一起做实验，每次结束的时间也不确定，所以就让我不用去等她……”刘溢说着这些流程，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她也跟你说了一样的话。”刘溢说完，走到了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抬起头问，“你说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像是在问沈原习，但似乎没在问任何人。 “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回到宿舍后，沈原习洗过澡出来，刘溢说：“这周末我准备回家了，我刚跟她说，她问我周六要不要一起去聚个餐。我想着那我肯定也要跟你来一顿啊，她就说可以一起来，你想去吗？”“可以啊，就张若婉吧。”沈原习擦着滴水的头发。 刘溢回答道：“还有她的同学，跟她一起搞竞赛了，也就另外两个男生。” “行啊。”沈原习吹干了头发爬到床上，“我都可以，到时候跟你一起去就行了。” 下周实习生就要开始亲自带队试讲了，不过具体的顺序还没定，沈原习没有很担心。平常的准备足够充足，即使第一个讲的是自己，周末一天的准备也可以应付。 试讲安排在下周二，顺序是由抽签决定的，沈原习运气好，排在了第二个。 志愿者是不用试讲的，不过在实习生演练的阶段，也可以让志愿者去演练几次。 第一位的实习生压力自然是最大的。从前没有讲过，也不知道具体的标准是什么样，因此她每次的演练机会都只留给了自己，每天都在庄冕安的陪同下对自己的讲解稿进行“真枪实弹”的排练。 志愿者的工作时间比实习生短一周，于是其中的一位便找到了沈原习，商量能不能让他给自己一次讲解的机会。 “沈原习，你这周六有空吗？”胡奕百在周五下班时间前半小时找到了沈原习。 沈原习想到了早已与刘溢约好的饭局，回道：“我同学之前跟我约了那天。” “哦……”胡奕百想了一会儿后走远了，但又走回来，“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虽说大家已经在一起实习了两周，但沈原习和各位的关系也仅限于“同事”，并没有过一起聚餐的情况。庄冕安没有组织过，也没有实习生主动提。 “你下周不是有几天可以演练吗…我想…能不能分给我一天…” “可以啊。”沈原习像是毫不在意似的，“你想要哪一天？” 没想到沈原习答应得这么轻易，胡奕百都没反应过来。 沈原习看了一眼胡奕百，又问了一遍：“哪天呢？或者你后面决定了再跟我说也行。” “就周四吧。”胡奕百眼神中有些别样的情绪，“周二前一个刚讲完，我周三改改稿子，周四吧。” “行。”沈原习回答完，也到了下班时间。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周五的下班和平常的下班还真是有不同的心情，就连路过门口的绿植，沈原习都多瞅了两眼。 周六的中午，刘溢和沈原习到火锅店的时候，张若婉和她的同学们都还没到。 刘溢去调料台拿小菜，沈原习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是他…… 转过头去，沈原习看到了庄冕安的弟弟。 “哎，沈原习，刘溢呢？”张若婉从庄冕的身后探出头问道。 “去调料台了。” 撂下包，张若婉也去了调料台。桌上只剩下沈原习和另外两个不熟的同学。 “你好，我是张若婉的同学。”除了庄冕外的另一个向沈原习打招呼，“我们是一起组队参赛的队友。” “我知道。”沈原习礼貌地打完招呼后，看向了庄冕。 庄冕没开口介绍，举起面前的酸梅汤致意，沈原习也举起自己的凉白开和他碰了杯。 “你们认识？” 才问完，张若婉和刘溢就回到了桌边，她看向和沈原习打招呼的那个人说：“我记得你吃火锅不用调料。” “对。” “那就没你们俩去吧，我们先点餐了。” 沈原习和庄冕并肩走到调料台边，沈原习熟悉地给自己调制。 庄冕看了一眼沈原习的碟子，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他最讨厌香菜了。” “什么？”周围的声音太吵，沈原习没听清。 “没事儿。”说完庄冕又想，自己何必跟他说这些呢。 “你是庄冕安的弟弟？”沈原习试图找些话题，让两人之间不要太尴尬。 第42章 “是啊。”庄冕漫不经心，“我们名字不也能猜出来？他的名字意思就是我的平安。” 一般来说，不都是先有哥哥的名字再有弟弟的名字……沈原习觉得有些矛盾但也没追问。 “那他还挺爱你的。”这话一出口，沈原习自己都感受到了话语中的那一丝丝醋味。 怎么会连庄冕安的弟弟都嫉妒…… “那不然呢？”庄冕也听出了沈原习的话外之音，“难道去爱你吗？” 话毕，庄冕离开了调料台。 吃火锅的过程中，有张若婉的带动整体都很和谐，相处起来也并没有不适的感觉。 虽然之后沈原习和庄冕再也没有新的交流，可沈原习还是觉得庄冕那句话里有挑衅的意味。 一顿饭结束后，刘溢送张若婉回学校，沈原习一个人回到了宿舍。 他洗去了全身的火锅味，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像是犹豫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一样，搜索了洲沂理工的公众号，输入了庄冕的名字。 没有相关的推送。 退出这个界面，沈原习又点开了洲沂大学的公众号，输入了庄冕安的名字。 演讲比赛、辩论赛，大三放弃保研直接入职博物馆……杨再清口中的“好学生”形象立体起来。作为同一专业的学弟，沈原习很难不对庄冕安有崇拜心理。 沈原习清楚，自己对庄冕安的心思，还在偏轨，没能被理智劝回。 第23章 洲沂理工里，张若婉的宿舍楼下。 刘溢和张若婉已经在这儿僵持了有一会儿了，起因是刘溢指责张若婉根本不喜欢自己。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张若婉下意识问出口，问完后想到自己最近忙着竞赛的各种事情，确实有些疏忽了刘溢的感受，补充说道，“我最近是有点忙，可能有些忽略了你的感受，这方面我确实做得不对。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 刘溢问出口的时候也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的，现在听到张若婉的声音，委屈涌上心头，瞬间流出了眼泪，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好像都不…不需要我陪着你…” “可是难道谈恋爱就是要一直和对方待在一起吗？”说完后张若婉又觉得自己太过冷静，“我也不是不想陪你一起玩，只是我最近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张若婉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刘溢，给他递去了纸巾擦干了他的眼泪。 哭了之后刘溢的感情像是得到了释放，越来越委屈，也越来越口齿不清：“我为了陪你…都选择留校了…可是你每天都忙…在一起这么久…你有来过我的学校吗…” 即使刘溢说的话断断续续的，张若婉也没能被眼泪欺骗。她想，当初刘溢要留校的决定也不是两人一起做的，自己更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如今刘溢却说为了陪自己…… 毕竟刘溢现在并不冷静，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张若婉简单安抚了刘溢，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段时间自己的无聊。而刘溢也终于在张若婉提议，送他回学校后，停止了哭泣。 “算了，你送我回去，我肯定还是要送你过来。”刘溢擤了鼻涕，“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 张若婉再三确认了刘溢能否安全离开后，回到了宿舍。 难道自己真的不喜欢刘溢吗？张若婉被今晚的状况打得措手不及，但脑子还算清醒。 自己一定是喜欢刘溢的，若是不喜欢，甚至不会跟他在一起吃那么多顿饭。 只是过往的经验，让张若婉不再把恋爱这件事放在人生中的第一位。 相比于每天都去迁就对方的行程，她更愿意按部就班地列好自己的计划；相比于用休息时间投对方所好，她更愿意享受自己喜欢的时刻；相比于别人的承诺，她更愿意相信自己…… 张若婉觉得自己好像并不适合谈恋爱，或者说，她似乎不能满足刘溢当下对于伴侣的需求。 而且…… “为了陪我”，简单的四个字是张若婉没法忽略的负担，她不喜欢对方在单独做决定时，将责任转移到另一方身上。 刘溢…似乎也不能满足自己对于伴侣的要求。 或许他们更适合做朋友。 想到这，张若婉倒是犯了难，该如何跟刘溢说清楚讲明白，还能不伤他的心，可真不容易。 刘溢回到宿舍的时候眼眶还泛着红，但沈原习已经上了床，没注意到这点细节。 等到两人都上了床，熄了灯，刘溢忽然开口问：“你说到底什么才是喜欢？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都想和她待在一起。” 沈原习听到刘溢这么说，明白他并不是真正靠自己来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张若婉最近不也是有正事要忙吗。”劝和不劝分，沈原习开口说道，“而且我觉得她这种阶段对你少些关心，是可以理解的。”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刘溢有些意外，“难道你喜欢的人在这种时候完全不会想要陪你，你也能接受吗？” “当然。”沈原习回答得很干脆，“如果是张若婉这种情况，我喜欢的人完全可以先专注自己的事情再考虑我。” 说来也怪，沈原习在做假设的时候，代入的竟然都是庄冕安…… “你还真是…伟大啊…”刘溢听了以后也陷入沉思，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还是自己和张若婉在这方面可能…并不合适。 第43章 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讨论，各怀心思沉入了梦乡。 什么才是喜欢，这世上又有谁能给出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呢？ 隔日，张若婉第一次出现在了刘溢的宿舍楼下。 “我送你去车站吧。”张若婉看着拖着行李箱的刘溢说，“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刘溢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他并不想听到的话。 张若婉确实在地铁上和刘溢提出了分手：“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至少目前阶段并不合适。” “你要跟我分手吗？”刘溢和张若婉并肩坐着，看着另一边的地铁玻璃上倒映出的两人。 “是的。”张若婉像是已经思索了很久，“目前阶段，对我来说谈恋爱并不是第一位的，我生活中有太多事可以排在他的前面，但似乎你不是这么想的。” “难道我们彼此之间的喜欢也不能让你动摇吗？”刘溢昨晚就有这样的预感，今天仍在挣扎。 张若婉从倒影中看向刘溢，说道：“刘溢，其实你真的很好，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你，只是我们不合适。” “洲沂站到了，请到站的旅客从前进方向左边门下车……” “我到了。”刘溢站起身，张若婉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地铁。 “你就在这坐车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刘溢说完，走上了电梯。 张若婉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没有去追。反方向的地铁到站，她走上去，走上了来时的同样的路。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张若婉收到了刘溢的消息：【其实我昨晚也想了一些，我们确实不太合适。但我还想欺骗自己一段时间，没想到你能这样果断。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祝未来一切都好。】 张若婉回复了对他的祝福，收起手机，踏进了竞赛课堂。 这段恋爱开始和结束都有冲动作祟，但过程很完美，至少张若婉是这样觉得的。 遇见不同的人的过程，其实也是认识自己的过程。 沈原习醒来的时候收到了刘溢的消息：【我和张若婉分手了，她说我们不合适】 没想到这一切发展得如此迅速，沈原习回复道：【你也觉得不合适吗？】 刘溢：【是】 沈原习：【你们都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刘溢没再回，沈原习也没再追问。每个人的感情只有自己才最能理解，失恋也只有靠自己排解才能真正的放下。 沈原习乍然回到了一个人在学校的状态，第二天醒来时还有些不适应。但投入到实习的状态中就没再觉得孤单。 写好了一份导游稿，沈原习顺手把它发给了庄冕安：【庄导，我刚写了一份初稿，你有空的话可以帮我指点一下吗？】 发完后沈原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坐了一下午，腰酸背痛，眼睛也特别累。 闭上眼睛后沈原习猛然意识到今天是休息日，又觉得这种时候打扰庄冕安休息属实有些冒昧，补充发了一条消息：【不好意思庄导，打扰你休息了。我不急着要，你有空的时候帮我看看就行，谢谢！】 即使已经“很熟”了，沈原习还是保持对庄冕安“领导”这一身份的牢记。 庄冕安一直没有回复，沈原习又控制不住地去猜他现在在干什么。 是在和谁约会吗？或者是在准备吃晚饭？会和谁待在一起呢？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和自己一样偶尔觉得孤单吗…… 等到沈原习在食堂吃完晚饭回来，收到了一个来自庄冕安的文件。 庄冕安：【你写得不错，我稍微提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可以参考】 沈原习道谢后点开了文件，密密麻麻一片红…….这些字里行间的备注，庄冕安写了多久…… 沈原习顾不得别的，给庄冕安拨通了视频通话。 叮—— 庄冕安正在吃饭，沈原习看到他打开了外卖的盒子：“你才吃饭吗？” 庄冕安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好摆放手机的地方，说道：“外卖迟到了。” “你刚刚一直在帮我改初稿吗？”问得小心翼翼，貌似在确认什么。 “别误会。”庄冕安吃起了面前的外卖，倒没有沈原习这么拘谨，“我只是在等外卖的过程中看了几眼，外卖小哥在路上不小心出了点事儿，送得稍微迟点罢了。” 庄冕安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他颠倒了因果。忙着帮沈原习看初稿，忘记订外卖，等到想起来点外卖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高峰期，而外卖小哥确实也不小心耽误了一会儿。 “谢谢你。”沈原习开口道谢，看着庄冕安吃饭的模样，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满足。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庄冕安怕沈原习多想，解释道，“帮你们改初稿，本身也是我分内的事情。” “你先吃吧，我不说话了。否则耽误你吃晚饭。” 庄冕安吃得断断续续的，回答沈原习的话也一句没落下。 庄冕安没有挂电话，沈原习挂电话。两个人隔着屏幕， 看着彼此。 准确的说，只有沈原习在看着庄冕安。庄冕安觉得怪怪的，一眼也没看手机屏幕，囫囵吞枣般吃得很快。 收起了外卖袋子，庄冕安看向手机屏幕里从始至终一动未动的沈原习：“还有什么事吗？” “什么？”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44章 “想问的？”沈原习看庄冕安吃晚饭，以至于忘记了起初这个视频通话的目的，“什么都能问吗？” 庄冕安想着沈原习初稿的事情，以为沈原习想问的事关实习留用，依旧答道：“可以。” “那你觉得什么叫喜欢？” 第24章 在庄冕安面前，沈原习似乎总是会“走神”。 庄冕安的停顿让沈原习急忙补充说道：“其实就是刘溢，他分手了，然后他今天问我的。你刚刚不是说什么都能问，我就想着，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啊，就问了……”越解释越心虚，沈原习的眼神飘忽不定。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庄冕安沉默许久后开口。 沈原习透过庄冕安闪躲的眼神，不知从何处借来了勇气，一鼓作气追问道：“你不会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庄冕安被沈原习的话问得表情一顿。其实他确实隐藏得很好，只是沈原习的“三分钟热度”远远超过了三分钟。 “只是没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庄冕安在找补，他确实也不敢回答。 什么时候对沈原习有感情的，他说不清。 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吗，外表的吸引力源自于个人审美的喜好，但也肤浅表面；是第二次在sleep外他见义勇为的时候吗，笨拙地逞强还有迟钝的搭讪技巧，真诚得让人舍不得戳破；或者是第二次第三次…之后的无数次在网上聊天时彼此了解的推进……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庄冕安喜欢上了手机屏幕里这个自己不该喜欢的人。 一定是因为戒断后的粘连更加紧密，庄冕安即使在此刻也始终强制自己清醒。 不知道电话是何时挂断的，也不记得是怎样挂断的，沈原习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发愣。 面对庄冕安的时候，沈原习总会变得“难以预测”，时而有些不像自己。似乎庄冕安总是能激发出沈原习不为人知的特性。 隔日两人在洲沂博物馆相见的时候，都默契地将那通视频电话当作无事发生。 一切如常，直到中午。 “你们知道庄导过两天要去出差吗？”胡奕百边吃饭边随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沈原习听闻很意外，“真的假的啊？” 胡奕百看大家的反应，立马表现得像是提前得到了考试的答案一样，说道：“当然是真的，我的消息一向保真。” 又故弄玄虚接着回答：“至于怎么知道的，保密。”其他人很快切换了话题，庄导在于不在，如今都没有自己的试讲更重要，而且馆里具体的安排也并不需要自己操心。 沈原习拿出手机悄悄给庄冕安发去消息：【你过几天要去出差？】 庄冕安正和同事坐在食堂里，和沈原习他们有一定的距离，沈原习看到他拿出了手机。 庄冕安：【对】 庄冕安：【你们的消息倒还挺灵通】 上午庄冕安才被通知出差，中午实习生们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沈原习：【那下周我试讲的时候你不在？】 庄冕安想了一下下周的时间，不巧的是，庄冕安应该会在沈原习讲完后第一天回来。 而这次的出差也并不是他一个人，有领导陪着，时间不如之前那般自由，他没法做主。 庄冕安：【不在】 庄冕安：【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有其他的负责人会在现场】 沈原习没有再发来消息，庄冕安看向他原先坐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了人。 和同事们吃完饭离开食堂的时候，刚进楼梯间，庄冕安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谢谢你。” 是沈原习。 “不客气啊，要是真想感谢我，请我吃顿饭也行。” 是实习生里另一个女生。 不想再继续偷听下去，但庄冕安心里一梗，总觉得不舒服。听到楼上的脚步声往下，庄冕安加紧步子，逃似的离开了食堂回到了办公室。 明明昨晚还在视频里跟自己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今天居然已经和别人想着约会了吗。 庄冕安苦笑，不过自己这样也只是徒增烦恼，本来就是没有任何资格要求沈原习不做什么的人。 想给自己找些事做，庄冕安从办公室出来，走进了一楼杂物间。陈列的各种铁架子让整个空间变得逼仄，但狭小也能给庄冕安带来安全感。 靠在窗边，听着外面烈日下的蝉鸣，一阵阵风吹过庄冕安的皮肤，热的、暖的，没有丝毫凉爽，但在没有阳光的杂物间里却格外舒适。 “有什么事吗？” 在这里听到过太多过往的人的闲聊和约谈，庄冕安早就学会了忽视一切外在的声音。 “上次你问我能不能给你一天演练的事。” 可沈原习的声音入耳，庄冕安此刻没法再忽视。 就是这么巧，在一天之内、一小时之内，庄冕安竟然“偷听”到了两次沈原习与别人的对话。 “你不会要反悔吧。”胡奕百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也不太相信沈原习真的会食言。 “当然不是。”沈原习也反驳得很迅速，“只是我申请调到了最后一个去试讲，所以我原先的演练时间也变到了下周。” “下周我都不在这儿了。”胡奕百急着打断沈原习，“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志愿者比你们少待一周吧。” 第45章 “我知道的，就是…..” 话说到一半，胡奕百再次打断了沈原习：“那你之前可是答应我的，现在来反悔不太好吧。”“我没想反悔，你听我说完。”沈原习一而再地被打断，语气稍微急了些。 “行，你说。” 胡奕百不再插话，还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沈原习恢复了之前的语气，终于可以完整地说：“我调了时间，所以演练的时间也挪到了下周。但考虑到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和另一个实习生协调好了，她也很愿意给你一个演练的机会，所以你的事还是如常进行。本来这次找你只是想知会一下，对你后续在简历上的实习内容不会有改动。” “就这？”胡奕百听完后反问，“这你还要特地找我跟我说？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嘛。” 沈原习只是想着或许应该让对方提前知道，不至于后续沟通上有误差，倒是没想到胡奕百会是这个态度。 “行了，我知道了。”胡奕百看了一眼沈原习，“不过你还真的有关系啊，抽签结果说换就换，当初你的实习生名额不会也是换来的吧。” 沈原习脸色变青，僵在原地。 胡奕百看沈原习的模样冷笑一声，说道：“我开玩笑的啊，你别当真。走了。” 杂物间里的庄冕安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试讲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抽签也就意味着不确定性，实习生私下进行调换自然无可厚非。至于实习生和志愿者的名额，确实是一起招的，但最终的分组也是依靠每个人的简历排序后定下的。 这方面，通过这么长时间的实习经历，庄冕安也能察觉出分组的合理合规性。 庄冕安原本不想在此刻出现在沈原习的面前，总觉得沈原习也不会愿意知道有别人听到了胡奕百伤人的恶语。 但他颤抖的肩膀和低声的无业，让庄冕安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沈原习的身侧。 一把拉过沈原习，带他进了杂物间，关上了门。 沈原习还在发懵，甚至都忘记了流眼泪。可看清庄冕安的脸后，泪腺霎时控制不住，边哭还边断断续续说着“我不是”。 庄冕安拍着沈原习的背，嘴里不停说着：“我知道你不是。” “那你…你去替我…澄清…”沈原习不敢放声哭，只能压抑着自己。 庄冕安用纸巾擦着沈原习的脸，回答道：“好啊，你把眼泪擦干了我们出去一起澄清。” 说完后沈原习情绪好了些，庄冕安又补充道：“不行，我现在就出去解释。” 脚步甚至没动，沈原习拽住了庄冕安的手臂，阻拦道：“别…别去…” 庄冕安见沈原习止住了哭，也没再说什么，静静等着沈原习擦干眼泪。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窝囊…”哭完的沈原习羞耻心大爆发，觉得自己刚刚一定很丑。 “这有什么？”庄冕安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刚工作的时候天天回家哭，哭得比你刚刚还凶。” 沈原习和庄冕安看着彼此，在灰暗的杂物间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两人同时笑出了声，沈原习笑着说道：“骗人。” 午休临近结束，庄冕安问沈原习：“你换到下周讲了？” “对。”沈原习眼眶还泛红，“你全都听到啦。”“抱歉，不是故意偷听的。”庄冕安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沈原习看着貌似已经不再难受，回复说：“没事啊，只是本来还想让你惊喜一下的，现在没有了。” 原来沈原习换时间，真的是为了让自己能看到他试讲的过程。 “没有了惊喜，但是有了期待。”庄冕安说完，打开门走出了杂物间。 等沈原习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拉开门的他甚至吓到了路过的人，连忙道歉。 期待，庄冕安也很期待能亲眼看到自己试讲吧，这是不是也说明，庄冕安也很在意自己！ 原来两人之间，并不是只有自己在努力靠近。庄冕安也在往前走，这段距离终于要缩小了吗。庄冕安对自己的感觉，原来并不只是自己的臆想。 沈原习甚至觉得自己被误会得很值，他走到工位上的时候，还给庄冕安传了讯息：【你哪天走？】 庄冕安：【后天】 沈原习：【明天吃午饭，我们坐一起吧】 庄冕安大概是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回复：【好】 第25章 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庄冕安是不理智的。但是没有人能在面对沈原习的眼泪时保持理智。 也可能是因为中午听到沈原习要和别的人“约会”，庄冕安产生了鲜少会有的“嫉妒”心理，总之庄冕安冲动了这一回。 他不想再逃避了，这次出差回来后，他想和沈原习顺其自然。 第二天一整个上午，庄冕安都在等沈原习的消息，可到了午饭时间也没有收到。 庄冕安：【你去食堂了吗？】 沈原习没有回复，等到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他才走到实习生的工位附近。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无奈一笑，庄冕安一个人走到了食堂，刚进去的时候还碰到了已经吃完出来的同事：“你怎么现在才来？” “刚忙完。” 庄冕安一踏进食堂就看到了沈原习，此刻正和两个实习生坐在一起吃午饭呢。 第46章 打好了午饭，庄冕安故意从他们三个面前经过。 “庄导！”坐在沈原习对面的女生看到了庄冕安，“你才来吃午饭啊。” “是啊。”庄冕安瞥到沈原习像是被呛到了，“本来约了一个人，结果人家忽然没空了，就等到现在了。” “还有人会放庄导的鸽子啊。”实习生打趣道。 庄冕安端着打好的午饭走到了自己最常坐的地方，余光一直看着沈原习。 看到他面前的两个人吃完了饭，看到沈原习跟着清理了餐盘，看到沈原习走到了楼梯口，又看到沈原习跑了回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沈原习坐在了庄冕安对面，动静很大，好在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昨天不是调了试讲的时间，她让我请她吃个饭，我就说可以啊，一起在食堂吃一顿肯定没问题。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忘了，结果到了中午我想去找你的时候，又被提醒了，我只能跟她们一起吃了……” 庄冕安听了一半就已经无所谓自己被放了鸽子了，还是装作生气的模样：“那你就能撂我一个人在那等了？我都等饿了。” 没听过庄冕安这样撒娇，沈原习明显慌了神，他一下子跑到了窗口处。 再回来的时候，庄冕安看见他端着一碗面条。 “对不起啊，我再陪你吃一顿，正和刚刚我也没吃饱。” 面条已经在餐台边放了很久，味道也没那么好吃了，沈原习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其实两个人吃饭也说不了什么，可庄冕安还是很喜欢这样面对面坐着的时间。即使都不开口，也不会觉得尴尬。 “下午我就回家了。”庄冕安说道。 沈原习反问：“下午？回去收拾行李吗？” “对。” “那我能去找你吗？”沈原习看见庄冕安已经放下了筷子，语速加快，“我不是说翘班去，是等下班后。”手上的动走也加快了，沈原习扒拉两下，面已经吃光。 “你还真没吃饱啊。”庄冕安起身。 和沈原习一起收拾了餐具后，走出了食堂。 “能不能？” 庄冕安刚想问什么，意识到了沈原习要说的话，答道：“你想来就来，还记得在哪嘛？” “当然记得。”去过那么多次，想忘记都难。 下午的时间格外难熬。 习惯了每日都能长时间看到庄冕安的日子，沈原习现在反而有些不习惯。虽然平时也不是能时时刻刻看到庄冕安，但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感觉也总让沈原习觉得不一样。 等到了下班时间，沈原习急忙离开。 “你下面还有约？”胡奕百没见过沈原习这么迫切地离开，问道。 沈原习收拾好了东西，往门口走，头也没回，说道：“对，有急事儿。” 只属于自己和庄冕安之间的急事儿，两个人的小秘密。 “你来啦。”庄冕安从阳台上看到了跑进小区的沈原习，早早等在门口，一听到电梯的动静就打开了门。 结果是对面的邻居。 “你好…”邻居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庄冕安。 “你好你好。”庄冕安尴尬地笑了两声，“刚下班啊。” “对对…” 叮—— 电梯门再度打开，沈原习从里面出来看到了庄冕安和另一个不认识但有些眼熟的男人。 在两人之间打量的目光有些直白，庄冕安招手让沈原习走来，解释道：“这是我邻居。” “邻居啊。”沈原习放下了心，还以为庄冕安今晚还约了别人，“你好，我是庄冕安的…朋友。” “你好你好。”邻居从电梯口走到家门口，回过头道了别。看到庄冕安和他的朋友走进了家门后，自言自语道：“这人来过好多次了吧。” “饭做好了，都是些家常菜。”庄冕安边往厨房走边脱下了围裙，“手艺没那么好，你别太期待。” 沈原习刚出电梯门闻到了饭菜香，摆着的菜肴如今看着也极具美味：“哇，看着就很好吃，你做了多久。” “没做多久。” 沈原习走进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放在桌子的两边。用筷子夹起面前的菜放进嘴中。 “好好吃啊！”虽然本身也打算不论味道如何都说好吃，可沈原习还是被惊喜到了，“你也太会做饭了吧！” “夸张了。”庄冕安看到沈原习的反应，内心暗喜。 “你也太会做菜了吧！”沈原习还在不停地夸赞庄冕安，菜配着饭一口一口也没停下。 来之前还一点也不饿，可现在沈原习觉得自己还能吃下两碗饭。 就在沈原习准备去盛第二碗饭的时候，庄冕安接过了他的碗，为他端上了一碗适中的米饭：“晚上别吃太多，你今天中午也吃了两顿，小心积食。” 沈原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眯着眼睛说道：“那还不是你做的太好吃了。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啊？” 只是顺嘴一问，庄冕安放下了手里的空碗，却看着很郑重。 “怎么了？”沈原习看向庄冕安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庄冕安看着吃得正香的沈原习，说：“等你吃完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一听这话，沈原习立刻加快了速度扒拉光了饭。端起桌上的碗，往厨房走说：“我来洗碗吧。” “不用。”庄冕安阻拦了沈原习的动作，把他从洗手台边赶走，带上了手套，“你去帮我把桌子擦一下，我来洗吧。” 第47章 “我来吧。”沈原习试图推开庄冕安可他却丝毫不动，“你做的饭，我来洗碗，天经地义。” “没关系的。”庄冕安打开了水龙头，水声在夏夜听起来清清凉凉的，“你在我这，不需要这么讲究你来我往。”庄冕安想，自己和沈原习，原本就是不匹配的。 沈原习当然没有体会到庄冕安的心理，只是觉得他已经被列入了庄冕安的“自己人”范畴。站在庄冕安的身侧，看着他说：“那我在这儿陪你。” “我从小就看着别人做菜。”庄冕安边洗完边说，“小时候看，是因为想提前吃第一口，后来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第一次做菜的时候是大四。那时候，我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起初每天的晚饭就用面包对付对付，后来实在是吃腻了，就自己学着做了。”庄冕安说的时候始终没有看沈原习，“我还挺有天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常看。” “那我以后常看你做饭，是不是也能学会？”沈原习第一次听庄冕安说自己，很有兴趣。 没有接沈原习的话茬，庄冕安继续说道：“后来没多久，庄冕就来跟我一起住了。我每天除了给自己做晚饭，还要给他准备早饭和午饭，他那时候在读高中，营养很重要。” 沈原习听着，没有问其中的怪异之处。 “你肯定想问我们爸爸妈妈吧。”庄冕安还是在洗碗，机械重复地做着这一件事，“我们俩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十八岁从那搬出来，庄冕在那待到十五岁，后来因为没有我陪着太不习惯了，也搬出来了。” “某种意义上，我其实也算他半个爹了。”庄冕安终于看向了沈原习，打趣着自己。 沈原习呆愣着站在原地，看着庄冕安把洗干净的碗收进橱柜里。 “怎么了？”庄冕安说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向沈原习毫无保留，“被吓到了？” “当然不是。”沈原习往前走，把庄冕安箍在了墙角，张开双臂抱住了庄冕安，“心疼你。”庄冕安的双臂直直地垂在身体两侧，感受着沈原习收紧的拥抱。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拥抱。 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因为庄冕安的手抽不出来。 “好了。”庄冕安想拍拍沈原习的肩膀都没法子，“不都过去了，松开吧。” “不，再抱一会儿。”沈原习怎么会这么轻易松开怀里的人，等他向自己敞开心扉，等了好几个月。 “你再不松开，我就喘不上气了。”庄冕安的声音里含笑。 听完这沈原习才松开他。 庄冕安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肩背，抬起头看到了沈原习在傻笑。 “我要去收拾行李了。”庄冕安把傻笑的沈原习留在厨房，走到了客厅，摊开了自己的箱子。 “你下午在家没收拾？”沈原习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子问道。 庄冕安站起身，往房间走，回答道：“下午哪有空。” 即使是做过几百次的菜，但做给沈原习吃，还是耗费了他很长的时间。从准备到完成居然用了一整个下午，庄冕安也没想到。 原来就算是做擅长的事，在将其赋予一定意义之后，也会变得像初学者那样有心理上的生涩感。 第26章 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些衣服放在床上，庄冕安等着外面的人走进卧室。 “我帮你把箱子拿进来吧。”沈原习看着坐在床边的庄冕安，提议道。 “好。”原来也是打算把箱子拿进来再打开的，不知道为什居然在客厅就打开了。难道这就是恋爱使人智商降低吗。庄冕安不免为自己的这副模样无奈发笑。 沈原习把箱子摊开在床边，和庄冕安面对面坐在了床沿。 “我来帮你叠吧。”沈原习看着庄冕安的动作，有模有样地学着他叠起了衣服，“还没看过你穿正装。”庄冕安这次出差准备的大多是西装，只有一两件坐飞机穿的休闲装。 “平时上班不都穿西装。”庄冕安蹲下，把衣服放进箱子里，抬头对沈原习说。 沈原习也跟着蹲下，与庄冕安平视，说：“那不一样，平时你穿的没这么正式。” 庄冕安看着沈原习脸上佯装认真的表情，内心忽然柔软起来。 “你怎么不说以后穿给我看？”沈原习见庄冕安不再开口，专心收拾行李，身子往前倾，手撑着地把脸送去了他的跟前。 猝不及防，庄冕安下意识后缩，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撞击声听着就不像是会没事的样子。沈原习此时像小猫一样，崛起屁股手往前移了两步。 “没事儿，没事儿。”庄冕安手撑地刚想站起身，面前的空间就已经被沈原习占据了。 行李箱的轮子偏偏在这时滑了一下，沈原习一个重心不稳，趴向了庄冕安的身子。 嘴唇刚好落在了庄冕安的喉结旁。 只是轻轻碰到了，但沈原习在爬起身前恍若无意般噘了一下嘴，亲到了庄冕安的脖子。 “我去一下卫生间。”不敢看庄冕安的眼神，沈原习撑起身子就跑出了卧室。这还是沈原习的嘴唇…第一次碰到别人的皮肤…沈原习站在镜子面前，手指滑过自己的嘴唇，其实是没有明显的触感的，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嘴唇在不受控地颤抖。 直到门外有滑轮的声音，沈原习才从卫生间出来：“你收拾完了？” 第48章 庄冕安推着箱子到客厅又摊开，瞄了一眼沈原习说：“好了。” “这么快？”沈原习走到沙发边和庄冕安并肩坐在一起。 庄冕安看了一眼时钟，回答道：“你在卫生间里待了半小时，再不出来我都准备进去看看你是不是晕倒了。” “那个…”沈原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学校了？” 庄冕安没听出沈原习的问句，说道：“行。要我送你吗？” 以为庄冕安会挽留自己，但一想到明天他也要出差，沈原习也顺着庄冕安的话回答：“不用，你好好休息，明天出差就要辛苦了。” 走出家门前，沈原习转过身看向背后的庄冕安，一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抱一下吧…” “什么？”庄冕安没听清，还以为沈原习是忘记拿东西了，转过上半身去。 沈原习在庄冕安回过身的一瞬间抱住了他。 庄冕安这次手还可以动弹，也抱住了沈原习，摩挲着他的后背。 “等你回来。” “好。” 看着沈原习进了电梯，庄冕安又去阳台上等。等到沈原习从单元楼出来，也仰起头，向着庄冕安招手。 小小的人一步三回头，终于也消失在了庄冕安的视线里。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这算是亲过了吗。 抱也抱了，亲也算是亲了，可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表白。庄冕安想着，等出差回来后、沈原习第一次做讲解那天，他要补上。 这次出差的地方是一座沿海城市，庄冕安刚下飞机就感觉到了风里的海，尽管温度接近，但整座城市的体感都舒适很多。 每当白天忙完，同事们去体验当地夜生活的时候，庄冕安都会一个人回到酒店。 沈原习重新加回了庄冕安的另一个号，两人始终有一搭没一搭得聊天，轻松惬意的感觉把他从出差的疲累中拯救出来，也让他更加意识到自己对沈原习的思念。 以前的庄冕安没有出过差，谈的恋爱也总是草草结束，更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可能真的是一种命运的牵引，庄冕安想，和自己理想的条条框框完全不一样的沈原习，竟然就这样入侵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而自己也欣然接受。 第一天的工作比较简单，后几天庄冕安就忙了起来。每天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跟沈原习交代了这几天不用等消息后，沈原习也没有再多过问。 趁着这种时机，庄冕安便认真思索起了该如何表白。 往常他都是接受表白的，也看过身边许多人表白，但真正轮到自己，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件如看起来那样简单的事情。 不想太花哨，也不想太随意。庄冕安的休息时间都在计划，列出了好多种备选方案。 可他没有想到，等自己回到洲沂的时候，沈原习已经因为私事提前结束了实习。 因为前几天的忙碌，庄冕安早就计划了提前半天回洲沂。考虑到改签费，一起出差的领导同事都决定用半天来给自己放个假当作调剂，但庄冕安还是毅然决然地要回去。 “这么着急回去，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这次来的领导是费开来的顶头上司，馆里常说，他们有自己的“派系”。 庄冕安不愿多说，只是敷衍地笑一笑。身边的同事自然地转移话题，也没有人再在意自己这个不合群的人。 提前做好一桌子的菜，然后去接沈原习下班。在回家的路上让花店老板装作抽取幸运路人送来一束花，回到家后再等外卖小哥送来订好的小蛋糕。 很家常也很有安全感，即使不轰轰烈烈，庄冕安也觉得沈原习会喜欢。 可在博物馆门口没等到下班的沈原习，只等到了林育涵。 “师哥，是你吗？”林育涵记得出差的机票订的是今晚，没想到能在傍晚看到庄冕安。 庄冕安摘下帽子和口罩，说：“这你都认出来了？是我。” 林育涵看了眼群里前几十分钟还有人在分享海边的美景，不可置信道：“不会吧，这么快。”“我提前回来了。”庄冕安说的时候也没忘记看着林育涵身后从馆里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工作人员，“他们还是今晚回。” “对了，实习生们最近怎么样？”一直没看到沈原习的身影，庄冕安以“视察工作”的口吻问道。 “不是吧，都下班了。”林育涵挺直的腰弯了一些。 “我就随口问。”庄冕安此刻很感谢自己平时的敬业，让这样突兀的关心没有引起林育涵的怀疑。 林育涵语气恹恹的，说道：“都挺好的啊，这周是…沈原习吧好像叫，他讲得挺不错的。” “这周是他？”庄冕安以为沈原习又调换了顺序，问道，“那他今天也在馆里？” 怎么还不出来。林育涵伸了个懒腰，庄冕安拍了一下他的肩以示歉意。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工作狂属性又犯了。”林育涵回答道，“他家里好像有私事，讲解玩就提前结束实习了。” “私事？” “对，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林育涵说完也跟庄冕安告别，走去了最近的地铁站。 沈原习回家了，还提前做了试讲。自己完全错过了。 回家的路上，庄冕安还是在路过花店的时候拿了那束订好的黑骑士。 第49章 走回家里，把花随手放在餐桌上，庄冕安拖着箱子收拾好了行李，又去冲了个澡。 和沈原习的聊天记录停在了自己出差的第二天，说完早安后就再也没有过交流。庄冕安还以为是博物馆的工作也忙了起来，毕竟志愿者也要离馆了，实习生相对来说工作量会增加些。而自己的工作也忙碌，因为准备表白，也怕聊多了会露馅。竟也没去关心沈原习在忙些什么。 洗过澡后的庄冕安湿着头发坐在餐桌边，没有戴眼镜，鼻梁的两边有深深的两个鼻托印。 他拿起那束花，找出电视柜下放着的、刚搬进来时添置的空花瓶，一朵一朵地装了进去。 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庄冕安给沈原习发去了消息：【你回家了吗？】 沈原习也没有及时回复，庄冕安一直等到凌晨窗外的天已经微亮，手机还是没有收到消息。 昨天刚买的花，今天看着就有些蔫了。 开完晨会后，庄冕安看到了沈原习一个小时前给自己发的消息：【对。家里有事，才看到消息】 沈原习：【你回洲沂了吧？】 一晚上都没看到消息吗？庄冕安心中不免失落，自己兴冲冲地准备表白，可对方却能一晚上不回消息。 整理好心情，庄冕安还是相信沈原习一定是有些要紧事，回复道：【回了】 庄冕安：【你要等暑假结束再回来了吗？】 又是一上午。 中午的时候沈原习才回复：【估计是了】 沈原习：【如果能早些回学校我就早些吧，但也不能保证】 沈原习：【我奶奶生病了，这几天我们都在轮流照顾，不怎么看手机】 沈原习：【也没提前跟你说一声】 看到这几行字的庄冕安心中的失落瞬间转为愧疚：【照顾奶奶要紧】 沈原习：【嗯】 庄冕安：【[拥抱]】 沈原习：【[拥抱][拥抱]】 庄冕安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从小到大最亲的人除了庄冕，就是孤儿院的院长。他很难体会到至亲血肉之间的那种联系，但他知道沈原习现在一定不好受。 能不给他添些麻烦，可能就是目前庄冕安唯一能做的事情。 第27章 得到奶奶生病的消息的时候，是在第二位实习生讲解的前一天傍晚。 杨再清来洲沂博物馆接他下班。 起初沈原习刚看到杨再清的时候，还担心周围的人会以为自己明目张胆地带“傍上的大腿”来炫耀，可看到杨再清的表情就像是心灵感应有了不好的预感。 “姑妈，有什么事吗？”亲人间的感应，让沈原习面对杨再清时回到了姑侄关系。 杨再清看了一眼沈原习说：“找个吃晚饭的地方，坐下说吧。” 博物馆附近的小店里顾客并不多，灯光昏暗，沈原习和杨再清面对面坐着。 “有什么事吗？”点完单的沈原习看向杨再清。 杨再清的个子不高，坐着也比沈原习矮了一截，可他在她的眼神中总能看到许多力量。 “你做过试讲了吗？” “还没有。”杨再清的有条不紊又让沈原习怀疑自己的直觉，但一直没给出正面答复还是没能打消沈原习的不安。 “明天你提前讲一下吧，我跟你们负责人打个招呼。”杨再清说完，沈原习摆摆手说，自己去跟实习生沟通就行。 听到这，杨再清才回答了沈原习反复问的那个问题：“奶奶生病了，我已经买好了明天晚上的飞机。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们一起回去。” “什么时候？严重吗？” “就前一周，现在还在住院。等回去后，我们几个人轮流照顾着，会没事的。” 是说给沈原习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于是沈原习找到了另一个实习生沟通了自己的处境，对方也很通情达理地应允了这个调换的请求。 晚饭后沈原习就和杨再清分开了，回到宿舍整理了行李箱，洗完澡后也到了深夜。 没有告诉庄冕安的原因，一是不想打扰庄冕安工作，二是不想他替自己担心。 于是庄冕安回到洲沂的时候，对沈原习已经回家的事情丝毫不知情。 沈原习刚落地就被自己的妈妈接到带来了医院。 当天杨再清想要代替沈原习的妈妈守夜，但考虑到路途奔波，沈原习主动揽下了这个重任。 于是生活就变成了家里和医院两点一线，睡够了就去医院换人，熬累了再回家睡觉。看到自己妈妈眼下乌青的黑眼圈，沈原习一次也没有再让她留在医院守过夜。 庄冕安给沈原习发消息那天晚上的第二天清晨，奶奶终于醒来了。 那天中午也是沈原习爸爸在奶奶生病后第一次来医院，还带着一堆沈原习并不认识的人。 “妈，你醒了啊。”沈禹申站在病床边，指着自己身旁的人问道，“妈，你还记得他吗？小时候邻居叔叔的儿子。今天我们正好谈事，聊完了就顺道一起来看看你。” …… 原来是生意场上打交道的合作方，怪不得沈原习看着并不眼熟。以为话题不会提到自己，沈原习在窗边拿起了手机准备给庄冕安发消息。 奶奶终于醒了，一直以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沈原习也想庄冕安了…… 第50章 “圆圆，你过来。” 奶奶刚醒自然并没有对沈禹申和那位几十年没见的邻居有什么反应，沈原习也明白来看望奶奶或许也只是爸爸做生意做中的一个顺便的“计划”。 沈原习走向床尾，被沈禹申带到了那位陌生叔叔的面前：“这就是我儿子，在洲沂大学读…在洲沂大学读书。” 打了招呼后，沈原习看到了那位叔叔身后的一个小女孩，听见叔叔说：“我本来跟你爸聊完后就准备一起去吃午饭，你爸说你奶奶就在这附近，我想着也来看望一下才好。只是我家今天没人做饭，女儿没得吃，一大早就跟着我来了。你们也是同龄人，还算比较好交流。” “你放心。”沈禹申说，“让沈原习好好照顾她。他们年轻人之间有共同话题。” “那你们先出去找个餐厅吃午饭吧，我女儿刚刚不也说自己饿了。” 沈原习看向对面的女孩，身上的高中生气息还没褪去，只是木讷地点点头，便转身往外走去。 “快跟上啊沈原习。”沈禹申看了一眼沈原习催促。 沈原习侧过脸看了一下病床上的奶奶，说：“奶奶我先出去吃午饭，吃完再来看你啊。” 说完便小跑出病房。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靠在门外的那个女孩。 “你没走远啊。”沈原习还以为自己要追一段，“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女孩把手机收进口袋，“我没钱，吃什么你定。”两人并肩往医院外走，沈原习拿出手机打算搜一些餐厅，看到了沈禹申的消息：【好好照顾妹妹，别让她花钱，表现得绅士一点。】 走到了医院门口，前面的妹妹转过头，不小心瞥到了沈原习的手机界面，立刻收回眼神。 “我知道附近有家烤肉店还不错，走吧。” “行。”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继续搭话。 沈原习自然是参透了自己爸爸的用意，但他想装糊涂。而妹妹貌似也并不尴尬，沈原习想，可能她并没意识到自己爸爸今天应酬为什么带着她吧。 烤肉的油烟机很好地阻隔了两个人的对视，妹妹居然先开口：“我叫袁微。” “我叫沈原习。”说完，沈原习竟然觉得有一丝像在相亲，“你是刚高考完吗？” 更像相亲了，只是这个年龄太过超前。 “对。”袁微此刻看着和在病房里有些不一样，“我在莱川上大学。” “这么远？” 莱川比洲沂还更南边。洲沂好歹还四季分明，而莱川却是没有冬天的。 沈原习脱口而出：“你爸爸怎么允许你去的？” “为什么要他允许？”袁微轻挑眉，看向沈原习，“我上什么大学，难道不该我做主吗？我都成年了。” “也是…”沈原习又想到自己总在社交媒体上提到的自己家乡的标签，“果然独生女确实受宠，我当年填这个志愿差点把我爸妈气死。” “受宠？”袁微夹起服务员烤好的肉送进嘴里，咽下后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今天不会出现在这。” “什么？”袁微的话让沈原习一惊，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 “和你相亲，就是对我去莱川的一个惩罚，也是一个警告。” 沈原习没想到刚高中毕业的袁微竟然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还有些发愣。但袁微看似很娴熟这一系列的流程：“你有对象吗？” “我以为你会问我大学开不开心。”还以为挑明后袁微便不会再打听自己的情感状况，沈原习放下了几分戒备后心情又有些复杂。 “开不开心我自己总能经历。”袁微泰然自若地吃着肉，还示意沈原习也吃，“我就是单纯好奇八卦。” 眼前的人还是个小妹妹，沈原习一脸傲娇地回答道：“有啊。” “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怎么在一起的……”沈原习该如何讲呢，要告诉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自己是个同性恋吗… “怎么认识的？怎么表白的？” “表白？” 袁微听见沈原习的反问，故作惊讶道：“不会没表白吧，还是第一次说喜欢彼此的场景都不记得了？” 表白、说喜欢对方……沈原习和庄冕安好像没有过。 “没有说过，也没有表白。” “那算什么对象啊，顶多算个暧昧对象。”袁微看向沈原习的眼神像是在看渣男，“没想到你也是这种只会占人便宜的坏男人，你看着还挺老实的。” “看来我上大学后还是得擦亮眼睛，不能被男人的表面给欺骗……” 沈原习被袁微的这番话点醒，原来自己竟然都不算和庄冕安在一起了吗…… 庄冕安和自己最近鲜少的交流更在此时加重了沈原习的怀疑，难道他们之间只有自己认为两人在谈恋爱吗…… “好了，我吃得很饱，谢谢你。”袁微和沈原习走出烤肉店，拦下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我先回家了，你…我就不管了。” 拍下袁微上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加上她的微信让她到家后报备一下，庄冕安闻着自己身上的烤肉味，也决定先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医院。 刚打开家门，他就看到沈禹申坐在沙发上：“爸，我回来了。妈呢？” “你妈在医院。”沈禹申是专门在等沈原习，“中午怎么样？” 第51章 “挺好。” 沈原习知道沈禹申想问什么，但还是选择了装傻，“看到她我就感觉自己也有了一个亲妹妹。” “哼。”沈禹申也不会说很直白的话，让沈原习也挑明的机会，“袁叔叔说了，等你回学校的时候他们一家跟你一起去，顺带在洲沂玩几天再去莱川。到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好他们。” “知道了。”沈原习走过客厅，“身上全是味道，我去洗个澡然后去医院。” “哎，先不用去。你妈和你姑妈在那呢，你再利索能有她们女人利索？等过会儿你爷爷午觉醒了，你去他那陪他一会儿。” 沈原习想叹气，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禹申已经不在家了。 爷爷就住在同一栋楼里，沈原习去的时候他还在房间里睡觉。正值中午，偌大的小区里仿佛只有沈原习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点开与庄冕安的聊天界面，斟酌一会儿后发去消息：【你在干嘛呢？】 庄冕安和第一次回自己消息一样迅速：【上班】 庄冕安：【但是没那么忙】 庄冕安：【有什么事吗？】 沈原习打下了几个字又删除，一句想你，在现在却有些难以说出口。 看到沈原习的页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又消失，好几次后庄冕安发去了消息。 庄冕安：【有些想你了】 庄冕安：【奶奶最近怎么样？】 庄冕安：【什么时候回来？】 第28章 不只有自己想庄冕安，庄冕安也在想自己。 那应该，也不只有自己觉得两人在谈恋爱吧，庄冕安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和庄冕安之间，本身的发展就和其他人很不一样。沈原习想，自己不需要按照别人的标准来评判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沈原习：【奶奶今天已经醒了】 沈原习：【我应该会早一个星期回去，但也不确定】 沈原习：【我也想你】 沈原习第一次过这样漫长的、只有一个月的暑假。 等到奶奶出院的时候，杨再清也回了洲沂，那时他还试图与她一起回去，但无疑遭受到了沈禹申的阻拦。 还顺带在此被安排了和袁微吃午饭。 也是在那次饭局中，被袁微告知了自己回学校的具体安排。 袁微一家人因为是第一次送女儿出省读书，全家亲戚恨不得一起去，但这一方案被袁微拒绝了，最后一起去的也只有袁微的父母，以及沈原习这个外人。 袁微开学的时间在沈原习后一周，所以他们决定在沈原习开学前一周去洲沂，接着在那一片玩一圈再赶去莱川。 听着就很麻烦，而等到现实中操作起来，确实也更麻烦。 沈原习没有跟庄冕安说自己回洲沂了，因为回来的前两天，自己需要当导游，无暇去找他。 更何况，沈原习想给庄冕安一个惊喜。一个月前的不辞而别，让沈原习心中始终过意不去。 庄冕安觉得沈原习最近有事瞒着自己，但他猜不到是什么事。不过考虑到沈原习的性格，大概也无伤大雅。 博物馆这两天办了一场新的展览，主要负责人是庄冕安。这个活儿本身是费开来的，但他觉得这样公益无盈利的展览不如把时间留给应酬拉客户，于是推给了庄冕安。 沈原习回到洲沂这天是庄冕安的展览开展的第一天，两个人都忙得顾不上对方。 杨再清在那天来到了这个展览。 自从庄冕安决定丢掉包袱、与沈原习在一起，他就产生了不知该如何面对杨再清的情绪。 杨再清也体察到了他的这种小情绪，主动约了庄冕安一起吃晚饭。 “最近怎么样？”庄冕安看自己的眼神总有些闪躲，杨再清还以为是因为他工作不顺。 “挺好的。”庄冕安还是和大学时期一样，对杨再清始终保持着师生之间的一丝敬畏，“杨老师觉得这次展览怎么样？” “很好啊，在西部的主题下展现出了一些地区没被人发掘的震撼，我看完都觉得需要去一趟亲眼看看了。”杨再清从来也不会吝啬对学生的夸赞，“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喊我老师。” “习惯了。”庄冕安语气一顿，想到有沈原习这层关系的话，还不知道杨再清愿不愿意再认自己为学生。 “我还以为我们能做朋友呢。”杨再清举起杯放在空中，等着庄冕安和自己碰杯。 庄冕安连忙举起眼前的杯子，碰了一下。 “喝了这口我们就是朋友了，不用再喊我老师了。” “好的，老……那喊什么？” “杨姐？清姐？”杨再清想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也没比你大很多吧。” 庄冕安是自己带的第一批学生中自己最看重的，年龄差并不大。 杨再清透过眼前的庄冕安依旧能看到大学时期的他，只是如今已经独当一面：“上次沈原习在你这实习，表现怎么样？”没想到杨再清会主动提沈原习，庄冕安抬起头的表情里有一丝慌乱与震惊。 “哦，我没说过吧，他是我的……我带的学生。”考虑到沈原习也会避嫌，杨再清没有明说。 但庄冕安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向杨再清交代自己对于沈原习的感情，他喝了一口水放下，坐直了身子，直视杨再清的目光，说：“杨老师，其实……” 第52章 “不是说不喊老师了？”杨再清仿佛抓到了庄冕安的小错误般低头一笑，“庄导不认真听我讲话被我抓到了啊，自罚一杯。” 正好喝点酒才更有勇气开口，庄冕安把杯子里剩余的酒一口饮尽，重新直视着杨再清：“杨…姐…其实…我知道你和沈原习的关系…” “他告诉你的？”杨再清明显一愣，“我还以为这小子不愿意别人知道呢，每次在学校见到我能装不熟就装不熟。” “算是吧…”庄冕安还想继续说，咬了咬下嘴唇，“其实…我对他…我有点喜欢他…” 不是有点，是很喜欢。但庄冕安不敢说。 “害，这小子从小就讨人喜欢。小时候是因为听话，长大后……”说到一半杨再清又觉得不对劲，看向对面庄冕安的脸色，刹那间明白过来了他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突然，也有些冒犯。”庄冕安低下头不敢再看杨再清，像是说过了无数遍，一连串说出一大段，“但是我不想瞒着你。我刚开始喜欢他的时候，也想着要压抑自己的感情，但后来我发现根本压抑不住。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你们作为长辈会有些难以接受，如果你现在要阻止我，其实…我也没法答应你…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一定会对他很好，不会让他伤心…” 杨再清差点口吐芬芳，但教师的素养让她把脏话憋了回去：“你居然，也要喊我，姑妈？” “什么？” “不对，那小子怎么说？”听完庄冕安的这一席话，杨再清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前一秒还在喊自己姐的人，未来可能要喊自己姑妈，这备份的变化简直猝不及防。 “我还没问…” “那你是单相思？”杨再清的八卦欲已经战胜了其他一切想法，甚至还说起了趣话，“想不到你们俩还会有这层的发展。” “也不算是单相思吧…”庄冕安拿捏不透杨再清的态度。他还以为从今日往后，自己和杨再清会再无往日的师生情分。 “那你今天跟我说这个，是因为准备追他？”杨再清回想到了沈原习跟自己打听庄冕安的样子，两人之间的微妙倒还真是有迹可循。 “我准备表白……”杨再清问什么，庄冕安就回答什么，规规矩矩的。 “你们年轻人现在表白前都要跟对方的长辈提前说一声？”杨再清没想到今天这顿晚饭会接收这么大的信息量，“还是你是觉得我会对你有偏见？” 庄冕安没有直接回答。以老师的身份，按照庄冕安的理解，杨再清并不会对同性恋有歧视或偏见。但若是涉及到真正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呢？ 正因为足够了解人性中的双标，庄冕安才不敢贸然行动。 “我只是希望，沈原习能够得到自己亲人的祝福。” 而不是因为性取向与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吃完这顿晚饭，庄米安执意要送杨再清回家。杨再清的家住在洲沂大学的附近，送完她后，鬼使神差的，庄冕安第一次在毕业后走进了学校的操场。 暑假还没过，但操场上也有零星几个人跑步、散步、打打闹闹。 仿佛在看不清对方的夜晚里，庄冕安也能装作是一个还未入社会的大学生，混在他们其中扮嫩。 如果真的能在大学时期遇到沈原习就好了…… “想什么呢。”庄冕安不禁苦笑，“那时候的沈原习不仅在千里之外，甚至还没成年呢。” 沿着操场走了两圈，庄冕安正预备回家，却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沈原习！ 庄冕安刚想打招呼，又看到了他身边的一个陌生的女生。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他们在路灯的照射下，由宿舍楼前的水泥路往操场走。而庄冕安正站在没有灯的塑胶跑道上。 沈原习回来了。 但他没有告诉自己。 不仅没有告诉自己，他还和另一个女生在学校操场上散步。 庄冕安点开与沈原习的聊天界面，往上滑，看到了前几天他发给自己的【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过几天，原来是今天。不，也有可能是昨天、前天…… 庄冕安的手在发抖，看不清两人的五官，但能看出两个人是很熟悉的人。 他现在只想跑回家。 和袁微的父母来到洲沂的第一顿饭，沈原习带他们去了学校周边自己最熟悉的 饭馆。 吃完饭后，袁微的父母说赶飞机太累了要回酒店休息，让沈原习带着袁微逛逛校园，提前熟悉熟悉大学生活。 虽然两人都觉得这一行为很没必要，但也都没拒绝，顺从地一起从餐厅走进了学校。 “还在暑假，学校里人不多。”沈原习看着空荡荡的校园，还有些尴尬，此时他听到了操场上传来的踢球声，“我们去逛操场吧，那里人应该多一些。” “行。”袁微抬起头看向沈原习，“你也很讨厌这样吧。” “是有点儿。”沈原习摸摸鼻子，“但是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袁微正过身子，“那我们达成协议好了，互相敷衍着，省的他带我去见别的男生。” “你还见过别的？” “目前还没有……”袁微声音很小，又骤然增大，“但你别误会啊，我只是觉得你人不错，对你没意思。” 第53章 “行，我答应你。”沈原习想了一下沈禹申的行为，觉得这样大概也对自己有利，“你放心，我也对你没意思。” “那拉勾。”袁微站定，转过身子伸出了手指。 沈原习勾上袁微的小拇指，与她盖了章。 盖完后袁微看向了操场的一侧，疑问道：“你们学校的人，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操场侧边是一片草地，略高于最近的行人道。庄冕安不想再看了，也不想从沈原习面前走过，只能从这个小坡上跑出去。 沈原习顺着袁微的目光看去，觉得这个背影格外熟悉。 庄冕安不会出现在这，也不会这样仓皇。他点开微信，点开置顶的人：【你在哪？】 第29章 叫的车一直不来。庄冕安看着这辆车在每个路口都停下，特别不巧合地遇到了每一个红灯。 真是倒霉。 庄冕安的思绪是乱的， 他没空想任何问题，现在只想回家。 脚步很沉，心情更沉。沈原习如果回家后，受到了外界的影响，在和自己的感情中选择了退缩，也是情有可原。 人在离家远的地方总是有更多的勇气，但回到熟悉的居所，便会更能看清自己那份勇气的时限与力量。 手机上有两条沈原习的消息：【你在哪？】 沈原习：【我回洲沂了】 庄冕安手指颤抖，走到沙发上坐下，回复道：【在家】 沈原习立刻打了一通视频电话过来。 此刻的庄冕安有些不太敢接，现在的他应该看着很狼狈。 沈原习拨来的视频通话自动挂断了。 但紧接着又是一个。 照这劲头，庄冕安猜沈原习可能会一直打下去。 他语音接通了这个电话。 “你怎么不开视频？” 沈原习的背景是学校宿舍，他今晚还是一个人待着的…… “不太方便。” “好吧。”沈原习表情中有失望，“好多天没见了，我也想看看你。” “真的吗？”庄冕安听到这话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反问又让沈原习想到了袁微曾说过的那句“你们根本就不算在一起啊”，不仅是回答庄冕安，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当然！” 当然。我们已经谈恋爱了，我想看看你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吧。 还没有表白，庄冕安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语气柔和地说道：“抱歉…现在我确实没法开摄像头…” “没关系。”沈原习想着，明天晚上袁微一家就要离开洲沂了，“后天我们见面吧。” “明天你是有别的事情吗？” “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庄冕安，也怕他会多想，索性就不提了，“有个认识的朋友来洲沂了，我要陪她。” “这样啊。” 称呼还是朋友。 断断续续聊了些，沈原习看不见庄冕安的样子，只能听见庄冕安的呼吸声和貌似有些疲累的回答。 或许他最近的工作真的有些忙。 沈原习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视频通话，庄冕安却还觉得心乱如麻。 他并不是没有与沈原习一起面对未来的勇气，他只是担心沈原习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沈原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曾经这个更好的选择只存在在庄冕安的想象中，他可以让自己别过多思虑。可现在眼前似乎就站着另一个更好的选择…… 庄冕安叹了声气，走进卫生间。凉水从头顶浇下，他浑身一颤。 自己的确是个懦弱的人。 第二天下午，沈原习送袁微一家子去高铁站，喊了两辆出租车一起去。 经过洲沂博物馆的时候，就是这么巧，也是这么不巧。感到有些胃晕的庄冕安请了假，刚从馆内才走出来。 树荫和暖黄色的夕阳，阵阵微风和树枝上不断的蝉鸣，夏季的末尾秋季的前奏，零星的几片树叶落下，庄冕安看到了坐在出租车里疾驰而过的沈原习。 沈原习也看到了窗外的庄冕安。 出租车的窗户上没有贴膜，沈原习甚至看到庄冕安在原地站了好久一直没有离开。 又遇到了啊，这样还能遇到，还真是一种缘分。庄冕安的胃又是一阵绞痛，拦了一辆车回家吃了胃药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前的脑海里，还残留着沈原习刚刚从车内侧过身看到自己的那一分错愕的表情。 “看到熟人了？”即使两人一上车就一直在各自玩手机，袁微也注意到了沈原习的动静。 “对。”沈原习在看不到庄冕安后连忙拿出手机，可还没想好应该发什么。 袁微余光里看到他的动作，一副猜到了什么的表情，问：“看到你之前说的那个喜欢的人了？” 沈原习没回答，低头打字：【刚刚在博物馆门口是你吗？】 袁微见沈原习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嘟囔了一句无聊又带上了耳机。 沈原习一直到高铁站也没收到庄冕安的回复，他帮袁微把行李拿下车，重新打开出租车后座的门，说：“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吧。” 袁微父母的车比他们的慢一些，但沈原习估摸着也快到了。 “行啊。”袁微看向沈原习，“别忘了我们之前说过的，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沈原习关了车门，“我先走了，你和你爸妈汇合后跟我说一声。” 第54章 原本跟司机说的是去洲沂博物馆，但都快到了沈原习也没收到庄冕安的回复，于是沈原习决定直接去庄冕安家。 “来找庄导？”安保室里的保安看到沈原习，觉得眼熟，试探问了一句。 沈原习脚步一顿，想不到连保安都已经能认出自己了，转身看向他：“对。” “今天庄导回来得挺早，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保安回忆道，“我刚看到他的时候问了一下，说是胃疼。” “胃疼？”沈原习打开手机，又看向保安，“附近有什么药店吗？” 保安往左指了指，说对面一条街直走就有。 沈原习道谢后跑远了。额头上出了好多汗，有一滴滴进了沈原习的眼睛，他闭着一只眼，用手背擦拭掉流下的汗。 可能睡着了，也可能压根没睡着。 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太舒服，庄冕安睁开眼的时候也觉得这一觉不踏实。 好歹胃不疼了。 咚咚咚—— “庄冕安！庄冕安！你再不开门我打120了啊！” 刚醒来混沌的脑袋一听到这声立马清醒了。庄冕安从沙发上起身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沈原习垂下双手，看到眼前的人后松了口气：“你终于开门了。” 紧接着弯腰拎着地上的袋子十分自然地进了屋。 “我听你们小区门口的保安说你胃疼，你这么久不开门，我还以为你疼晕过去了。” “来了多久？”庄冕安看着沈原习走到餐桌边。 沈原习打开塑料袋，问道：“你还疼吗？家里有没有药。” “吃过药了，不疼了。”庄冕安如实回答道，刚睡醒脸上还有些呆滞。 沈原习看到这样的庄冕安，没忍住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说：“你这样看着好呆啊。”随后又说：“不对，我没洗手哈哈哈哈，你去洗个脸来吃点。” 庄冕安听着沈原习的话走进卫生间，洗了个脸又出来，脑袋清醒了许多。 “你来了多久了？”庄冕安看着坐在餐桌边的沈原习，在他的对面坐下。 “没多久。”沈原习手肘撑着桌子，“粥还都热着呢。” 庄冕安拿起勺子，看了眼时间，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饭点，还以为只小憩了二十分钟。 “你也吃点吧。”刚想起身去厨房拿碗，就被沈原习拦下。 “我来，我认识在哪。” 看着沈原习轻车熟路地拿出了碗筷坐在自己对面，庄冕安心中立马只剩下了幸福…… “你今天是不是看到我了？”沈原习喝着粥，抬眼瞥庄冕安。 “看到了。”庄冕安没抬头，“你也看到我了吧。” “嗯…”沈原习又问，“你只看到了我吗？” 还不如直接问……庄冕安又觉得自己有些胃痛，回答道：“不是。” “其实我旁边坐的就是那个朋友。”沈原习解释道，“她爸爸和我爸是合作伙伴，这次他们一家跟我一起来的洲沂，我负责照顾她两天。” “嗯。” “我和她之间就是纯友谊。” “嗯。” 沈原习这么说了，庄冕安自然会信。但他的胃又隐约有些痛感，他正憋着不想表现出来。 但沈原习以为庄冕安这样是不信。 “真的！”沈原习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看向庄冕安，“我和她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其他关系，只是朋友！” “我相信你。”庄冕安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皱了下眉头。 “你相信我为什么这个表情？”沈原习盯着庄冕安，“你不会又胃疼了吧。” “没有…”庄冕安有些忍不住，“有一点…”沈原习去厨房里倒了一杯温水，去沙发边拿着茶几上的药片，递给庄冕安说：“再吃一片吧。” 庄冕安接过药片吃下，沈原习已经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你腿怎么了？” 沈原习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庄冕安看到了他的膝盖上有一圈红印。 沈原习低头看了一眼，说道：“没啥，就是蹭破了。” “什么时候蹭破的？”庄冕安站起身拉开离沈原习最近的椅子让他坐下去，“你怎么也不说？”“这有什么？”沈原习还想站起来，被庄冕安按在椅子上，“以前打球也经常蹭破皮。” 庄冕安瞬间胃也不疼了，走到茶几边拿出家里的药箱，半蹲在沈原习的面前给他消毒。 “这都蹭破了一大片，走路也不小心些。” “那不是给你买粥心急嘛，生怕粥冷掉。” “冷了不也能再热。”庄冕安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受伤了也不知道说一下。” “说什么啊？”沈原习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说。” 说完后沈原习也愣住了，庄冕安的动作暂停住。 空调呼地一下发出一声长叹，到达了设置的温度，空调也沉默了。 “我瞎说的。”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了，沈原习懊恼自己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 “家里没有医用敷贴。”庄冕安由半蹲着站起身，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我出去买一下，你在家等我。” 第30章 人们说出一句话往往要经过很多复杂的过程。大脑内部的神经元活动，神经元之间的电信号传递，这之中的思维过程引起大脑区域的活动。而这个区域的活动会激发人们说出一段话。 第55章 但有些人在说话的时候，这一过程总是慢半拍。不经过大脑思考总说出些让人事后反复后悔的言语。 沈原习目前正在悔恨这个阶段。 一定是受到了袁微的影响，才会说出这句话。 庄冕安出门了太久，沈原习一度怀疑自己被他一怒之下丢在了这里。可这里是庄冕安家，这不合理。 刚站起身，门口有了响动。 庄冕安打开门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前的沈原习：“你怎么站起来了？” “这又没什么大事，还没到站不起来的程度。”沈原习的视线随后就看到了庄冕安怀里的一束花。 庄冕安把沈原习强制性带着坐回椅子上，沈原习好似有话想说但被庄冕安抢先开了口：“坐着，我帮你贴医用敷贴。” 贴完后沈原习又想起身，但庄冕安半跪在地上仰视着他：“沈原习，可能是因为你sleep后门的小巷子外见义勇为，也可能是因为你和我每个晚上的聊天，也可能是因为你的真诚智慧，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你的这张脸，我不知道我是在那个瞬间喜欢上你的，但是我已经没法抑制自己喜欢你的感情了。” 庄冕安把刚刚放在脚边的花举起来，让自己正对着沈原习，继续说道：“本来想给你选一束特别的花，但晚上我过去的时候花店里只剩下了这种最基础的搭配，希望你不要嫌弃。” 沈原习怔住说不出话，庄冕安这是在跟自己表白，他在跟自己表白！ “沈原习，虽然以后的路可能会有些难走，但你愿意…” “我愿意。”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我愿意，我愿意！”沈原习接过花放在桌上，弯下腰抱住了庄冕安。 原来被表白是这种感觉！原来被喜欢的人表白会这么开心！ “但是庄冕安。”沈原习松开双臂，看向庄冕安的眼睛，“我其实……从刚才就特别想上厕所……” “噗嗤…”庄冕安忍俊不禁，“小傻子，怎么不早说。” “这不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吗。”沈原习站不起身，身后是墙，身前是蹲着的庄冕安，“你起来一下我要憋不住了…” “我腿麻了……”最后是沈原习搀扶着庄冕安的上半身把他放在了椅子上，他才跑去了卫生间。 庄冕安看着眼前的这束没有太多寓意和美感的花，又将桌子上的花瓶移到了面前。 一个多月前买的黑骑士早就蔫了，但自己一直没有把它们扔了。每当他看到这束花的时候，他总觉得这是他家里唯一与沈原习有关的物件，能让他想到沈原习。 现在终于可以换了。 沈原习走出来后，看到庄冕安对着蔫了的花发呆：“我来把花瓶里的花换了吧。” “好啊。” 接过庄冕安手中的花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甲盖，沈原习的脸蹭的一下变红了。 怎么都在一起了，还变得害羞起来了。 换好花出来，庄冕安已经回到了卧室里。 沈原习走过去，靠在门框边，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庄冕安，你刚刚是跟我表白吗？” “不明显吗？”庄冕安拿着全新的睡衣和浴巾给沈原习，“这些我都没用过，你可以放心用。” “你现在是在邀请我留宿吗？”沈原习整个身子站直了，目光中有一丝顽劣，“这么快，这样好吗？” “那我送你回学校吧。”庄冕安刚想转身，就被沈原习抱紧了。 “我开玩笑的。”沈原习抱着庄冕安左右晃，“我今晚就想待在这。” “那你现在去洗澡吧，注意自己的腿别进水。”庄冕安听着还算稳重，实际上已经是慌乱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做不到。”沈原习接过庄冕安手上的衣服和浴巾，“除非你帮我洗。” “好啊，我先去放水。” 沈原习这下呆在了原地。庄冕安居然就这样答应了？帮自己洗澡？这不太好吧…… 虽然沈原习是北方人，但之前去澡堂子的时候和现在这种情况可不一样。 他听见了卫生间里放水的声音。 庄冕安在给浴缸防水。答应的时候确实只是想着，一个人站着洗澡不可能不把腿弄湿，旁边如果有个人来帮忙，这就没那么难了。 可现在坐在浴缸边防水的庄冕安却没有答应时那么淡定。 自己要帮沈原习洗澡，那不就能看到沈原习的全身了，那不就…… 光是这样想，庄冕安的身体就有了反应。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个受伤的人有反应是不对的，不过那个伤几乎可以忽略，但这样还是不对的。 浴室里的水蒸气让瓷砖墙壁上有了若隐若现的小水珠，庄冕安的脸上也被热出了一层薄汗。 他听见沈原习进来了。 “衣服就放在外面的架子上吧。”庄冕安说完，看向已经起了很多绵密泡泡的浴缸，站起身往外走，“我太热了先出去凉快一下，你进去的时候把受伤的那条腿架在外面。” “哦，好。”沈原习也不敢去看庄冕安，把衣服放好后，听见卫生间的关门声才开始脱衣服。 看了一眼浴缸，这么多泡泡，应该看不清水下的画面吧…… 庄冕安真的要帮自己洗澡了…… 等到沈原习脱光衣服躺好了，调整了无数次姿势，庄冕安也没进来。 第56章 “庄…”还没喊完名字，庄冕安就推开卫生间的门进来了。 “我先帮你洗头吧。”说完，庄冕安移到了浴缸的前端，坐在了一边的小凳子上，打开了花洒，“水温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花洒的水温很适宜，出水的范围也被庄冕安调整过了，浇在沈原习的头皮上，舒适地让沈原习不自觉放松下来。 热水透过发丝，把头皮的每个毛孔都浸润。庄冕安的手顺着水流，轻柔地按摩着。 沈原习闭上了眼睛，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你以前有在理发店打过工吗？为什么会这么舒服。” “打过。” 沈原习登一下睁开双眼，震惊地音调升高：“真的假的啊。” “真的。”庄冕安的指腹按压在沈原习的头上，“你放松点。我读大学的时候经常在外面打零工，只要我有空，什么活都愿意干。” 庄冕安说这话的时候，距离自己打工的日子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沈原习听了还是会想到那段对他来说或许艰难的岁月，读大学的庄冕安，独自一个人吃了很多苦。 “但那时候是不觉得过得很苦的。”庄冕安像是能听到沈原习的心声，“每天都能收到钱，就觉得很安心。” 洗发水起泡后，让沈原习变成了一个泡沫小人，庄冕安准备帮他冲洗的时候，没忍住往他的脸颊上点了一下，留下了一块小小的泡沫。 沈原习抬起眼睛看着庄冕安傻笑，庄冕安也看着他笑。 头发洗干净后，庄冕安拿着浴球，把椅子挪到了沈原习的身侧方。 其实沈原习是可以自己洗的，但在这一刻两个人就算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不会说出口。 沈原习坐得比庄冕安低，视线里总有那不容忽视的反应。 浴球擦过脖子，沈原习挺直了背。全身都很僵硬，仿佛现在被定格住没法动弹，只有某一处还在例外地有反应。 沈原习此刻还有一瞬间庆幸自己有保持常年运动的习惯。 不得不承认，沈原习的身材确实很好。背部紧致，胸肌也很发达…… 浴球到沈原习胸上的时候，庄冕安甚至在瞬间感受到了他的收紧，尴尬得他手上动作一顿。 “哈哈。”沈原习摸了一下鼻尖，吸了下鼻子，“我胸肌练得还不错吧。” 其实这在健身人之中是很平常的一个问题，但在庄冕安听来就有了别的意味。 “挺好的。” 得到庄冕安夸奖的沈原习来了劲，还继续说：“其实我腹肌练得也很好，手臂也是。”说完，沈原习害弯起小臂给庄冕安炫耀了一下。 庄冕安也会在闲暇时去健身，沈原习的肌肉线条和曲线确实都很有美感，并不夸张。 炫耀完沈原习又觉得自己有些像孔雀开屏，似乎在传递一种暗示，灰溜溜地收回了手臂。 “剩下的你自己来吧。”庄冕安觉得自己没法呆在这个空间里了，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回到了房间。 沈原习拿起庄冕安刚刚丢下的浴球，看了一眼后又撂在了一边，手往下… 手上滑腻，泡沫让身体之间的摩擦力减弱，庄冕安比往常握得更紧些。 活动之间，手指也湿了些。沈原习半睁眼，在一片雾气中仿佛还能看到坐在身边的庄冕安…… 庄冕安关上卧室的门也靠在了门后，灯没开，卧室的窗帘也没拉上，但里外是一样的漆黑。 他的手穿过裤子的松紧，同样往下… 泡沫下隐约看到的场景，帮沈原习洗澡时差点没忍住的冲动，在门关上后不再压抑。 沈原习放松之后没有继续泡在浴缸里，沈原习打开花洒将身子从上到下冲洗了个干净。之后又清理了满是白色泡沫的浴缸。 出来的时候庄冕安正在客厅：“吹风机在这，你在这吹完头发就先进卧室吧。” “哦…好。”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沈原习乖乖 地按照庄冕安的指示坐在了小沙发上。 沈原习看着庄冕安回了一趟卧室，又很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应该没有味道了吧… 第31章 味道相同的两个人再次躺在了一张床上，只是这次沈原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庄冕安。“我还以为我们一个月前就在一起了呢。”沈原习看着怀里的庄冕安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是我不好。”庄冕安侧过身子面对着沈原习，“欠你一个正式的表白。” “那你现在不欠我了，我欠你了。”沈原习想到庄冕安今天在自己身前蹲下的紧张感，眼神飘忽，“庄冕安，庄导……”庄冕安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沈原习，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总忍不住偷看你。” “我发现了。”庄冕安和沈原习各自躺在各自的枕头上，沈原习玩弄着庄冕安的手指头。 掰开，并拢，握紧，搓一搓……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看你，后来回学校后也总想着你。” “然后呢？”庄冕安看着沈原习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饶有兴味地听他讲。 “然后我就慌了。”沈原习说着说着代入到过往的经历中，语速都加快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喜欢别人，难道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病。” 第57章 “那倒没有。”沈原习沉浸在情绪中，“我当时就想搞清楚到底为什么我会总想着你，然后就去了sleep。可没想到那里面女人比男人还多。” “那天酒吧有活动，主题是异装。”庄冕安解释给沈原习听，打了一个哈欠。 “怪不得。”沈原习越说越重新往庄冕安靠近，“那你家里还有其他的女装吗？” “没有。”庄冕安还在回忆自己的衣橱，“其实上次我的装扮也没有很明显的性别特征。” “对哦。”沈原习也一愣，点点头。 庄冕安昨晚没睡好，现在已经是强撑着眼皮在陪沈原习说话了。起初还有些回应，渐渐的就在沈原习的碎碎念里睡着了。 沈原习一股脑讲了一大串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他精力旺盛睡不着实在是情有可原。 撑起手肘，看到双眼紧闭的庄冕安，他用另一只手的指腹抚平了庄冕安皱着的眉头，低下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印：“庄冕安，我也喜欢你，特别喜欢，超级喜欢，宇宙无敌爆炸喜欢。” 沈原习说完又盯着庄冕安看了一会儿，庄冕安眼睛也没睁开，却回了一句“我也是”。 闹钟响起之前，庄冕安被卧室外叮铃桄榔的声音吵醒了。 房子很小，哪处有个小动静全家都能听见。 身边的位置上凹进去一块，摸着已经不热了。 沈原习应该在厨房里捣鼓些什么吧，庄冕安躺在床上，一直等到闹钟响才起床。 刚脱下睡衣，就听见了沈原习的声音：“早啊。” 一推开门就看到庄冕安赤裸的上半身，沈原习手往回收了收，稍微用门遮挡了一下：“我做了早饭，你等会儿来可以直接吃。” “好。”庄冕安被看了倒显得比沈原习大方，换上衣服就走出了卧室。 闻着还有隐约的糊味…… 昨晚太热了，沈原习睡觉的时候把上半身睡衣都脱了，今早起床后找了一件老头背心套着。为了做饭，外面还系着一件围裙。 “小厨神。”庄冕安洗漱完出来看到这样装扮的沈原习，起床气都消散了，“让我来尝尝。” “我先说啊，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做饭，能吃就算成功。” 眼前是一碗粥、一个煮鸡蛋，还有两片烤面包和煎过的火腿肠和培根。 “中西结合。”沈原习看着迟迟不动筷子的庄冕安，“不知道你一般吃什么。” 庄冕安端起粥喝了一口，说道：“我一般随便吃两口对付一下，没什么讲究。” 咽下口后，庄冕安看到沈原习忐忑不安的表情，对这碗粥赞不绝口。 “那是你买的米好，还有你的锅，也不错。”沈原习捏了一手汗的拳头终于放松下来，还好，最起码现在有一样可以吃了。 庄冕安又拿起烤面包，咬了一口后向沈原习竖起大拇指。 “这多亏了你冰箱里还有几片面包，烤面包的机器我看了，也挺贵的。” 放下面包，庄冕安又开始剥鸡蛋：“你这煮得很有水平啊，火候都刚刚好。” “巧合，巧合。”沈原习放松下来，也开始包自己眼前的鸡蛋，“尝尝那个火腿肠和培根，再不吃我怕它们冷下来就不好吃了。” 庄冕安用筷子夹起送进嘴里，三下两下就吃光了：“还以为会很油，吃起来倒是正正好。” “害，可能是放着有一会儿了，油都流出来了。” “沈原习。”庄冕安放下手里的东西，抽出一张纸巾擦手，“你真的很厉害，我夸你也不是为了安慰你。所以你不用总是逃避被夸奖。” 做饭是沈原习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也靠自己的摸索，沈原习对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自信。 但听了庄冕安的话，他眼神发直，睖睁着。原来自己在做没把握的事情时，也是可以收到称赞的。 庄冕安把眼前的所有餐品一扫而空，站起身收拾掉了餐具。 “你先去上班吧，我等会一起洗。”沈原习还没吃完，坐着啃面包。 “好，那我走了。” “嗯。”沈原习一口气把面包全塞进嘴里，用纸使劲擦自己的嘴，“等会儿。” “怎么了？”门已经半开，庄冕安转身看向他。 沈原习张开双臂，撅起嘴嗯嗯两声。 原来是索吻。 庄冕安走过去把沈原习抱在怀里，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咔哒—— 对面的邻居也走出来了，好巧不去的，也正好看到了庄冕安和沈原习抱在一起。嘴唇已经分开了，手臂还没来得及松掉。 电梯的数字显示从负一楼正往上爬，庄冕安和邻居站在各自的家门前，没有向中间电梯口靠近。 手机不断解锁再锁屏，等到庄冕安第三次把手放进口袋刚要掏出手机时，电梯到达的声音解救了他。 “你先进。”邻居冲着庄冕安说话的时候还不自觉地弯了腰。 庄冕安挤出微笑，点头走进电梯，按住开门键等邻居进来。 “你也去1楼啊。”邻居站在庄冕安的正前方，看了一眼按键。 “对，出门上班。” 庄冕安盯着电梯里的数字，余光里看到邻居拿出手机看了四次屏幕。 “刚刚……” “那个……” 电梯到了1楼，邻居率先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第58章 正在庄冕安打消了解释的念头时，走了一段距离的邻居又回来：“我不歧视同性恋。” 突兀地说完后又转身，庄冕安呆在了原地。 邻居在这时又转过来：“那个…你们俩还挺有夫妻相的。” 说完邻居就小跑着出了小区。 自己在这个小区里真的遇到了许多好人。 庄冕安负责的展还在开，每天的客流量稳定得维持在预期水平之中。 传统的博物馆若是没有宣传和推广，常常容易被人们忽视，接下来的半年，是洲沂博物馆转型升级的关键时刻。 每个同事都有负责筹办的展览要进行。 传统和新潮并不对立，面对新媒体崛起的大环境，固守陈规的一成不变才是真正导致传统被淘汰的原因。 而在大家都有双重工作任务的时候，庄冕安却被告知接下来的半年内他只需要专心带讲解。 这种对庄冕安工作量的减轻和看似是偏袒的让步，却让馆里起了一些谣言。 只是庄冕安从来不惧谣言，他相信清者自清。 等到下了班，庄冕安退出工作号微信后，看到了来自沈原习的二十几条消息。 8:12 沈原习：【碗筷都洗完了，我是不是很棒】 沈原习：【[图片]】 11:46 沈原习：【自己做的午饭，厉害吧】 沈原习：【[图片]】 12:27 沈原习：【厨房也打扫好了】 沈原习：【[图片]】 15:00 沈原习：【下班倒计时3小时…】 …… 18:00 沈原习：【下班啦，等你回家】 庄冕安一条条看完，每个图片都挨个回复，走回家的步伐都快了些。 上电梯的时候又很巧合地看到了从负一楼上来的邻居。 “下班啦？” “对。” 还是有些尴尬，但相比于早上的仓皇失措已经好了许多。 “对了。”邻居看向庄冕安问道，“你弟弟是不是也有你家密码？” “是。”庄冕安家里的密码锁和当初跟庄冕在外面租房子时用的是同一个。当初的庄冕总是忘记带钥匙，每次在家门外等打工回来的庄冕安一等就是几小时，庄冕安用自己半个月的工资换成了密码锁，还录入了两人的指纹。 一直到现在密码都是庄冕的生日，只是多了一个沈原习知道。 “我中午看到一个人进你家，不是早上那个。但他有密码，所以我也没问你一句。” “知道了，谢谢。” 庄冕安听闻，陡然冒出冷汗。也不知道庄冕有没有和沈原习碰上，也不知道庄冕会不会说出些不该说的。 走进家门，庄冕安看到的是在厨房里的沈原习，背影看起来十分忙碌。 “你回来啦。”沈原习推开厨房门，“还有五分钟就好了，你先去洗手。” 表情正常，表现无异样。 “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吗？”洗完手的庄冕安把菜端到餐桌上，装作随意地问道。 “不啊，我出去买了菜，还去了一趟学校。”沈原习朝着庄冕安露出小狗般讨好的笑脸，“我拿了一些衣服来，开学前能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吗？” 生怕被拒绝，沈原习双手合十在胸前瞪大眼睛看着庄冕安。 庄冕安抬起手给沈原习顺顺毛，回答道：“好啊，有个小厨神在家我当然欢迎。” 像是求零食被投喂的萨摩耶，沈原习转了个圈：“太好咯！” 第32章 沈原习的厨艺在这一周内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也在这一周摸清了庄冕安的口味。不吃香菜，不太能吃辣，喜欢酸甜口。 早晚饭从过去的只是为了让庄冕安不再感到饥饿，变成了一天之中最能给他带来幸福感的事情。 两人都有种过上了“夫妻”生活的错觉，当然也会做一些“夫妻”之间会做的事情。 两人间的第一次激｜吻发生在厨房。 洗完碗的庄冕安刚擦干净手，就又被沈原习堵在了墙角处：“我可以亲你吗？” 没等庄冕安回答，也不需要庄冕安的口头回答。庄冕安闭上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让沈原习的舌尖闯入了他的口腔中。 撬开柔软的双唇，庄冕安的舌头湿漉漉的，接受着沈原习还带有好奇心的探索。沈原习主动地用自己的舌头扫过庄冕安的每一颗牙齿，像是在标记自己的领地，等到四周的空气变稀薄，甚至有些无法呼吸了，沈原习才收回自己的舌头。 庄冕安不让沈原习休息，化被动为主动，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他。柔软的舌头之间，怎么能摩擦出这样的电流，由嘴到头顶，快要缺氧发麻。 亲到两人都屏住鼻息，庄冕安才放过沈原习，左手扶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埋在了自己的胸口。沈原习抬起头，让下巴搁在庄冕安的肩膀上，嘴巴张大不断呼吸，两个人的耳边都热热的，缠绵在这个夏夜。 沈原习当然也对这一次的激｜吻并不满足。厨房里、沙发上、卫生间的镜子前、床上……到处都能听到湿濡的水声。 沈原习当然也并不满足于仅仅是激吻的接触，但庄冕安似乎并不愿意如此快速地推进两人之间关系的深入。 “睡吧。” “明天是休息日，也这么早睡吗？”沈原习的呼吸吐在庄冕安的颊边，用舌尖戳了一下他的耳朵。 第59章 庄冕安身子一缩，转过头亲吻了沈原习的额头：“早点休息吧，还有三四天你就要回学校了。” “所以才不应该早点休息才对。” 沈原习的话外之意呼之欲出，可庄冕安偏偏不为所动：“乖，早点睡好不好。” 啪—— 卧室的灯骤然被打开，沈原习在床的一侧盘腿坐着，看向因为灯光眼睛还没全睁开的庄冕安，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睡觉？” “怎么会？”庄冕安也做起身，学着沈原习盘腿坐在他正对面，“我们不是已经睡过很多觉了吗，我每次都睡得很好。”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睡觉。”沈原习根本不会被庄冕安的这副模样给欺骗了，他暗自发誓今晚一定要问出个究竟。 可庄冕安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因为困了反应慢一拍，面上的表情看起来纯真无害，反问道：“那是什么睡觉？还有什么睡觉？” 说完，撒娇一样弯下身子抱住了沈原习的腰：“我只是上班太累了想睡觉……” 前几天庄冕安这样对沈原习绝对受用，毕竟这人对外一向看起来属于禁欲系，只要稍微向沈原习多眨几次眼睛，就让沈原习觉得他又在撒娇。但今日沈原习不吃这一套，而且，这该死的反应还真是说来就来。 “你坐正了。”沈原习推着庄冕安的肩膀，“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上｜床？” 说完这句话，沈原习明显察觉到自己…更加难耐了。 庄冕安也看透了今晚沈原习不把话聊开不罢休的决心，终于不再装傻充愣：“不是不想，我当然也很想，我每天也忍得很辛苦的……” “那就别忍了。”听到庄冕安的否定，沈原习即刻就想转身关灯，可还没碰到开关，就被庄冕安制止了。 “沈原习，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发展得这么快……”庄冕安拽着沈原习的手指，低眉说道，“以前我谈过两次恋爱，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大，经验也都比我丰富。他们总在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我一感受到那种没法克制自己的动物性，就会对他们失去任何兴趣，而后立即跟他们提了分手……” 说到这儿，庄冕安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沈原习，继续开口道：“我怕我和你的关系发展得太快，会提前让你失去兴趣……” 沈原习没说话，往前挪着弯腰抱住了庄冕安，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 “但我也不是说我们俩就一直不做的意思……” “那肯定的。”沈原习的手从庄冕安的后背移到了他的腰腹部，“你也忍得很辛苦吧。” “非常…”庄冕安因为沈原习的触摸浑身一抖，“前几天我等你睡着后还在想，我怎么会变成了我曾经讨厌的模样…” 庄冕安总是能一句话就让沈原习的身体不受控地涨得通红，他的语气中还能听出几分惋惜：“我不讨厌你对我展露自己的动物性，其实…我还有些期待…关灯！睡觉！” 啪—— 沈原习迅速地关了灯躺了下去，拍拍身旁的床垫示意庄冕安躺下。 在黑暗中两人的两人的视线交叠，潮湿的热流在空调房里升温，庄冕安趴下身子，轻声在沈原习耳边说：“我帮你吧。” 隔着薄薄的布料，大致也能感受到体温不断的变化。沈原习的呼吸已经不再平稳，他看着庄冕安的手掌与指尖，然后被一个安抚的吻亲得闭上了眼。 轻柔的抚摩起不到任何缓解的作用，只会撩拨起沈原习更深的欲｜望。 “重一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原习看到庄冕安嘴角的弧度，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好在庄冕安真的按照沈原习的要求加重了力度，可沈原习依旧没能得到缓解。他不是没有自己解决过，但由自己喜欢的人来帮自己，确实让这件事的刺激程度翻了一番。 沈原习的身子微微颤抖，他逐渐觉得自己住在了云里，全身都软绵绵的，只有一处是例外。 “沈原习，爽｜吗？” “啊—”听到庄冕安的问题让沈原习颤抖的幅度加大，他终于发泄了出来。 “爽｜吗？”还没从那种虚幻的放空中缓过来，庄冕安又问了一遍，非要听到个回答似的，“爽｜吗？” “爽…啊…” 庄冕安已经从床头柜上抽出了纸巾擦拭，碰到沈原习时，还是让他一激灵。 “乖，去冲一下吧。” 哄着沈原习简单冲了澡，庄冕安自己也清洗了一下，两个人看着彼此的样子又有了反应。 “要我帮你吗？”沈原习自己爽完了，也想让庄冕安体验一把。 “不用。”庄冕安擦着身上的水滴，“以后再说。” “真的不用？”沈原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肌腹肌，有些怀疑是自己没魅力，可他也能看见庄冕安的身体比嘴巴诚实，“你确定？” “确定。” 以后有的是机会。 回到床上，也懒得再换睡衣，赤身躺着，庄冕安盯着天花板：“我感觉我长胖了。” “有吗？”沈原习的手摸到庄冕安的腹部，还故意去挑逗了一下，“我觉得你身材很好啊。” “这几天我好像被你喂胖了。”庄冕安已经快要三十，身体代谢能力远不如年轻的时候，他总觉得最近身体的负担很重。 第60章 见庄冕安不理睬自己的挑逗，沈原习也平躺回去：“那明天我们去健身房呗。” “好。”正和庄冕安的心意，“睡觉吧。” “嗯……” “晚安，沈原习。” “嗯……” 庄冕安凑过去学着沈原习抱住自己一样抱住他，往他的脸颊上一顿猛亲，“睡觉啦，别生气。” “没生气，就是你不理我…” “我爱你宝宝，睡吧。”庄冕安实在是困了。作息已经养成习惯，此时已经处于入睡的边缘。 下一秒就听见庄冕安均匀的呼吸了。 刚刚庄冕安喊自己宝宝，还说他爱我…… 沈原习还是很好哄的，听到些甜言蜜语就能瞬间消气。庄冕安并不习惯这样的姿势，沈原习把他放回平躺位，调整为惯有的自己抱着他的样子，在他耳边也悄悄说了一句我爱你。 有的人在一起三天却像在一起三年，有的人在一起三年还是像在一起三天。庄冕安和沈原习就是前者。 总有人说，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可实际上好的爱情只是会让人更看清自己。看清自己浅层的喜好与深层的欲求，那些所谓的不像自己的陌生模样，也只是别人没能揭开的更神秘的一部分而已。 和别人相处的过程，实际上只是在和自己相处。 庄冕安和沈原习第二天共同出现在了庄冕安以前常去的一家健身房。 两人的健身习惯不同，进去后也就各自在器械边开始了锻炼。 庄冕安常来，有好几个相熟的人，见到了也会打个招呼正常聊几句，教练路过时也会指导下动作。许久没见了大家也会比较一下身材的变化，有说有笑的，这些动静在嘈杂的健身房里很正常。 可在沈原习眼里这一切都不正常。 他总觉得这里的男人都在觊觎庄冕安。打招呼为什么还要故意显摆一下自己的肌肉？这肌肉…也就比自己大一点。 指导动作为什么还要上手？这个器械…自己确实也没见过。 练完回家后，庄冕安察觉到了沈原习的情绪。 “怎么了？”沈原习从出健身房的时候表情就很严肃。 “我觉得我有病。” 庄冕安抬起手覆上沈原习的额头，另一只手摸着自己，问：“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这个。”沈原习解释道，“我感觉我看谁都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听完后一愣，庄冕安又笑着说：“吃醋啦？” 庄冕安的手从沈原习的额头往下，拖住他的脸蛋，继续说：“是我不好，我们那个健身房里都是直男。” “你怎么知道？”沈原习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无理，这让他更加心烦。 “感觉得出来的。”庄冕安讨好着问，“等会一起洗澡好不好？” “那你的感觉准吗？”沈原习想让自己不再纠结，可说出的话却是不依不饶，“你一开始就感觉我不是直男吗？” “好啦。”庄冕安手指并拢举过肩膀，“我保证以后一定跟他们保持距离。” “嗯，好吧。”沈原习的嘴还撅着，“洗澡去吧。” “好。你先还是我先？” “庄冕安！” “哈哈哈哈哈。”庄冕安从没觉得谈恋爱这么有趣，“一起一起。” “你故意的。”沈原习撂下这句话就进了卫生间，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庄冕安，大喊道，“快进来！” “来了！” 第33章 卫生间的空间很小，空气很快就被水雾染成了灰色。 “你的膝盖没事吗？” 庄冕安正跪在地上，眼镜上全是雾气，他单手摘了放在窗台上，又仰起头看着沈原习：“不碍事。” 说完就低下头，留给沈原习的只有庄冕安一头乌黑的短发。 舌尖舔舐着，将黏腻尽数刮进自己的嘴中，咸咸的。随后是双唇，包裹住。 “嘶——”没受过这样的刺激，沈原习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手扶上了庄冕安的头顶。 “不舒服吗？” 热气呼在身体前侧，沈原习仍旧闭着眼睛，摇头说了声含糊不清的“没有”。 看到沈原习的表情，庄冕安餍足地重新含住了他。前后用嘴唇挤压的同时，舌头也不断搅动。可能是因为刚有过一次，沈原习这次很快就释放了出来。 庄冕安的嘴唇鲜红，四周残留着白色，沈原习还没开口，又见庄冕安将那咽入腹中。 “你…”这样肮脏邪恶的东西怎么配被庄冕安吃掉，“吐出来。” 庄冕安丝毫不理会，张开嘴仰起头，无声地宣示着一切都已经被自己吞入。 只是嘴角还有些残留，庄冕安站起身，用大拇指指腹擦去那抹白，将沈原习拥入怀里。 “我爱你……”沈原习说得很诚心，两人的心跳都被彼此零距离感受着。 “我也爱你。” “你真的不用我帮你吗？”身体的反应最诚实，今晚庄冕安始终压抑着自己。 “不用。”真的要沈原习帮自己，那庄冕安可能就要原形毕露了。 庄冕安在恋爱的时候很顽劣，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他会要求对方做一些只能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事情，只有对方对自己的无条件臣服才能换来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安心。 即使没有过真正的实践，他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床｜事。对方也一定要在这件事上对自己绝对的服从，只有这样他才会有兴趣。 第61章 可他担心过早地将这一面暴露给沈原习，会吓跑他。 虽然在恋爱开端就交代双方的原则和底线，是所谓更能益于关系长久的标准。但庄冕安不敢用和沈原习在一起这件事情去赌，他害怕沈原习接受不了这一面而立刻斩断与自己的关系。 再等一段时间，具体等到什么时候，庄冕安也没决定。 翌日沈原习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身旁已经没有了睡过一个人的痕迹。 想到昨晚发生的种种第一次，沈原习一下子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身体早就习惯性地有了反应，沈原习不是会纵欲的人，但还是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 也不知是因为连着好几天的放纵，还是因为又了更刺激的体验，自己的手做这种事，就有了几分索然无味。 咔哒—— 门开了，庄冕安脚步轻轻地走进来，用气音喊道：“沈原习，醒了吗？太阳晒屁股啦！” 沈原习慌乱地侧过身子，掩饰着抽出自己的手，把脸从被子里探出来：“醒了。” 庄冕安跪在床上，弯下腰给了沈原习一个早安吻：“午饭都做好啦，我在外面等你，洗漱一下就来哦。” 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掀开被子，沈原习对庄冕安说：“我一会儿就去。” 看着他扭捏的姿势和泛着潮红的脸，庄冕安又亲了他一口，从床上起身往外走：“年轻就是好啊。” 留着沈原习在背后羞得脸更红了。 “这么正式？”沈原习洗漱出来看到餐桌上精致摆盘的西餐，拉着椅子坐在庄冕安的对面，“感觉我穿着这个和这氛围很不符啊。” “先吃吧，你一定很饿吧。” 庄冕安话音刚落，沈原习的肚子就叫出了声。尴尬地嘿嘿一笑，沈原习没两下就吃完了面前的牛排。 “别这么急，这意面也是你的。”把桌子一侧的意面推到沈原习面前，“厨房里还有些汤，我现在去舀出来。” 端着奶油南瓜汤走出厨房的时候，庄冕安看到沈原习手上拿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这是什么？”在意面的后侧看到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小玩意儿，沈原习还以为是什么装饰品，拿过来看了几眼，“能打开吗。” 放下汤没来得及夺过沈原习手里的盒子，庄冕安就看到它已经被打开。 “这是戒指？”沈原习压根没想太多，还以为是庄冕安给自己买的装饰品或者是什么纪念品。 “哎…”庄冕安从沈原习手中拿过盒子，拿出戒指，“这是送给你的。” “听到你说在健身房里吃醋，说自己好像有病。我就觉得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没能让你完全相信我。所以今早我就去买了一对戒指。不过你不用有压力，这个戒指可以代表很多也可以什么都不代表，你怎么想它就有什么意义，它是因为你赋予的价值而存在的。沈原习，你愿意带上吗？” 沈原习说不出话，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被人送戒指。第一次谈恋爱，还不到一周，就被人送了一个戒指。他连连点头，向庄冕安伸出自己的右手，缩回又换成左手。 给沈原习戴上戒指，庄冕安又从花瓶后面拿出一个盒子，问道：“你愿意给我带上吗？” “我愿意。”沈原习接过盒子给庄冕安戴上，嘴里还在重复念叨，“我愿意我愿意！” 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沈原习用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 只是最简单的款式，但沈原习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这戒指沉甸甸。 这样也算结婚了吧，四舍五入一定算了。 还是闪婚！ 仅有的几天“婚后生活”过得特别快，拥抱接吻，庄冕安帮沈原习解决生理需求，欣赏戒指，做饭吃饭洗碗看电视……沈原习愈发觉得自己离不开庄冕安了。 在一起前始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模样，在一起后却是一个常常撒娇耍赖又处处照顾别人情绪的全能男友，在床上…… 沈原习摸着自己的嘴唇，昨晚庄冕安用他带着戒指的手堵住自己的喉咙，跪在自己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异样的快感让全身一阵酥麻，沈原习居然在幻想那不是手，在幻想如果继续深入会发生些什么。 庄冕安在带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一个新的世界。 但还没迈入这个新世界，沈原习就要先迈入学校的教学楼了。 他开学了。 这就意味着他要搬离庄冕安家了，“婚后生活”即将面临分居的境地。 “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沈原习抱着庄冕安，给自己充电，“明天晚上就不能这样抱着你了。” “不忙的周末，如果你想来我这，随时都可以。”庄冕安也很不舍，虽然都在一座城市，但两人的离别情绪远比上一次浓烈。 沈原习回学校的时候，庄冕安请了半天假送他。 “我就不进去了。”庄冕安站在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和沈原习保持了一段距离。他和沈原习之间的关系，最好还是别让沈原习的同学知道。沈原习也不强求庄冕安，想拥抱但也意识到周围的环境并不适宜这样做。只在接过行李箱的时候，在不为人知的瞬间摸了一下庄冕安手指，随后又被反握住。 “我家的密码不会改，你如果想我了随时可以过来。”庄冕安一面说，一面用指尖在沈原习的手心绕圈“不过还是学习为先。” 第62章 答应了庄冕安，沈原习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学校。 庄冕安刚转身往回走，拿出手机想给沈原习发消息，眼前的视线就被一个高大的阴影挡住了。 “庄冕？你怎么在这？” “那你怎么在这？” 庄冕安不确定庄冕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自己和沈原习，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他还有没有再继续监视自己：“我要回去了。” 说完就打算绕过庄冕。 “不许走。”庄冕一把抓住庄冕安的手臂，侧过身子看向他，“你来送他回学校？” 庄冕一定是知道了。但庄冕安决定装傻：“顺便送的。” “你对每个实习生都这么好？” 庄冕果然还在监视自己。 “不用你管。”庄冕安心中燃起一阵怒火，想不到自己的生活还真是一直活在庄冕的眼下。 “你都没有这样送过我……”庄冕看到庄冕安的状态，知道他已经在生气的边缘线徘徊，立即示弱装出一副没人疼的可怜样，“我还没吃饭……” 已经下午一点了，庄冕安再如何生气，也抵抗不了二十年来对庄冕的习惯性关心。 他们毕竟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带着庄冕来到一家餐馆，点好餐后庄冕安看到庄冕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表情，说道：“只是履行做哥哥的职责，别多想。” 庄冕安还熟记着庄冕的所有饮食习惯，也不可能忘。两人互相陪伴长大的情谊再如何被时间冲淡，都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庄冕的表情在看到庄冕安左手上的戒指时凝固了，店外有吆喝着揽客的电动三轮车车主，拖着行李箱从家乡奔赴学校的络绎不绝的学生，还有各种小摊贩，他们的声音在本该宁静的夏末午后，让这座大学恢复了生机。 也全都被庄冕听入耳中，在他的脑中奏鸣，上演了一场混乱胡来的噪音大会。 手在颤抖，庄冕安看到庄冕的动作走向，把自己的左手放在桌下，可庄冕却站起身走到了庄冕安身边，猛地握住他的手腕，看到了那枚戒指：“这是什么？” 声音也在颤抖。 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店主端来庄冕安点好的饭，放在原先庄冕坐的位置前：“别打架啊。”说完后走进了后厨，又掀起帘子朝外喊了一句：“有话好好说，桌椅打坏了要赔的。” 庄冕安朝着店主方向赔笑，说着：“不打架，您放心，坏了肯定赔。” 紧接着看向庄冕：“你先坐下。” 庄冕已经比庄冕安高了，也比他要壮一些。庄冕安按着庄冕的手臂让他坐下，自己往里挪了一点。 庄冕始终握着庄冕安的左手，眼睛也始终盯着庄冕安，就像他过去的十七年始终注视着他一样。 第34章 “这是戒指。”庄冕安从庄冕紧握的指缝中抽出自己的手，“你吃点东西吧。” “你知道我问的不只是这个。”庄冕的眼眶泛红，既害怕又想听庄冕安亲口说。 庄冕安指着庄冕面前的饭，说：“你先吃完，吃完我全都告诉你。” 瞒不下去的，如果现在不说，庄冕对自己的监视恐怕只会更深入。他不知道庄冕会把事情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狼吞虎咽地吃完，庄冕擦干净嘴转过身子，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也许只是一个装饰呢，庄冕安对自己的恋爱从来没有这么难开口过。 “我和沈原习在一起了。” 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戒指是我买来送给他的。” 也不只是一个装饰而已。 庄冕又握住庄冕安的手腕，举在两人之间，眼眶已经湿润，质问的同时落下了一滴泪：“他凭什么？” 庄冕安抿住嘴，叹了声气，手臂没能挣扎出来。 “他凭什么，他比我还小，你不是不喜欢年龄小的吗？你可以跟他谈恋爱，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是弟弟。”庄冕安的脸被庄冕捏住，没法躲避掉相撞的视线，“你是我弟弟。” 庄冕的手一下子没有了分寸，庄冕安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他反应过来后抽离了手。 全身的力气也被庄冕安的几句话抽离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庄冕似乎只能说出这句话了，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十八岁那天亲过庄冕安过后，即使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疏远，但庄冕也没有后悔过那一时的冲动。 他觉得庄冕安只是在等自己毕业，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等到高考结束，庄冕安仍旧像往常一样只把家当成一个旅馆，庄冕也没有太当回事。他忙着和老同学聚会，忙着放纵，忙着忙着等到了出成绩。 如愿以偿，庄冕考入了本地排行第二的一所大学。 庄冕安于是开始不回家了。庄冕也才真正意识到过去这段日子他是在疏远自己，他似乎也不想要自己了。 就在庄冕安在庄冕开学前一次性给他打完大学四年的学费后，庄冕坐不住了。可他不知道庄冕安在哪，他只能一通接着一通地给庄冕安打电话。 庄冕安在那天不得已回到了这个家。更多的是不敢回，所以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略带有逃避与陌生。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一切事情都不如庄冕预想的那样发展，他害怕的同时也有股比亲吻庄冕安时更强烈的冲动。 第63章 看到他不愿意回来见自己的表情，庄冕竟然想把庄冕安永远关在这个家里。 他把庄冕安拖到卧室里锁上门，抵在门背上：“你是准备跟我一刀两断了吗？” “不是。” 这几个月的庄冕安都寝食难安。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体会到了自己对庄冕的占有欲太过强烈，但一直没往其他方面想。只是庄冕的那一吻，让庄冕安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那种占有欲难道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庄冕吗？ 他暂时想不明白，他也暂时不敢去想明白。庄冕安只能让自己离庄冕远一点。 他不想和自己的弟弟产生别的联系。并非亲生但胜似亲生，是同性恋已经足以被世俗的唾沫星子砸到，若还和自己从小共同生活的弟弟产生别的感情，只会让他觉得自己不配做人。 “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想想。”庄冕安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这么长时间还不够吗？”可以算是分开两个月了，庄冕和庄冕安已经好久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好好吃一顿饭了。 “我还没想明白……”庄冕安诚实地回答道。 庄冕从庄冕安这样的反应中得到了一丝满足感，原来分开的时间，庄冕安也都在想关于自己的事情。没把自己忘了就好。 接着两人便开始渐渐减少了联系。准确的说应该是庄冕安单方面失去了庄冕的消息。 庄冕第一次得知庄冕安去gay吧的时候，有想过要去质问庄冕安。但看着他一连去了好多天每晚也都是一个人回家又觉得不必太过着急。 庄冕也在反思。不同于庄冕安在反思自己与弟弟之间相处的界限问题，庄冕是在反思自己上次的亲吻进行得不够自然。 庄冕安的性格，或许还是循序渐进更适合。 可庄冕不知道的是，庄冕每晚都一个人回家的原因是他还没在众多接触的男人中挑好选哪一个。总觉得哪一个都差点意思。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对庄冕的占有欲大概率并非因为爱情，可能更是一种哥哥对未成年弟弟的保护。 但也不是没有小概率事件的发生，所以庄冕安决定踏入情场，真真正正地体验一下到底什么才叫爱情。 庄冕安连续三天和同一个男人约会的时候，庄冕知道的时候恰逢考试周。 而等到考试刚结束，庄冕安身边已经没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人和自己很不一样。这样短暂的相处之让庄冕更加笃定庄冕安对自己的感情。他不怕等，相反的，他愿意等，等到庄冕安在外寻寻觅觅，结束后发现还是最爱自己。 庄冕在等这样的结局。 可沈原习出现了。 庄冕从店里跑出去的时候也没想好要去哪，只是随着人流走，竟然就这样走进了洲沂大学。 庄冕安付完钱后又被热心的店家拉着唠了几句，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庄冕了。 兴许是回学校了。庄冕安给庄冕发了个消息，就回家了。 刘溢回宿舍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庄…庄冕？” “是我。”庄冕看向拖着箱子满头大汗的刘溢，“见到沈原习了吗？” “大哥，你看我这样像是见到了吗？”刘溢拖着两个大箱子，每个箱子上还放了一个托特包，身上还背着双肩包，“我才回来，马上上楼应该就能见到了。” “那麻烦你帮我把他喊下来行吗，我找他有点事。” “行。”刘溢拖着一个箱子把另一个放在庄冕面前，“你先帮我看一会儿箱子，我没法一下子拎上去两个。” 庄冕结果箱子，问道：“要不我帮你？” 刘溢看了一眼门口的阿姨正好不在，点点头示意庄冕跟紧自己。 宿舍偏偏在最高的六楼。 刘溢还没打开门，宿舍里的凉气已经吹到了庄冕的头发上。因为流汗，鬓角的头发贴在脸上，他的面色看起来微微红。 “你回来啦。”沈原习打开门也看到了刘溢身后的庄冕，“你怎么也来了？” “正好在楼下碰到了。他来找你，顺便帮我拎个箱子。” “有什么事吗？” 庄冕上下打量着沈原习。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全干，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味。自己刚负重爬完六楼，在他面前倒显得有些狼狈。 把刘溢的箱子拖进宿舍，庄冕接过沈原习递来的一张纸巾，问道：“出去找个地方聊一下？” “行。” 沈原习猜到了庄冕要跟自己聊庄冕安，颇有些不安。 找了学校里的一家奶茶店，沈原习点了两杯奶茶，一杯放在庄冕的面前。 “有什么事吗？”沈原习和庄冕安在一起后，在庄冕这个弟弟面前不自觉地会有“自己也是他哥哥”的心理。 “我和庄冕安，从小一起长大。”没急着问沈原习和庄冕安的关系，庄冕讲起了自己和庄冕安的事情。都是些沈原习从庄冕安那里听过的部分，他的神经放松下来，还以为庄冕这次来是认了自己这个“嫂子”。 不对，为什么是嫂子。沈原习有些走神，庄冕看出来后说到了重点：“我和他并不是亲生兄弟。” “我知道，但是你放心，我们都会把你当……” “哼。”庄冕打断沈原习的话，“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我们在一起的过去十几年，其实更像是竹马。” 第64章 沈原习的话说到一半，听到庄冕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还有些没转过弯。 “你知道在我十八岁那天，庄冕安送我了什么礼物吗？” “不知道。”沈原习彻底懵了，庄冕来找自己的目的似乎黑自己想的不一样。事情似乎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庄冕用手指轻碰自己的嘴唇，嘴角微咧，说道：“一个吻。” “同学，我们店里要打烊了。” 沈原习一个人，看着店外的天逐渐暗下来，看着人流量逐渐变小，被店里兼职的同学提醒后才抱歉地站起身。 拿出手机，点开置顶。 庄冕安：【我到家了】 庄冕安：【你吃晚饭了吗？】 庄冕安：【我吃完了】 庄冕安：【一回学校就不理我了…】 刚刚和庄冕发生的对话是真实的吗？沈原习走回宿舍，刘溢已经在打游戏，抬眼问了一句：“你们俩吃到这么晚？聊什么聊了这么久？” 是真实的。 庄冕在走之前，站起身后还退后一步打量了一眼自己，就像是每次见到自己都会进行的一种仪式，啧啧两声后，他说：“你确实可能有点像我吧，虽然我并不觉得。应该是年龄？也不重要了，你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一个过渡罢了。” 过渡…过渡？ 庄冕是觉得庄冕安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自己和他有几分相像吗？ 可笑。 重新点开置顶，沈原习问庄冕安在哪，得到他在家的消息后，庄冕安带着明天早课的书就准备出门。 第35章 庄冕是在挑衅自己。沈原习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可他的情感做不到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见庄冕安，或者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不想过见不到庄冕安的日子。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宿舍里其他两个本地的同学都准备明天上课的时候直接来，现在只有刘溢和沈原习。 “去我对象家。”沈原习放下包，往里面又装进去几件衣服，算上一些遗留在庄冕安家的衣物，应该能住上几天。 “你谈恋爱了？”刘溢立刻摘下耳机，“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沈原习想到之前几次与刘溢的交谈，估计刘溢对同性｜恋这个群体的接受度并不高，转移话题道：“以后有空再说吧，我这几天可能都不回来。” 庄冕安还以为沈原习要跟自己视频，在床上坐得很端正，一会儿开灯一会儿又打开床头灯，可等了好久也没等来消息。 却等来了开门声。 “你怎么来了？”庄冕安打开卧室门，看到的就是正站在门口的沈原习，“怎么也没跟我提前说一声。” 拎着的包被放在地上，沈原习一步上前，抱住了庄冕安，在他的颈窝处蹭，鼻息里都是他刚洗完澡的干净味道：“我想你…” 庄冕安没再继续问沈原习来找自己的原因，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部。 “我饿了…”沈原习饿了太久又急匆匆赶来，再次将庄冕安抱入怀里才有了饥饿感。 庄冕安略侧过头，说话时的气息撒在沈原习耳朵上：“我去把晚饭热一热给你吃，你先松开好不好。” “不好。”两人的贴近让沈原习贪恋。 没有了办法，庄冕安抱着沈原习往前走，沈原习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在庄冕安的前进中倒退，两人就这样走到了冰箱前。 沈原习被自己的这段路逗笑，庄冕安看到他的笑也放松下来。 填饱了肚子，沈原习也迅速地洗了个澡，回到了那张给自己无限安全感的床上，当然这样的安全感来自于身旁的人。 “明天要早起吗？”庄冕安习惯性地钻进沈原习的臂弯里，头靠在他的大臂上，“我这样一整晚压着你，你不会不舒服吗？” 沈原习连连摇头，他喜欢这样被庄冕安压着，手臂也不会发麻，相反的是，和庄冕安躺在一起毫无接触才会让他不舒服：“明天有早课，你起床的时候喊我就行。” “好。”庄冕安仰起头和沈原习亲吻，“睡觉吧，晚安。” “晚安。” 庄冕安没有问沈原习今晚为什么会突然跑来，也没有打听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沈原习如果愿意说那他就听着，不愿意说，那自己陪他度过这段情绪就好。 只是隐隐有些不安。庄冕安觉得今晚沈原习的异常与自己有关。 分居生活并没有如期到来，沈原习在大学成为了走读生。上课的时候便回学校，没课的时候就待在庄冕安家里。久而久之，庄冕安家里到处都有了沈原习的痕迹。 庄冕的话始终像一根倒刺，好几天也没敢彻底拔掉，而那根倒刺就在悄无声息间歪扭着长在了食指。时间久了，沈原习以为这根倒刺已经被抚平，可在某一日它会突然让沈原习明白还是和之前一样痛。 沈原习今早没课，躺在床上赖着没起床。听见庄冕安出门的声音后又睡起了回笼觉。 门又被打开了。 警醒得睁开双眼，虽然还没看到人，但沈原习的直觉告诉他这次不是庄冕安。 脚步声是直接往卧室走来的，停在了门口。沈原习下床，在距离门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他看到了门缝下的阴影。 那个人就站在门外。 “是谁？”大致能猜到，能有庄冕安家门密码的第三个人应该只会是他。 第65章 沈原习拉开了门。 外面站的果然是庄冕。 庄冕第一眼就看到了沈原习左手上那个跟庄冕安一模一样的戒指。 着实刺眼。 “住得舒服吗？”收起眼底闪过的嫉妒，庄冕把卧室的门推开，从沈原习身边走了进去。 熟悉得像是走进自己卧室。可眼前的一切都太陌生。 床上的被褥乱糟糟的，四件套更是自己没见过的新样式，床头柜上沈原习的手机、充电器、手表，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间卧室的主人另有其人。拉开窗帘，窗外的光一下子打进来，沈原习眼睛半闭，用手肘挡在额前。 “睡在我和他的家里感觉怎么样？”说完后庄冕转过身，“还适应吗？” 那根倒刺被撕开，牵扯着周围的皮肤。沈原习握紧双拳，忍耐着上前挥拳的冲动。 庄冕站的地方背光，沈原习看不清他的表情。若是能看清，沈原习大抵是能消些气的。他面上的表情并没有说出的话那样不在意，庄冕心里在意得要发疯。 他凭什么可以每天睡｜在庄冕安的身边，凭什么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凭什么他能每天都正大光明地见到庄冕安，而自己只能在暗处，甚至自己都没法触碰庄冕安。 “你这副样子，他有见过吗？”庄冕管理好自己的表情，边说边走近沈原习，依旧是那种并不友好的上下打量，“拳头别握这么紧，打在我脸上他可是要心疼的。” 沈原习的手上青筋凸起，听完庄冕这席话后松开了双拳。他是故意的，他想挑拨离间，自己不能上当。 “你来有什么事？”还没洗脸刷牙，沈原习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邋遢，说话的时候仍旧强装镇定。 庄冕轻哼一声，走出了卧室。沈原习也跟着出去，关上门的时候，手扶在门把手上低下头，他表现得确实比自己更像这个屋子的主人。 但终究这个屋子是属于庄冕安的。 等到沈原习简单洗漱后出来，庄冕坐在了沙发上，目光从自己的手机里分给了他一秒。 “这间屋子的密码，是我的生日。庄冕安已经用了好多年了，当初还在出租屋的时候换密码锁，也是因为我总是忘带钥匙。” 庄冕的四周有沈原习随手丢的外套，面前有沈原习的茶杯和吃了一半封住口的零食。可这些所有物都在庄冕这句话后昭示着沈原习是后来者的身份。 “你应该还没有问过庄冕安他和我之间的事情吧。”庄冕往后一仰，背靠在沙发上，打开沈原习吃了一半的零食捻起一片送进嘴里，“真难吃。” “你也没跟你的朋友们说，你是同性恋吧。”庄冕说完后站起身，靠近沈原习，用自己的右肩膀顶着他的左肩，“沈原习，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搬来跟他一起住。” “难道应该离开的人是我吗？”庄冕正欲离开，沈原习看着他的背影终于问出口，“能睡｜在他身边的是我，不是你。” 嘭—— 门被轰然关上，沈原习在屋内身子一软。庄冕好像是个疯子。 庄冕确实是个疯子，他是个遇到任何与庄冕安相关的事情的时候都会丧失理智的疯子。 这个疯子现在正在学校的操场上跑步。 正午，虽是夏末，空气中还是有让人无法悠闲散步的潮热感。盛夏拥抱着早秋，庄冕肆意地让自己的汗在热风中留下。仿佛只有在跑步的时候他才能找回自己的理智。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输入那串数字，之后便心满意足地走回了宿舍冲澡。 沈原习，是自己低估了他。 【你在学校里还有个姑妈吧，她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即使是陌生号码，沈原习在看到的一瞬间也意识到了这是庄冕发来的短信。 沈原习都懒得回。 但庄冕说的话他确实听进去了。 虽说如今社会已经逐步开放，但同性恋还是处于社会边缘的角色。沈原习不止一次在过去和同学相处的过程中听到过直男对这一群体的偏见。 “一想到自己身边的男的也喜欢男的就恶心。” “真不敢想象他们做那些事会有多恶心。” “他们如果是我朋友我都不敢住宿舍。” …… 可笑又可悲。 刘溢是沈原习上大学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远超于普通同学的情谊。沈原习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至于杨再清，庄冕对于自己家的这些事还是想错了。沈原习并不介意杨再清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她已经与家里断绝关系多年，也自然不会把这件事通风报信。但是杨再清也认识庄冕安，沈原习担心庄冕安会因此而为难。 不过就算解决了在洲沂的人际关系，回到家里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面对…… 沈原习换好衣服，往学校走去。 走到家楼下的时候，庄冕安总会抬起头看看窗户。今天没开灯，沈原习不会还在睡午觉吧。 打开单元门的庄冕安正好碰到了来楼下扔垃圾的邻居，他裹着睡衣带着口罩：“下班回来啦。” 邻里邻居碰面是常事，庄冕安帮忙推着门等邻居扔完垃圾小跑进来。 “谢谢啊。”邻居有些鼻音，说完还打了个喷嚏。 庄冕安走进电梯按了楼层，说道：“换季容易生病，早日康复。” 第66章 邻居道了谢后说：“早上到单位就头疼，中午强撑了一会儿还是回来了。对了，你今天中午是不是也回家了？” “没有啊。”庄冕安想到了家里的沈原习，“为什么这么说？” “害…”邻居有些尴尬，“我下午回来看到你弟弟了，还听到他摔门的声音，以为你也回家了。” 庄冕安心头一紧，庄冕回来了，庄冕一定是看到沈原习了。 第36章 找到刘溢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宿舍里打游戏。 “怎么回来了？”刘溢已经摸清了沈原习恋爱的状态，非必要不来学校。 “有事儿。”还没想好该如何措辞，沈原习拉着椅子坐在了刘溢身旁，“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啊。”刘溢继续打游戏。 沈原习双手搁在自己的大腿上，问道：“哪都挺好的？” “哪都挺好的啊。”游戏刚好一句结束，刘溢摘了耳机，“怎么你还想听我说我不好啊。” “不是这个意思。”沈原习手拍了一下刘溢的肩。 刘溢用自己的手覆住沈原习，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懂。”随后又松开手，继续说道：“想不到你小子恋爱了还记得关心我，快跟我说说全过程。” “我们才在一起不久。” 沈原习的欲言又止在刘溢眼中就是害羞，他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说具体点，她是哪个学校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其实你见过他…” “我见过？不是我们班的吧。”刘溢想了想，班里也没有女生和沈原习走在一起过。 “不是…” “那还会是谁？”别的班、自己和沈原习都见过，刘溢身子往后退，“不会是张若婉吧。” “当然不是！” “吓死我了。”刘溢虽说经过一整个暑假也想通了，但还不至于通透到这个地步。 沈原习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贸然前来告诉刘溢这些到底对不对，他问道：“如果你不能接受，其实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不能接受什么？”沈原习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刘溢摸不着头脑。 “其实我是同性恋。”沈原习说完瞥一眼刘溢，“我喜欢男的。” 微尘在洒进宿舍的阳光中浮动，刘溢看着半边脸在阴影里半边脸被照亮的沈原习，张开嘴没说出话。 “如果你不能接受和我…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可以直接说。”沈原习低下头不再直视刘溢的目光，“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刘溢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拉，沈原习还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正欲起身离开，刘溢又重新坐下来，面对着沈原习：“还以为你搞什么禁忌之恋了呢。” 沈原习看到刘溢的反应后愣住。刘溢见他这副模样，又说道：“不过还是挺意外的。” 虽然平时的刘溢也会跟着很多朋友在聊到这个群体的时候附和几句，但他本身其实并没有很多恶意，只是身处于这一环境，若是与那些人争论反倒会沾惹上麻烦。话虽如此，潜移默化中刘溢也在表露出若有似无的排斥。 但现在状况不一样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沈原习也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刘溢相比于对同性恋的了解，自然是更了解沈原习这个人本身。沈原习是否是同性恋，也与自己对他的态度毫无关系。 听完这番话，沈原习也放下心来。孤身前往千里外的城市上大学，刘溢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沈原习嘴上说着若是刘溢在意会与他保持距离，但真要自己和刘溢断交，也是一件伤心事。 友情从来不比任何感情轻，沈原习一直这么觉得，幸运的是刘溢也这样想。 沈原习：【我马上就回去了，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看到庄冕安问他在哪的消息，沈原习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门上的锁的确能看出岁月的痕迹，这一定是庄冕安当时攒了一段时间的钱才买来的密码锁，即使很爱惜，也在边角处看到了磨损。这把锁对于庄冕安来说，也会有特别的意义吗？庄冕安每天回家，也会在看到这把锁的时候，想到庄冕吗？庄冕安对庄冕…… 沈原习理清思绪，输入密码，却等来了密码错误的电子音。 门从里面被打开。 “我换了个密码，想着反正我也在家就没告诉你。”庄冕安拉开门，身上还穿着围裙，“饭菜我刚热好，一起吃吧。” “为什么忽然换密码？”沈原习换好鞋子洗完手，坐在餐桌边问道。 庄冕安想从沈原习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但没感受到他的任何异常，说道：“想换就换了，你猜猜新密码是什么？” “我生日？”沈原习试探着开口。 “不对。” 沈原习有一瞬间的失落：“那你生日？” “也不对。”庄冕安有些傲娇，“0821.” “0821？”沈原习跟着念了一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庄冕安举起自己的左手，手指前后摆动了两下，戒指在发光，回道：“对。” 沈原习的嘴角压不住，心满意足地给了庄冕安一个飞吻。庄冕安就算以前真的对庄冕有过其他的感情又怎样，现在的庄冕安喜欢自己就好。 过去的，就都过去了。 沈原习今晚特别黏人，亲到庄冕安的嘴唇发麻也不肯放过他，还一直用下半身蹭庄冕安。 第67章 “想要我帮你？”庄冕安手握住沈原习，心里还想着下午庄冕回来的事儿，有些心不在焉的。 沈原习看着庄冕安，与其说是在抱怨，不如说是在撒娇：“你今天是不是工作不开心？” “没有。”庄冕安最近的工作被“架空”得厉害，可能是因为淡季，他是整个馆里最悠闲的人，“今天下午庄冕是不是来了？” “你知道？”沈原习原本在玩庄冕安头发的手顿住，“他跟你说的？” 庄冕安侧过身，扶着沈原习的侧脸，大拇指抚摸在他的面颊上，安慰道：“不是，邻居说的。是我不好，没告诉你他也知道密码，我也不知道他会不打招呼就来…” 乍然想到了邻居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庄冕，庄冕安的愧疚和后怕更深一层：“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沈原习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庄冕的那番话，担心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内容。 还没等他开口，庄冕安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说道：“我和他以前一直相依为命，两个人相处久了，总会产生些错觉。那时候大家年纪都还小，没有形成正确的认识，总以为依赖就是…就是爱情。” “但后来我就疏远他了，疏远后我自己也冷静下来了，我对他从始至终只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关心。只是他可能，还没想明白吧，他还小，可能会说一些错话做一些错事，我替他道歉好不好，我毕竟是他的哥哥。” “可是…我明明比他还小…”从庄冕安口中知晓庄冕和他之间的暗流后，再听到庄冕安替他弟弟说话，沈原习心里不是滋味。 “你比他小，可你也算是他的长辈了。”庄冕安亲了一下沈原习，“下次我们遇到了一起收拾他怎么样？” 沈原习对庄冕安的回答有些满意：“真的吗？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会啊。”庄冕安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答道，“我对现在的他也有些不了解了，但是我很了解你。” 这个回答已经足够了。沈原习本来就没有因为庄冕的挑拨而对庄冕安产生怀疑，只是很意外，再加上心底里那点正常的嫉妒。面对一个参与了庄冕安十几年人生的人，哪怕再有自信也没法不去想这个人如果是自己该有多好。 沈原习似乎真的有些宽慰，庄冕安意识到后，恢复到两人相处的模式，用膝盖去蹭他，问道：“还想要吗？” “不想。”庄冕安一挑逗沈原习就招架不住了，但还是嘴硬。 庄冕安半起身压倒沈原习，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又问：“真的不想？”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沈原习已经起了反应，但还是逞强。 庄冕安用自己的鼻尖蹭沈原习的嘴巴，额前的头发长长了，弄得沈原习脸痒痒的，说道：“迟到也没关系…”说完庄冕安单手摘下了眼镜，放在了床头柜上。 重新看着沈原习双眼的时候，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笑意：“怎么了？” 沈原习双手撑着庄冕安的肩头，一字一顿说道：“我明天有早八，不能迟到。” 庄冕安立刻躺平回到原本的位置，头枕在枕头上背对着沈原习：“睡觉。” “哈哈哈哈哈哈…”没忍住笑出声，沈原习往庄冕安的方向挪，从背后抱住他，“我错了我错了…” 手揽住庄冕安的腰又被他赶下来，周而复始，沈原习像个无赖一样贴在庄冕安的脖子上亲了好几下，每亲一下就会说一句“宝宝我错了”“宝宝原谅我好不好”。 庄冕安转过身，顺势躺在沈原习怀里：“别在我脖子上留下痕迹。” 沈原习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说道：“我有数。” 不论有多热，两个人的睡姿也没变过。时至今日庄冕安也习惯了沈原习这个大火炉。 原本以为只有和年长的人在一起，才能将自己完全托付给对方，可短短十天左右的时间里，自己竟也能在沈原习面前做个孩子了。 沈原习这个狐狸精，道行可真是不浅。 这个要上早八的狐狸精第二天起的比庄冕安还早。学校和庄冕安家的距离虽说不远，但和住宿舍比一定是压缩掉了许多睡眠时间的。这个狐狸精不仅会勾人，也心甘情愿奔波。 第37章 从楼上往下看，即使那个小人在奔跑，也不忘抬起头向楼上的人招手告别。 庄冕安站在阳台边也向沈原习招手，就像之前沈原习总是送自己去上班一样，目送他走出了小区。 庄冕安：【今天有没有空？中午见一面】 不能再放任庄冕做一些荒谬的事情了，庄冕安联系了他，对于这个弟弟，还真是犯难。 洲沂理工大学附近的一家餐馆包厢里，庄冕安正坐在里面等着庄冕。餐桌上已经上了一些冷菜，他面前的热水也放凉了。可他还是没想好到底如何跟庄冕说，才能完美地解决这件事。 又或者这件事是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的。 “等了多久？”庄冕推开门，气喘吁吁道，“我们老师拖了一会儿课。” 庄冕安递去几张纸巾，说道：“没多久，你急什么。” “急着来见你呗。”庄冕坐下后，双手撑在桌面上，没有一丝因为挑衅沈原习而产生的心虚。 “你先点菜。” 桌子上点的菜远超于两个人的饭量，庄冕也没有主动问庄冕安这次约自己的目的，在他的心里，庄冕安主动约一次自己，就可以称为自己的一次胜利。 第68章 “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去见他。”庄冕安说着还给弟弟夹着菜。 庄冕用碗接过庄冕安夹的菜，敷衍着点点头，问道：“你找我不会就只是为了他吧？” “不是。”庄冕安夹菜的动作没停过，“你多吃点。换季了，你也开学了，做哥哥理应跟你吃一顿饭的。” “所以这顿饭还是为了沈原习？”庄冕放下筷子。他终于才有了实感，庄冕安可能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难道真的是自己把他推远的吗？ “我和他在一起，是我拖累他。”庄冕安自顾自说，“我已经给他的生活带来很多困扰了，我不想，再有别的因素让他更困扰……” “所以我就是你们幸福生活中的困扰吗？”庄冕安的话像是锋利的刀，一下下刮着庄冕的心脏，“我是你的拖累吗？” “你不是。”庄冕安急着否定，“你是我的弟弟，我的家人，我们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是我的拖累。” “那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庄冕已经有了颤音，庄冕安脱口而出的否定在他看来只是一种托辞。 庄冕安知道自己又搞砸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成熟地处理好庄冕对自己的感情，解释道：“沈原习，他不该承受他本可以不承受的伤害。” “那我呢？”庄冕站起身就要走，“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门前后晃动，最终露出一条缝。门外大厅内的交谈声从这条缝里涌入包厢，庄冕安对着一桌子的菜，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以为庄冕也能像自己一样想明白，以为庄冕也可以自己长大，可他忘记了那时候的庄冕不过才十八岁。 他也忘记了，庄冕可能是真的爱上了他。 上早课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刘溢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沈原习下课后故意等着，果然等来了他。 “你要不要回宿舍？” 沈原习背上早就收拾好的包，站起身：“正好我有个东西要去拿，一起走？” “好啊。” 两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妙的气氛，沈原习觉得刘溢有话想说却迟迟不开口。 “你再不问等会可不一定有机会问了。” 等回到宿舍可能就没有了独处的空间，沈原习和另外两个舍友相对来说都不熟，性取向这件事他也暂时不打算告诉太多人。 “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男人的？” 刘溢的问题和沈原习刚对自己性取向产生疑惑时的接近，沈原习有些意外，望着刘溢，声音都抬高了些：“你问这个干嘛？” “我？”刘溢意识到了沈原习有这个反应的原因，急着步子都走快了，“我八卦啊，八卦！好奇！” 果然，刘溢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论面对什么事情，八卦永远是他的第一属性。 絮絮叨叨问了一大堆，沈原习也粗略回答了一点。快走到宿舍了，沈原习也终于相信了刘溢先前别别扭扭的样子真的只是为了八卦。 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八卦。沈原习实在难以理解。 “最后一个问题。”刘溢走进宿舍楼，抬起脚在沈原习的耳边问，“你对象是谁？” 这个问题沈原习没法像之前一样坦然地回答，庄冕安是否要对刘溢出柜，他不能做这个决定。 “你之前不是说我也认识？我想了好久，想破脑袋了也没想出来会是谁。”刘溢左思右想，神神秘秘地打探，“我后来就想啊，你和谁接触比较多呢？我想啊想，想啊想…” 沈原习背后都出了一身汗，生怕听到庄冕安的名字：“你想到了谁？” “庄…”刘溢观察沈原习的表情，眼珠子咕噜转，“冕…”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刘溢说出的那个“安”，沈原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刘溢真是脑洞大开：“庄冕？？？” “对啊。”爬到了六楼，两个人都压低了音量，“他之前不还帮我搬行李，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忽然要帮我？而且你和他之前不还出去吃了顿晚饭，吃完回来你就对我出柜了。我越想越觉得…” “不是。”沈原习打开了宿舍门，宿舍里果然还有另外两个舍友，“你别瞎猜了。” 刘溢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了，向沈原习做了一个自己会保密的动作，回到桌子前打开了电脑。 刘溢竟然觉得自己和庄冕是一对，也不算百分之百猜错吧，反正和庄冕也算是一家人了。虽然自己和庄冕应该都不想承认对方。 在学校里吃过午饭后，沈原习又拿了一些秋天的衣服准备回家。 洲沂这座城市的秋天让人非常捉摸不透，气温变化总打得人猝不及防，流感又卷土重来，校医院里挂水的席位都被占满了。 沈原习戴着口罩，他可不想再生病了。 走进家门刚换好拖鞋，客厅里就传来了一声“你终于回来了”。沈原习被吓得差点跌倒在地，扶着玄关柜才站稳。是庄冕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沈原习看着沙发上的庄冕，心里既是庄冕安抚慰自己时说的话想着要大度，又是刘溢乱点鸳鸯谱惹出的荒谬，还有刚被吓个半死的尴尬。 气氛一时由庄冕主导。 “你让他把密码给换了？”庄冕完全一副主人的模样，在中午刚跟庄冕安见过面的情况下，也看不出任何悔改的意图，“你还真小心眼。” “他自己要改的。”沈原习不甘示弱，摘下口罩轻蔑地扫过他，“我都没主动跟他说过你的事情。” 第69章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惹怒了庄冕，他冷笑一声：“住了几天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要喝水吗？”沈原习也就顺着庄冕的话，表现出一副主人的模样，“热水或者是冰水？” “不用。” “那你等会儿，我给自己倒一杯。”说完，沈原习走到沙发边拿着茶几上的水杯，“哎呀，看错了。这是他的，我们俩情侣款，长得太像了。我的应该在厨房吧。” 庄冕的青筋凸起，他站起身一把拽过沈原习的手腕，说道：“你觉得他凭什么喜欢你，你有想过吗？” 沈原习手腕一转，摆脱了庄冕的桎梏，揉着被掐住的地方说：“反正喜欢的是我不是你。” “哦？是吗？”庄冕看似冷静下来，垂下眼眸藏住那点暴戾，“他喜欢你年轻有朝气，喜欢你带给他的新鲜感。这些新鲜感能维持多久，你想过吗？” 沈原习听庄冕这话都懒得争辩，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甚至还示意他继续说。 “你跟他说过你害怕身边的人坐飞机吧。”庄冕手握住餐椅，指尖已经泛白。 沈原习一口水差点呛住：“你怎么知道？你居然还窃取他的聊天记录？” 庄冕不以为意，接着说：“你知道吗？我爸妈是因为空难去世的。你是个聪明人，这些细节越像我，越能打动他。你应该不需要我继续点明。” “对了，至于我怎么进来的。”庄冕手放进口袋拿出备用钥匙，“不论换什么密码，庄冕安的家永远也都是我的家。” …… 爸妈，对不起。 庄冕走进电梯后踉跄了一下，他用了这样卑劣的手段，只为了拆散庄冕安和沈原习。 他也觉得自己不道德。庄冕看着电梯镜子中的自己，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还以为像个变态一样做庄冕安的跟踪狂已经是自己的极限，想不到竟然还能找到庄冕安的男朋友说出这些话。 虽然不道德，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庄冕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电梯，走出小区。 走回自己在附近租的一间小房子里。 寂静的、杂乱的、狭小的，本不该多余租的一间房子。不是自己的家。 他的家，应该有庄冕安在。 对庄冕产生悲悯之心的时候，沈原习也为自己那时无心中说出的谎话而动摇了几分。 说出那句“担心朋友坐飞机”的时候，沈原习只是想知道庄冕安的航班信息。更何况在那之前，庄冕安既没打算告诉自己他就是“安姐”，也已经三番五次与自己主动说了断绝关系。 在那句话之后，庄冕安似乎真的转变了对自己的态度。 当两件事被强行解读成相关之后，一切的“多虑”都会成为“顺理成章”。 原先从没当回事的“像庄冕”，也能找到更多的辅证。 那把备用钥匙，也足够说明庄冕对庄冕安的不同寻常。 冷静的沈原习当然对共同长大的兄弟情有足够包容的理解，但现在的沈原习并不冷静。 也没法冷静。 即使这一切都只是庄冕的一面之词，沈原习也终于第一次有了极其强烈的危机感。 天亮坐到天黑，小区里各家各户的灯都亮起，沈原习面前的半杯水早就凉透了，他只是看着窗外。 秋天真的到了，有落叶了，风也好凉。 第38章 密码锁在第二次被庄冕安输入密码时打开了。换了密码，手的肌肉记忆总比脑子快一步。 “怎么没开灯？” 灯全亮，沈原习缓过神来看向庄冕安，刚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你回来啦。” 庄冕安来不及换鞋，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在餐桌上，弯下腰和沈原习平视，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说完用额头碰上了沈原习的额头，握住他的手，说道：“好像温度是有点高，你在这儿等会。” 刚站直身子准备去找温度计，就被沈原习抱住了腰。头发在腰腹处蹭，像比熊粘在主人身上一样紧紧贴着庄冕安。 “不舒服吗？”庄冕安的脚步定住，安抚着沈原习，逐渐的，他感觉自己的衣服上湿了一块，“怎么哭了？” 沈原习一听这话哭得更大声了，原先的呜咽转为了号啕大哭。鼻涕眼泪全擦在了庄冕安的衣服上。 庄冕安一下下拍着沈原习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还抽出手把纸递给沈原习。沈原习哭得眼睛也睁不开，根本没看到庄冕安递来的纸。 学着给小孩擤鼻涕，庄冕安趁沈原习哭累了一些后给他擦着脸上的水痕：“哭出来就好了。” 好不了。哭出来也好不了。沈原习在庄冕安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他抱起来，走进了卧室，用脚关上了房门。 咚地一声，庄冕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沈原习叠在一起躺在了床上。 “沈原习！”看到沈原习的眼睛庄冕安就反应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只是沈原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为什么不跟我睡觉…”沈原习问完就强势地掠夺了庄冕安的呼吸，用吻堵住了他的一切回答。 庄冕安从空隙中挤出沈原习三个字，在沈原习不备之际翻过身压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都在摩擦中起了反应，庄冕安看着脸上还有泪痕的沈原习问道：“你真的想吗？” 第70章 “我想。”沈原习对于自己的欲望毫不掩饰，“我从第一天就想，为什么你不想？” “我当然也想。”庄冕安起身抱起沈原习，走到卫生间，“先洗澡。” 脱下沾满了沈原习眼泪鼻涕的衣服，庄冕安一面脱裤子一面瞄着沈原习的表情，问道：“你现在就想｜做？” 其实并不需要沈原习的回答，庄冕安看到了他身体的语言。 沈原习鼻尖还红红的，起反应的身体还没缓过来，被庄冕安抱来的时候还挣扎了两下。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赏心悦目的身材……哭是止住了，但心底的火却更旺。 “自己能脱吗？”庄冕安已经走到淋浴头下调整水温，看着沈原习还呆站着，也不等他的回答就上手帮他脱｜衣服。 水声盖住了亲吻的声音，唇舌相碰，柔软的撞着彼此。庄冕安觉得吻似乎也有了情绪，沈原习今天比以往都更委屈，也更凶狠。 但他不知道沈原习在为什么委屈，为什么凶狠。 心中滑过不好的念头，庄冕安接下了沈原习所有的冲动和情欲。 庄冕安的手碰到沈原习后方的时候，沈原习还沉浸在吻里毫无察觉。直到油｜润｜滑｜腻的液体接触到了沈原习的身体，他才发现异样。 “这是什么？”沈原习身子往前，抗拒着那液体，但越往前就贴庄冕安越近。 庄冕安手上的动作轻柔，也没因为沈原习的话停下，回答道：“会让你舒服一点的东西。” 沈原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要和庄冕安睡觉了，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庄冕安之前迟迟不与自己睡觉的原因。 要是刚在一起就让自己接受这个，还真有点难。 身子控制不住地战栗，沈原习抬起眼看向庄冕安。 “怕了？”庄冕安对上沈原习的眼神，看出了他的退缩，收回手，“下次吧。” 下次准备充足再做吧，心理和身体上都做好完全的准备。 庄冕安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面对第一次的未知，感到恐惧和退缩都是人的本能，本能没有对错，不该因此受到苛责。庄冕安甚至在这瞬间后悔自己的冲动，看着沈原习的状态不对就顺着他，差点就这样突然地进行下去。 “不怕。”沈原习抓住庄冕安的手往自己身后放，“你来吧，我想要。” 沈原习想要和庄冕安更进一步，他已经无法再等待。现在他内心的一切不安只有与庄冕安交融才能抚平。 他迫切地想要占有庄冕安的一切，迫切地想要他同时占有自己的一切。他生涩地帮庄冕安戴上。 庄冕安和沈原习对视了几分钟，一改之前的狂野做派，温柔似水地吻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是鼻尖、嘴唇、脖颈……沈原习仰起脖子，在庄冕安的吻中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经验，站着的姿势对新手并不友好，摸索了半天，手指已经将四周的皮肤肌肉都适应好，庄冕安才进去。刚挤｜进就听到了沈原习的闷哼声。 “难受吗？” “不。”身体已经没有难以承受的异｜物感，沈原习能忍。 一点一点的，庄冕安和沈原习也终于彻底占有了对方。两人的身子上都是水滴，分不清汗液和淋浴头中的水，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液体。 缓慢的速度逐渐加快，庄冕安和沈原习也伴随着彼此进入了一个新的状态中。 最后两人同时得到了释放。拥抱着彼此，聆听自己的心跳声和无尽的喘息。 腿发软，沈原习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散了，倚靠在庄冕安的身上，任由庄冕安帮自己清洗。 回到床上的时候沈原习也没缓过劲来。 “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了吗？”庄冕安坐在床边看着沈原习，亲吻他的额头。 沈原习听到这句话又想哭了，庄冕安见他想说又不知该如何说的样子，安抚道：“你先在这躺着休息一下好不好？我去弄点吃的来。” 晚饭的事彻底忘了，沈原习乖巧点头，一经提醒确实有些饿。 沈原习躺在床上，穿着睡衣，手脚一点也没敢动。下半身隐隐作痛，刚刚的那种体验席卷进他的脑海。虽然疼痛，但不得不说，伴随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压根没来得及想一会儿要不要说出今天的一切，沈原习挪了几下身子就被那种直冲脑门的酸胀感疼得不再动弹。 简单做了点吃的，庄冕安端进了卧室。把沈原习从床上扶正坐好，想照顾病人一样开始喂他。 庄冕安倒是看着神清气爽，沈原习接过碗筷：“你也吃啊。上半身可以自己动。” “慢点慢点。”庄冕安还是坐在床头，“我不饿，看着你吃就行。” “真的不饿？”沈原习是饿了，体力消耗大，狼吞虎咽的。 庄冕安眼底的笑意兜不住，回答道自己已经吃饱了。沈原习问他吃了什么，庄冕安也不再回答。 等沈原习吃光再对上庄冕安的眼神，他才知道庄冕安刚刚说自己吃饱了是个什么含义，脸唰一下通红。 “今天下午我回家的时候，庄冕在。”沈原习吃完后自己慢慢挪，侧躺在床上等庄冕安。 洗完碗筷，庄冕安也侧躺下，和沈原习面对面，听见他开了口。果然又和庄冕有关。 “你爱我吗？”说了一句后沈原习突兀问道。 第71章 庄冕安一愣，先是亲了一下沈原习的手背，又吻住他的嘴唇：“我爱你，沈原习。” 沈原习调整问句的重音，又开口：“你爱我是吗，是我吗？” “对，我爱你。”庄冕安还不知道庄冕到底说了些什么，“很小的时候总觉得很难把爱说出口，长大一点又觉得只是说一说好像也不必太当真。但现在，此时此刻，沈原习，我爱你这三个字在我们俩之间，至少在我心中，是绝对纯粹真实的。我爱你，爱全部的你。” 沈原习回吻过去，在亲吻的间隙，也在庄冕安的耳边轻声说了许多句我爱你。 有些是杜撰，有些是夸大，庄冕安听完沈原习的讲述后又像第一次对沈原习表白一样细数起自己记忆中的他的模样，之后的澄清便无关紧要了。 “怎么听着这么像你跟我表白的时候说的话。”沈原习用手指压住庄冕安的嘴唇，又开心又气恼。开心是因为庄冕安一定真的只是因为“我是我”而爱我，气恼是因为自己因为那些话动摇了对庄冕安“爱我”的信心。 庄冕安起身，下床往外走，沈原习嘴里直问他要去干嘛，想追可现在也下不了床，只能躺着喊他的名字。 “这束花是当时准备跟你表白的时候送你的。”庄冕安拿着一束花走进了卧室，“那晚太着急了，也没预定。今天中午我路过的时候就想着订一束，正好花瓶里的那些也快蔫了。” 庄冕安把花放在沈原习枕边，蹲跪在床头，继续说道：“和你表白的话我在脑海里想了无数次，打了许多份草稿，可那晚还是没能一字一句完整地说出来。沈原习，这段日子越跟你住在一起，我就越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向你表白。” 庄冕安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几个相同的崭新的钥匙：“本来送戒指那天，我怕你觉得我太急了，买完戒指回家的路上，又去订了一个新的门锁。其实还没想好到底要送哪一个给你，没想到你先发现了戒指，这个钥匙当时就被我忘了。” 庄冕安把沈原习的手心摊开，把钥匙放上去：“换锁的师傅这几天都没空，等到后天他才能来。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现在只能提前了。” “这个戒指…” 这四个字刚从庄冕安嘴里说出口，沈原习就撑着手臂让自己坐了起来，打断道：“你不会要收回吧？”沈原习用右手紧紧包裹着左手，一副谁也别想从我这儿把它抢走的模样。 “不是。”庄冕安用带着戒指的那个手握住了沈原习的手臂，“本来我是不想过早地赋予它那些情感的重量的，但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 “沈原习，你愿意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吗？” 第39章 庄冕安单膝跪地，而他和沈原习的戒指已经戴在了手上。不过在两人心里，这场仪式并不多余。换句话说，对他们而言，这样的仪式不论多少次也不多余。 常常表达爱，才能让爱常在。 沈原习点头的幅度太大，连带着腿也屈起，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也不忘记说着“我爱你”“我愿意”。 庄冕安帮沈原习重新躺好，把花束放在床头柜上，坐到床上帮沈原习捏腿按摩：“明天有早课吗？” “有…”沈原习叹气，“我的命好苦啊！” 庄冕安俯下身子亲在沈原习的嘴唇上，脸颊也一边一下，最后又回到嘴唇上轻轻一吻：“还苦吗？” “太苦了…”以为这样就能骗来庄冕安更多的吻，沈原习佯装哭泣，闭上眼睛嘴角往下撇。 谁知庄冕安却道：“那看来我的吻没有用啊。” “有用有用。”沈原习立马睁开眼，撅起嘴向庄冕安索吻。 自己家傻子，只能宠着。庄冕安嘴上亲完沈原习，手也没停：“腿还酸吗？” “你觉得呢？”说到这沈原习瞪了一眼庄冕安，“你躺下来吧，我想你躺下来。” 庄冕安顺势躺下，把沈原习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头发，提议道：“实在不行，你明天翘课吧。” “可是明天是我姑妈的课……” 第二天沈原习也没有赖床，反而早早醒来。尝试着起床，下半身也不算太疼，只是勉强有些没法端正地坐着。 沈原习一动庄冕安也就醒了，在沈原习洗漱的时候给他做好了晚饭。把昨天带回家的那束黑骑士也放进花瓶里。 “我今天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第一次在sleep遇到你时你穿的那身皮衣。”沈原习站着边吃边说，“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啊？” “皮衣？”庄冕安想到了那场主题派对，“大学的时候，因为想不明白和庄冕的关系，消沉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接触到了摇滚，刚听的时候总觉得该买件皮衣。”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发现那件衣服也不算是女装。”沈原习转移了话题，“我当时怎么就只是因为你的长发默认你是女生了呢？” 庄冕安看着睡眼惺忪的沈原习，笑着反问：“还想看我穿女装？” 女装？庄冕安穿女装？ “其实也不是。”沈原习差点被呛到，喝了几口水后继续说，“你穿什么，都行。” 小心思被庄冕安看穿，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钟，靠在门边等沈原习收拾包出门，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有的是机会让沈原习看看没看过的自己。 沈原习是第一个赶到教室的人。 第72章 学校的桌椅都是木头的，又硬又冷，刚坐下的时候，屁股还有些疼。沈原习别别扭扭地只坐着椅子的前三分之一。 熬着听完课，沈原习急匆匆就想走。对上杨再清的眼神，默契地放慢了自己的动作。 教室里的人都走了，杨再清问道：“一会儿还有课吗？” 沈原习一步一步慢慢走，追上杨再清，答道：“没有。” “那陪我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离学校比较远的一家咖啡店外，杨再清停好车，与沈原习一起走了进去。 还好，座椅都是沙发。 沈原习往店的最里面走，坐在了最靠窗的沙发上。 杨再清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脸上有意味不明的笑。 点完单，咖啡很快就被端来了，整个店里只有这一桌客人，服务员也都离的很远。 “昨天晚上，我收到了这条短信。”杨再清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沈原习。 只有短短七个字：沈原习是同性恋。 陌生号码，沈原习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找记录，也算是意料之中，果然是庄冕。 “你和庄冕安的事情，你们想公开吗？”杨再清看到沈原习的动作，也大概猜测沈原习知道对方是谁。 “你怎么知道……”短信里只提到了自己，丝毫没提及庄冕安。沈原习瞬间紧张起来。 “庄冕安告诉我的。”杨再清把放在桌子中间的另一杯咖啡推到沈原习面前，“别紧张，我又不会阻拦你们。” 沈原习悬着的心刚放下一半，又听见她说：“但你家里肯定会。” 杨再清和沈原习都决定不会这条消息，杨再清找到沈原习单独出来，也只是为了给他提个醒。 看他们俩的意思，并不打算公开。就算两人是准备公开的，杨再清也会劝诫他们三思。 大学就是一个小社会，有思想开放的人就一定会有保守的人。大学也只是漫长人生中短暂的四年，有些人可能只会成为谈资而在之后的日子永不相见。 没必要公开。 在这点上，大家都达成了一致。 把沈原习送到庄冕安家门口，杨再清还叮嘱沈原习一定要记得自己刚刚讲的话——刚刚沈原习听着杨再清讲了半个小时的同性恋科普，当然主要内容围绕在健康问题。 看着沈原习下车，杨再清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走进去，给庄冕安发了条消息。 杨再清：【对沈原习轻一点】 轻一点，不是好一点。庄冕安看到就反应过来杨再清指的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回复，费开来就喊着庄冕安的名字走近了：“庄冕安！庄冕安，喊你过来呢！” 庄冕安放下手机小跑着走到领导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之际，费开来又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少开点小差吧”。之后还有半句庄冕安没听清，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什么好话。 庄冕安很少在工作的时候开小差，只是最近的预约人数急剧下降，让他在上班时间也忍不住想要看看沈原习有没有给他的另一个微信发消息。 领导跟没看到庄冕安进来似的，头也不抬地处理面前的文件。庄冕安等了有个十分钟，领导才抬起头恍然大悟般：“呦，小庄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说一声。” 之前庄冕安的直系领导被调任了，去了另一个省的博物馆任职，之后也没安排新的领导人，庄冕安就一直跟着费开来之前的直系领导干活。 庄冕安不是不知道他这样是故意的。 “才进来，有什么事吗领导？”庄冕安往前走了几步，在领导的示意下坐在他对面。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即使预约人数下降了，庄冕安也做了许多额外的工作，帮助办展的同事联系人脉，调动资源，整理文献，但这些都没法说。 “还行。”庄冕安左拼右凑讲了些其他的事情，只是都挺起来很悠闲。 领导往后一倚，椅子的靠背前后晃动，他端着一杯茶吹，随口说道：“看来你最近什么也没干啊。” 庄冕安张开嘴不知该如何接，讪笑着答道：“只是干了些领导派给我的事罢了。” “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领导吹了一会儿后浅酌一口茶饮，“你这是怪我没给你任务？” “年轻人，要学会自己找事情做。什么事都靠领导推着，能有什么本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谈话结束后庄冕安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又接过邻桌递给自己的一沓资料，盯着电脑屏幕看。 有种不好的预感，庄冕安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裁员了。 沈原习没把庄冕给杨再清发短信的事情告诉庄冕安，这样除了给他增添烦恼毫无用处。沈原习看着一桌菜，心想自己做好家庭主夫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今晚的庄冕安仍旧有些心不在焉。 “遇到什么事了吗？”沈原习递给庄冕安一杯水，坐在他旁边。 庄冕安并不怕被裁，工作这些年的存款也足够让他好好生活一段日子。这个房子当时买的时候孤儿院院长也出了些钱，庄冕安的压力并没有那么大。每个月除去回馈给孤儿院和院长本人的，也足够让他休息一段日子重新再找个工作。 庄冕安对生活质量没有太大的需求，有一张好的床垫就足够。但他不想沈原习也因为自己降低生活质量。 第73章 因为来和自己同居，每顿饭都是买菜做饭，时不时还要下个馆子。这些钱一直是庄冕安在付，他也觉得理应由自己承担。 如果被裁了，也找不到工作的话，该怎么办？庄冕安以前并不会为未来而担心，但此刻却有些焦虑了。 “没什么。”总归一切也只是猜测，还没有真正发生，庄冕安不必提前让沈原习和自己一起焦虑。 沈原习的坐姿又让庄冕安想到了杨再清的消息，庄冕安抱过沈原习把他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问道：“还难受吗？” “都怪你。”沈原习娇羞起来，“我感觉今天上课都特别不自在，也不知道我姑妈是不是看出来了。” 庄冕安没有告诉沈原习杨再清真的已经看出来了，箍紧双手仰起头要吻他。 沈原习低下头迎接这个亲吻。 坐久了担心庄冕安腿麻，沈原习的手撑着餐桌，可一不小心身子动的时候，碰掉了水杯。咚地一声就看着它快掉在地上了，庄冕安眼疾手快地接住玻璃杯，看向沈原习：“你没事吧？” 沈原习站起身拎着自己的衣角，说：“没事，就是衣服都湿了。” “那正好去洗澡。”说罢，庄冕安放下水杯，抱起沈原习走进了卫生间。 玻璃杯底部还有一层水，杯沿有几个小水滴顺着流下，落在餐桌上，汇入一大片水渍之中。 嘀嗒——嘀嗒—— 桌子上的水一下一下，落在地板上，很快就被卫生间里的声音淹没。 第40章 洲沂的秋天很短暂，从夏入冬仿佛从来没有过渡。中午的时候，庄冕安还觉得在太阳下有些热，到了晚上裹紧外套吹着风却还会打喷嚏。 沈原习最近要期中考试，为了更方便地复习，他已经搬回了学校一周。他这学期的课并不多，但每一门都有期中考试。每场考试之间的间隔又很长。 庄冕安总是等着沈原习联系自己才会跟他聊天，他担心自己影响了沈原习学习。 每晚两人都会在沈原习走出图书馆到宿舍的路上视频，庄冕安总觉得沈原习瘦了些，可沈原习只说是灯光原因。 学校里的路灯一个接一个，沈原习的脸在手机屏幕里忽明忽暗。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好短，庄冕安总觉得话还没说完就要挂断。 但他不知道，沈原习实际上已经绕着宿舍楼转了一圈又一圈。 家里的锁早就换好了，只是每晚庄冕安回家只会面对一片漆黑。 黑夜抢夺了白天的时间，让庄冕安每个独自躺在床上的夜晚都觉得格外的漫长。 深深的思念倾轧于庄冕安的每个细胞之上，他决心这周要去见沈原习一面。 还没等到周五，庄冕安先等到了来自领导的的辞退信，他失业了。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在亲眼看到白纸黑字的时候，庄冕安仍旧有一瞬间的胸闷，四肢变得沉重僵硬，视线难以聚焦在那几行字上。 这里是他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工作的地方，他在这儿待了六年。 在一个下午处理好需要交接的工作，把办公桌整理清爽，准备走的时候被一旁的同事喊住：“庄导…” 庄冕安看向他，这是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小伙子，还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他尴尬一笑，说道：“之前麻烦你帮我找的资料…” 办公桌上的电脑已经关了，自己份内的工作交接完，庄冕安倒是忘记了这个额外的请求，回复道：“我回家用邮件发给你。” 最后只有林育涵一个人出来送了他。 “庄哥…”林育涵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喊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 庄冕安拍了他的肩，说道：“好好工作，就送到这儿吧。” 还没有到下班的高峰期，庄冕安回家的路走得比以往都更慢些。行色匆匆的人们根本并不会注意到这个有些落魄的身影，庄冕安抬起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一无所有。 人生的旅途很长，跑了这么多年，庄冕安也觉得可以歇一歇了。 带着做好的晚饭来到洲沂大学门口的时候，庄冕安恰好遇到了杨再清开车出校门。 “来看他？”杨再清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问道。 庄冕安点头。开学后不同假期，没有校园卡没法进校，他正琢磨着跟着学生混进去。 杨再清看到门卫师傅的视线落在了这边，向他招招手道别，还指着庄冕安说了一句“没带卡”。 装作大学生的庄冕安假笑着向门卫点头，跟杨再清告别后走进了学校里。 不同于上一次自己一个人在晚上来学校，正式上课后校园里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学生。有些充满了朝气，有些沉默寡言，不过都与庄冕安这样的社畜有明显的气质差别。 混在人群中已经不再让庄冕安有重回二十岁的错觉了，唯一的念头是自己果然老了。 庄冕安：【我在图书馆外面等你】 庄冕安：【[图片]】 沈原习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才走出电梯间，穿过人群一眼就锁定在了站在角落里的庄冕安身上。 天早早的就黑了，可沈原习却像在这一瞬间回到了夏日傍晚。 没有接吻拥抱和接吻，只是看着彼此就足以让这一时刻的相见旖旎。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隐约有点大学恋爱的感觉。 第74章 庄冕安带来的菜都是些两人住在一起时会吃的家常菜，用保温盒好好地装着，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沈原习吃了一口就想流泪，原来自己这么想庄冕安啊。每天被学业压着，让沈原习麻木地以为自己靠着视频也能度过最后的这几天。 看得到摸不着的慰藉，原来能带来的也只是表面的温存。只是有了一次这样的待遇，接下来的几天沈原习不敢想会有多难熬。 “接下来一直到你考完，我每天都来给你送饭好不好？”感受到沈原习的气息在自己左右，让庄冕安仿佛被幸福包围。所有的一切世俗都与世隔绝，让他只专注于当下的每个时分。 “真的吗？”沈原习瞳孔放大，惊喜之后又说道，“不用了吧，你每天做饭的话应该挺耗时间的。” “我有空的。”庄冕安暂时不准备告诉沈原习自己已经失业了，“而且，我想见你。” 两个人的身份互换，庄冕安过上了沈原习开学前那种家庭主夫的日子。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让阳光都洒进来。 吃完早饭后休息一会儿就出门买菜，连带着沈原习的午饭也一起做了送到学校去。 “你这样真的来得及吗？”沈原习比平日里早半小时从图书馆出来，看着比昨日更精致的饭盒不免心疼庄冕安。 “来得及，很简单的。”庄冕安起身去拿了两双筷子回到桌边，“做这些的时候想着你就不觉得累。而且，你真的瘦了…” 沈原习接过筷子，揪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反问道有吗。庄冕安见状也伸过手捏了一下：“有，真的变瘦了。” 食堂内人声鼎沸，隔壁桌的交谈声都没法听清，庄冕安顿了两秒后又说：“我都心疼了。” 沈原习每顿都不与刘溢一起吃饭的行为终究是让刘溢起了好奇心，跟着他来到食堂，随着他的脚步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沙发座附近。 桌子边已经坐着一个人，刘溢看背影只觉得眼熟。 “庄导…？”刘溢走到餐桌边，终于从侧面看到了这个人。 沈原习脚步匆匆根本没注意到尾随自己的刘溢，站起身挡在庄冕安面前，问：“你怎么跟过来了？” 庄冕安从背后拉着沈原习的衣角，沈原习紧张地低下头和他对视。 “没关系，你坐回去吧。”庄冕安又将视线转向刘溢，“今天做的比较多，你拿一双筷子一起来吃吧。” “额，好。”刘溢看沈原习的反应以为对面会是他的男朋友，可对面坐的竟然是庄冕安，而且这反应也有些太淡定了。 走去拿好筷子回到餐桌边，沈原习已经和庄冕安坐在了一排：“坐吧，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不敢多言的刘溢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尝了几口后就停不下来，边吃边赞叹：“天啊庄导，你要是失业了可以去做厨师。” “说什么呢。”沈原习从桌子下面握住庄冕安的手，“别诅咒别人失业。” 庄冕安回握住沈原习，还用手指点了两下。自己确实失业了，刘溢这话说的还真是歪打正着。 “那个，我能问吗？”吃完后刘溢帮着收拾饭盒，忍不住偷看对面的两个人。 “不能。” “问什么？” 沈原习知道刘溢百分百是又想问些八卦，出口制止。庄冕安不了解刘溢这一点，还以为他想问些别的，看了一眼沈原习后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刘溢：“你问吧。” “你们俩…” 担心刘溢问出些大尺度的话题，沈原习假意咳嗽了一声，眼神里都是威胁。 “你们俩介意之后的几天吃饭都带着我吗？”收回八卦的小心思，刘溢问出的问题更想一个请求。 “可以。”庄冕安想，不过是加双筷子的事。 沈原习站起身，听到庄冕安的话后看着刘溢说：“也就两三天了让你也跟着我享享福吧，考完期中就没了。” “谢谢谢谢。”刘溢握着沈原习的手还上下晃微微弯身子，随后又握住庄冕安的手，“谢谢庄导！” 最后一场期中考试在下午，庄冕安和沈原习约了晚上在外面一起吃饭，吃完还打算去sleep小酌一杯。 可一直到五点多沈原习还没到家。 庄冕安换好衣服，决定去洲沂大学的门口等沈原习。 秋风在夜幕中没有任何烘托气氛的意味，唯独剩下点凄凉。庄冕安看着人来人往，一颗也不敢分心。 沈原习的电话打过去是已关机，总不会直到现在还在考试。想不到办法的庄冕安正准备问杨再清的时候，他看到了刘溢。 “沈原习刚考完就走了。”刘溢戴着帽子裹着外套，手插在口袋里，“不过他手机好像是没电了，我记得考前他还说什么忘记充了。” “好，谢谢。” 沈原习又消失了，也许是像上次一样回家了。给杨再清发的消息也等到了否定的答案，一泼冷水终于洒下了。 没有任何提前通知，庄冕安再次被沈原习的消失击倒。没有了任何胃口，庄冕安回到家前还在想可能这是沈原习故意的玩笑。 但毫无生机的空荡荡的房间让庄冕安停止了幻想。 可能是因为吹了冷风，今晚的庄冕安穿得也比较单薄，回到家他只觉得四肢都被铅拖着，好重。 简单的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关闭手机的静音键，庄冕安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第75章 头发还湿着，枕头上一大片水迹。庄冕安觉得忽冷忽热，撑不起身子吹干头发，任由上面的水滴沿着脖子流入自己的睡衣里。 叮——叮——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的通知声接连不断，但此刻的庄冕安已经彻底昏睡，脸上也开始发烫，什么也听不见。 第41章 凌晨三点多，庄冕安是被自己咳醒的。 撑起身子给自己顺顺气，庄冕安等不咳嗽后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全身都在发烫，腰酸背痛，强忍着下床，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温水后找出退烧药吃下，躺回到床上后却迟迟没能完全进入睡眠。 脑袋嗡嗡的，庄冕安甚至觉得这次生的病比自己上一次发高烧还严重。 他很少生病，上一次还是在庄冕刚进孤儿院后的第三年。那年庄冕安也才十三岁。 自从庄冕被送到孤儿院后，庄冕安总有一种自己成为了大人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特别是每次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庄冕总会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比自己的反应都要更快些。庄冕安觉得有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的弟弟，做哥哥的必须做出表率。 这三年里，庄冕安已经习惯了照顾庄冕的一切，小到帮他在刷牙前几号牙膏，大道照顾他的每次生病，事无巨细。好在庄冕也很懂事，身体也很争气，从没有生过什么大病。 在那年孤儿院来了一对夫妻，本来只是想领养年龄小的孩子，但偏偏看到了正准备上学的庄冕。就那一眼，他们多与这个更有自己的意识思想的小男孩接触了几次。 庄冕一次次的晚归，回来时还会给庄冕安送上在外面买的零食玩具，庄冕安知道他可能要离开自己了。 离别对于十三岁的庄冕安来说，是一堂太过沉重的课。当时是三月，春天刚崭露头角，气温稍稍回升。 庄冕那天一大早就被带走了，庄冕安给他挤好牙膏后才发现他的床上已经叠好了被子。 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时候的庄冕安只会摸着枕头忍下眼泪，他知道庄冕会去到更好的地方。 但庄冕在中午带着比以往更多的玩具和零食回来了，他站在庄冕面前，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哥哥，我以后没法给你带新玩具了。” 为了不让庄冕看出自己的失落，每次接过他递来的玩具时，庄冕安都会用尽所有演技表现出惊喜。但这次他并没有心思再表演一番，问道：“什么意思？” 庄冕把玩具塞进庄冕安的怀里，着急地问道：“今天的玩具你不喜欢吗？” “喜欢。”庄冕安接过庄冕抱着的所有东西，看向庄冕的眼睛重复说着喜欢。 庄冕还没有学会分辨谎言，但庄冕安说的话他都会当真：“那就好。” “你刚刚说，以后没法带新玩具，这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些猜想，庄冕安希望它成真，但也担心它成真是否正确。 “以后我不会去见叔叔阿姨了，我会永远跟哥哥待在一起。” 所有的玩具被庄冕安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刹那间倾身抱住了庄冕，哽咽着，又扶着庄冕的肩膀：“弟弟不喜欢跟叔叔阿姨待在一起吗？” “喜欢。”庄冕笑着，似是在回忆，“叔叔阿姨对我很好。” “那为什么…”怕听到答案与自己有关，又怕自己刨根问底会伤到庄冕的自尊心。 庄冕像个没事人一样，抹掉庄冕安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眼中流下的泪滴，说道：“他们觉得我年龄太大了。” 欲言又止，庄冕安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想让自己更大些才好呢。”庄冕的眼睛圆溜溜的，脸上白里透红，说话快了还会流口水，“我长大了哥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辛苦的。”庄冕安牵着庄冕的手，“不辛苦的。” 那天晚上庄冕闹着要看星星，庄冕安在院子里陪他看了许久。晚上的气温低，庄冕安想回房间拿衣服给庄冕加上，可一离开庄冕，他就闹腾，非要在庄冕安的怀里看星星，一秒也不想动。 庄冕安就这样惯着他，两人看到了熄灯前十分钟才回屋。 第二天庄冕就发起了高烧。在庄冕成年前，那两天是两个人分开过的最长的时间。 但庄冕安也没有因为隔离而躲掉这场感冒，他在庄冕生病的第三天也住进了隔离的小房间里。 这是庄冕在进入孤儿院后的唯一一次生病，这也是庄冕安上一次发高烧，距离这次过去了整整十四年。 在这十四年里，庄冕安固执地坚持在初春让自己挨冻，好像这样就能将那场病抹去，时时刻刻在每个倒春寒提醒着自己在照顾庄冕这件事上犯下的失误。 不知道躺了多久，庄冕安终于睁开眼放弃了重新入睡的想法，也终于拿起了手机。 无数消息涌入，未接电话也一连，都来自于沈原习。 沈原习考试前给手机充电没充上，考完后手机竟然已经自动关机了。而据他所说，一位寒假认识的朋友突然出现在了考场外，不由分说的就带着他赶了最近的一个航班飞回了家。等到家后给手机充上电，才来得及向庄冕安说明这一切。而当时庄冕安已经睡了。 此时已经是六点。 庄冕安：【我知道了，你家没什么大事吧？】 第76章 发完消息就准备放回手机，没想到沈原习竟然秒回：【醒了？准备去上班了吗？】 沈原习：【没事，我尽量早点回去】 沈原习：【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一夜没睡，沈原习看着手臂上被打过留下的红痕，眼皮也因为通宵而耷拉着。 是袁微带着沈原习回家的。其实她不必这样做，但袁微觉得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因此主动提出了来找沈原习一起回去。提前跟沈原习串通好话术，或许能让他少挨点骂。 袁微到了莱川后，自以为彻底脱离了父母的掌控，又有沈原习这个“战友”，觉得未来的日子便可以随心所欲。 她参加各种活动，认识各类人，某天喝完酒后和朋友还约着第二天要一起去打耳洞。 光是打耳洞其实也没什么，但袁微到了那个地方后又对唇钉鼻环产生了兴趣。还是顾虑到父母的情绪，袁微只给自己打了两个耳洞和一个唇钉。 本以为等到放寒假父母才会知道这个消息，甚至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发现不了，但袁微的父母却在那天出现在了莱川。 烟熏妆、超皮短裤、夸张的耳饰和唇钉，无一不在挑战袁微父母的极限。他们看着乖巧的女儿变成如今的模样，陌生的同时又在给她的行为找替罪羊。 沈原习就变成了这个替罪羊。 袁微的父亲立刻联系了沈禹申，让沈原习也立刻回家。袁微的父亲要在莱川办点事，和她的母亲已经订好了机票。莱川出发的机票已经售空，袁微便先来到了洲沂。 沈禹申虽然觉得委屈，但也不得不顾及袁微父母的脸色，怒斥沈原习后又用自己的皮带抽了他的手臂。 谁家孩子长大的过程中没有挨过打，在沈禹申的眼里，可以恢复的皮肉伤远远不如自己的合作达成更重要。 庄冕安：【你安全就好】 庄冕安：【你也是刚醒吗？】 沈原习：【对】 沈原习：【今天你起的好早，要不要再睡一会？】 本来毫无睡意的庄冕安却在此刻打了个哈欠，头还昏昏沉沉的，身子也酸痛，即使睡不着庄冕安现在也并不打算起床。担心自己在不清醒的时候会暴露自己已经失业的现状，庄冕安和沈原习说了准备再眯一会儿后重新放下了手机。 幸好幸好，联系上了沈原习，只是他居然又一个人走了，下次见面了，要告诉沈原习可再也不准这样撂下自己。 沈原习也担心自己聊多了会说出些不该说的话，通宵的脑子能有多清醒。他拿起睡衣，这才放心去洗澡。 热水冲在手机的伤口上，疼痛的刺激才让沈原习的神经不得不回忆起昨天的事情。 好荒谬，也好情理之中。自己并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父亲是这样的人。 袁微在事后给自己说了道歉，并承诺一定会解决好这件事不再让自己受牵连。 但沈原习明白自己是躲不过沈禹申的这一鞭的，即使不是因为这件事，也会是因为别的事。 水放了太久，水温逐渐没有那么热了。沈原习让自己的伤口不断被水淋着，提醒自己牢记这份痛苦。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想要独立。 他要有能够独自生活的能力，他想成为杨再清…最起码能像她一样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不愿再做走在父母规划好的人生道路上的小孩，永远是父母推一步自己走一步。沈原习想要走出一条全新的路，可以泯然于众人，全新只是区别于过去的自己。 但……现在并不是个坦白一切的好时机。 睡了两个小时，沈原习就被喊醒吃早饭了。饭桌上只有沈禹申。 两人都没有开口，沉默地吃着眼前的面包。沈禹申的视线瞥过沈原习，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沈母。 “儿子，今天的早饭怎么样？”沈母走到沈原习身旁坐下，“妈妈帮你把剩下的几片涂上蓝莓酱。” “挺好的。”沈原习看向妈妈，“不用涂，这样就很好吃了。” “你爸爸昨天，下手重不重？”说罢，沈母握住了沈原习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沈原习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沈禹申说：“谁家男孩子小时候没挨过打？这点小伤都忍不了以后怎么成大事？” 第42章 “你挨过？”沈原习的语气不算友善。 沈原习并不是没有和父母闹过矛盾，沈禹申听到他的话也只当是一个台阶，回复道：“当然。你爷爷打我可狠多了。” 沈原习吃下手中的最后一点面包，站起身俯视着沈禹申：“那你怎么也没成什么大事？” 沈禹申一听这话立刻站起来，被沈母跑去按住他的肩膀。沈母在一旁不停让他消消气。沈禹申拿起了手边的面包往沈原习的方向砸去，说道：“不像话的东西，谁教出来的？”骂完还瞪了一眼沈原习的母亲。 沈原习回到房间还能听到沈禹申的怒骂。他最讨厌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沈原习在初升高那一年才彻底领略到这一点。 沈原习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学习方面没让父母操过心。初中毕业的时候，他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甚至自己的父亲沈禹申当年也没能考上这所学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全家都在为沈原习的优异而高兴，但这场庆祝结束在了沈原习问出那句“我是不是比爸爸还厉害了？”的时刻。 第77章 小时候的沈原习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虽然父亲不常在家，但全家人似乎都以他为首，为他操办好一切生活琐事，仿佛父亲做的事情总是会高人一等。 那时候的沈原习在潜移默化中，萌生了一个小小的梦想，那就是要做沈禹申这样的人。 中考是人生中第一次大型考试，即使回望只会觉得这场考试其实很渺小，但在十三四岁的孩子眼中，这是头等大事。 沈禹申当年的高中是在一个县级市上的，其名声远不如沈原习的高中。 对于当时那个将这场考试看作大事的沈原习来说，与自己的父亲做比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问出那句话也并非真正为了得到自己比父亲厉害的回答，他更想得到的实际上是父亲的夸赞。 但意外的是，沈原习只得到了父亲的讥笑和冷眼。 “一次考试而已，就嘚瑟起来了？”沈禹申听到沈原习的问话后压抑着内心，为儿子骄傲的表层心理中克制不住惯有的打压，“你比我还差得远。” 说完沈禹申就离开了饭桌，说是公司有事要出去一趟，整个氛围也回不到最初的轻松闲适。 被斥责过的沈原习坐在原位，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甚至在懊恼，懊恼自己随口说出的话扫了大家的兴。 从此沈原习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便没再说出过任何类似的言论，即使与父亲争吵也保持着最起码的冷静。 如今想来，父亲这一天然的身份，竟能让沈禹申产生如此巨大的掌权之感，真是彻底打破了沈原习对他的那层滤镜。 回到房间的沈原习收拾起了自己的证件还有些衣物，准备订票回洲沂。远离这里，逃离这里，可能才能真正做自己。即使距离的远近并不能起到任何实质的作用，但离远些总觉得可以更洒脱些，心理上的束缚也会相应的更少些。 扣扣—— “儿子，我能进来吗？” “妈？”沈原习打开门，低着头看到的第一眼是妈妈的白发。小时候总觉得妈妈很高，力气也很大，能背着自己走好远的路，坐在她的肩膀上还会害怕。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比妈妈高出几十公分了，妈妈的头顶也冒出了白发。 “进来坐。”沈原习拉开书桌旁的椅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吴亦曦支支吾吾，又不敢直接开口，只说道：“回洲沂的票你买了吗？” “还没呢。”沈原习倒了杯水递给妈妈，“准备买了。” 接过水杯握在手里，吴亦曦没有喝。抬起头看向在自己肩膀上长大的儿子，站起身把水杯放在书桌上，略显局促地说道：“妈妈过两天就生日了，能不能迟点走？” 沈原习刷着购票软件的手停下，看向自己的妈妈。作为一个母亲，来问自己的儿子是否能陪自己过生日，竟也说的这样小心翼翼。他放下手机弯下腰，目光直视吴亦曦：“妈妈，对不起。” 这些年来忽略了你，以至于你的生日都被我忘记。沈原习张开双臂想抱住吴亦曦，但手臂落下来的时候，还是改成了拍她的肩膀：“这几天好像也没课，我回去也没事，在家多待会儿。” “好好，好。”吴亦曦终于笑出来，眼角的纹路深深浅浅地在她的脸上，抑制不住地高兴，“我出去买菜了，中午做点什么，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做的我都爱吃。”沈原习看着吴亦曦往外走，脚步匆忙又轻快，“妈。” “怎么了？”回过头的吴亦曦脸上还带着笑，“想到要吃什么了？” 沈原习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没继续走，这次轮到他说不出口了。许久，终于他在吴亦曦的催促中问道：“你每天开心吗？” “开心啊。”吴亦曦说完，以为沈原习还在为刚刚父亲的训斥而伤心，“你爸他就这样，你别放心里。” “我早就知道了。”沈原习见妈妈似乎和自己是统一战线的，有些抱怨也有些撒娇，“你不是每次都这样为他找借口吗？” 吴亦曦听出了沈原习并没有在为此伤心，心里还想着要去买菜，敷衍说道：“是啊，习惯就好了。” “你真的开心吗？”沈原习想问的是，生活在这样的父亲身边，这几十年里，吴亦曦她从个人角度出发，真的开心吗？但他并不能这样直白地问出口。 “儿子开心，我就开心了。”吴亦曦何尝没有体会过和沈禹申在相处中的种种不愉快，只是这么多年，她早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习惯了。 习惯了沈禹申的大男子主义，习惯了在家里包揽一切琐事，习惯了做没人会做的隐形家务，习惯了替各种失误背锅……与此同时，吴亦曦也过惯了这样的日子，逐渐认为这只是正常的平淡的普通人的小日子，有喜有愁。家庭，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重心，儿子，也成为了她人生中仅有的幸福来源。 沈原习坐在床边，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扶面。父亲无可挽回的自大和母亲沉甸甸的爱，推着他，拉着他，撕扯着他。 更往上深究还有爷爷、叔叔…长久以来大家都遵守着一套有封建残留的规训，做出反抗的只有杨再清一人。利弊权衡，似乎走家庭的捷径是成年人会做出的明智选择。 沈原习：【我可能要过段时间再回洲沂了】 庄冕安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好在沈原习知道自己在上班期间回消息不及时，没有追问他这么长时间的消失。 第78章 烧已经退了些，但身子还是很重，庄冕安出了一身汗。走进浴室洗了澡，把睡衣、床单被罩全都换了一套，看着洗衣机在运作，庄冕安蹲在它跟前发呆。 这个家唯一的声音来源，庄冕安盯着它，一副盯久了它也能跟自己对话的样子。 门铃响起，庄冕安没有动，在想这会是谁。又响了一声，庄冕安才起身。蹲了太久，腿有些麻，短短几步走得很慢。 “你脸怎么这么红？”门外的庄冕听见脚步声后就没有继续按铃，看到庄冕安的脸色直接用手背盖住了庄冕安的额头。 “我没事。”庄冕安穿着睡衣，往后踉跄了两步。 庄冕收回手关上门，脱下鞋子来不及换，直接往卧室走，边走边说：“你发高烧了，怎么会没事？来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烧已经退了。”庄冕安身体仍旧不适，但在他的心里庄冕始终是小孩子，大人是不能给小孩子添麻烦的。 庄冕不由分说已经从衣柜里拿出了衣服，说道：“要么我帮你换，要么你自己换，或者别换了你穿着睡衣跟我出去。” 看着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庄冕安挥挥手，看着庄冕走出卧室关上门，换下了睡衣。 临出门前，庄冕安还挣扎着：“洗衣机里还有衣服呢。” 庄冕一言不发，扶着庄冕安就走进了电梯里。 社区医院里都是来挂水的病人，庄冕忙前忙后安顿好发烧的庄冕安，看着针头进了血管，就走了出去。 庄冕安以为他走了，想着自己一个人也是能照顾好自己的，但脑袋沉沉的直往下掉，眼睛没办法聚焦，靠在椅背上快要睡着了。 “口罩带上。”庄冕又出现在了社区医院里。 这时候的庄冕安已经快要入睡了，眼睛都睁不开。明明才起床，怎么会又困了。庄冕安单手接过庄冕递来的口罩给自己带上，艰难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他：“你也带上。”看到庄冕也带上口罩后，庄冕安彻底睡了过去。 第一瓶水挂完的时候庄冕安被眼前阴影晃醒了，庄冕靠近他问道：“密码锁的新密码是什么？” “你要干嘛？”庄冕安虽然神智不清了，但常年独居的生活仍旧让他警惕着。 庄冕继续道：“去帮你挂衣服啊。你不告诉我密码，洗衣机洗完了衣服只能堆在里面。” 看着庄冕安换上了第二瓶水，问到了密码的庄冕跟身边的人交代了一声后走回了庄冕安家。 洗衣机已经停了，庄冕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拉平整后挂在阳台上。 已经是傍晚时分，一大片床单挂好后本就没开灯的屋子更黑了。庄冕一秒也没有多待，走出门的时候还下单了一个烘干机。 回社区医院的路上，庄冕顺道回了趟自己家。喝着水啃了两片面包，装好白天煮的粥，配了点小菜，像以前庄冕安照顾自己一样，庄冕走去照顾起了他。 影子忽长忽短，这几年的分开似乎从来没存在过。 第43章 挂水的几小时里，庄冕安几乎没怎么清醒过。迷迷糊糊的，好像被人喂着吃了些什么，他尝不出味道，但也并不觉得饿了。 被搀扶着走到了家门口，门上密码锁输入的按键音，让庄冕安瞬间恍惚地以为身边是沈原习：“沈原习，你回来啦。” 身旁的人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又推着庄冕安往卧室走，只是庄冕安明显感觉到手臂上加大的力度。 “怎么了？”庄冕安回过身想去看，已经被带着坐在了床边，“我不是故意没回你消息的……”抬起头，庄冕安对上了熟悉的视线，却并不是沈原习。“庄冕…庄冕？”瞬间清醒过来的庄冕安瞳孔放大，摘下眼镜又戴起来，和庄冕对视着，“刚刚一直是你？” 庄冕往后退一步，上半身靠在衣柜上，双手插兜，目光没离开过庄冕安，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刚刚把自己的弟弟认成了男朋友，虽然考虑到现在的状况是可以理解的，但此刻的庄冕安还是忍不住心虚，只能找话题问道：“你吃了吗？” 庄冕盯着庄冕安许久，看到他手上刚挂完水贴着的创口贴，脸上还未褪去的红热，直到庄冕安回避掉他炽热的眼神，才开口回答道：“一直照顾你，哪有空吃。” “那我去给你做点晚饭。” 说罢，庄冕安就站起了身。但可能是因为太过虚弱，动作并不灵敏，忽然间起身还没站稳，就被弟弟扶住了肩膀。听他说道：“我吃过了，你休息吧。看你躺下我就走了。” 庄冕安从医院里回来，非要洗个澡再上床，庄冕就坐在客厅里等他。等到庄冕安刚洗完吹干头发，庄冕都没离开沙发。 这个距离，才能保证自己不对庄冕安做更过分的事情。庄冕的本能没法抗拒任何状态下的庄冕安，但他知道现在不能让自己随心所欲，只能借助外力抵抗内心的冲动。 “我走了。”看到庄冕安才从卫生间出来，庄冕就站起身往门口走。 庄冕安还没来得及叮嘱几句，门就被关上了，只留下了一个仓促的背影。 这些年来，其实庄冕的变化也并非单一，和曾经相比，他虽然在某些事情上更偏执了，但也相对成长了许多。 回到床上的庄冕安给庄冕发消息道谢，顺带也关照了几句，只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第79章 身子利爽了些，烧退了，困意也消了大半。 庄冕安：【睡了吗？】 今晚沈原习家的餐桌上没有沈禹申的身影，据吴亦曦所说，一周内有四五天他都不会回家吃饭。有沈原习在家，只是多了一个人，但吴亦曦也觉得热闹多了。 吃完饭，沈原习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刚洗了碗，手上湿漉漉的。擦净水渍后沈原习抹了点护手霜，拿起手机看到了庄冕安的消息。 沈原习：【还没】 沈原习：【刚吃完晚饭】 沈原习：【你今天加班了吗？】 沈原习：【晚饭吃过了吗？】 一连收到四条消息的庄冕安隐瞒了自己生病的事情，顺势说着刚下班回家。沈原习的视频通话已经打来了。 “你已经上床了？”沈原习看着庄冕安的背景问道，“这么早？” 庄冕安坐起身，整理好被子后答道：“回家后特别累，就想洗洗澡上床躺着。” “你最近很忙吗？”其实庄冕安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可沈原习就是有种说不清的直觉。 庄冕安的手机不小心滑落，画面朝向了被子，嘴上回答道：“最近事情挺多的。” 沈原习叹气，盯着重新出现在屏幕里的庄冕安：“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学校的课都有录播，可以在家上网课。和妈妈的交谈也让沈原习想要多陪伴她一段时间，回到洲沂自己可能就要开始找正式实习，光是想想就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碌。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没怎么睡觉的沈原习说几句话就打个哈欠，被庄冕安催着去洗漱睡觉。 快要睡着前的沈原习也没听见沈禹申回家的开门声，脑海里杂乱无章，没有任何精力再去思考，很快沉入梦乡。 另一边的庄冕安躺在床上却迟迟不能入睡。 不如去找沈原习。 有了这个念头的庄冕安迅速行动起来。查到了明天下午和晚上都还有航班，早起收拾一点行李再去挂个水，看自己的状态还能不能在沈原习面前掩盖这场病，庄冕安在脑中计划着，定好闹钟后也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睡了一个好觉，也可能是因为想去见沈原习的心战胜了一切其他的障碍，庄冕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用再去挂水了。 简单收拾了点衣服放在客厅里，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庄冕安还是去社区医院报到了。 总觉得今天挂水的时间比昨天更久一些。挂水的时候庄冕安就买好了机票，他估摸着回家后拿着行李就赶去机场，刚好可以赶上最近的那一班。 可回到家后却看到了庄冕坐在沙发上，身边还放着自己的行李。 “挂完水了？” “你怎么在这？” 同时脱口而出，庄冕安都没准备换鞋子，径直走到了沙发边，再次开口道：“挂完了。”话音刚落，还看了一眼时钟。 庄冕的目光从庄冕安身上转到行李上，问道：“你要去哪？” “出差。”庄冕安又看了一眼时钟。 “出差？”庄冕反问道，得到的仍然是庄冕安肯定的答复。 他拎起一旁的行李站起身，个子已经和庄冕安差不多高了，自顾自说道：“你不是被裁了吗？”“你怎么知道？”庄冕安还没把自己失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问完后立刻意识到了庄冕对自己的监控还没有停止，声音中带了点怒气，“你把行李给我。”没有时间再纠缠这些事情，庄冕安眼下最重要的是赶上那班飞机。 “你要去哪？”庄冕又问了一遍，拎着行李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并不是不能告诉庄冕自己的去向，只是在庄冕整个人正无意散发着一种戾气，让庄冕安开不了口。 “你要去哪？”庄冕往前走，继续逼问，“你要去哪？” “你是不是要去找沈原习？”庄冕得不到答复后问出了这个近乎是事实的猜想。 庄冕安的眼神晃了一秒，在这时候也扶上行李的把手。庄冕手往后，带着行李和庄冕安靠自己更近了些，继续问：“是不是？” “是。”庄冕安终于回答，“我去见我男朋友有什么问题吗？庄冕，你操心的太多了，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 庄冕似乎被这句话吓到愣住，庄冕安借此接过了自己的箱子，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我要去机场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不行。”庄冕看着往门口走的庄冕安，跑上前拦住他，“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在我不想你坐飞机的时候就不去坐的。” 庄冕安脚步停住。他确实答应过庄冕，在某一年庄冕父母的忌日当天。 “今天不行。”庄冕安说的时候有些没底气，“庄冕，你不要任性。” “为什么今天不行？”庄冕像是渴望得到一个特定的答案一样，眼中有复杂的情绪。 庄冕安推开庄冕的手，时钟已经走到了自己不得不出门的时间点，他快步往前，只说道：“今天不行，我要去见他。” 门关上的前一秒，庄冕安还以为身后会有跟上来的脚步，但直到自己坐上出租车，庄冕也没追下来。 答应庄冕提出的要求那年，是他来到孤儿院的第三年。都说接受一个人的死亡大概需要三年，可庄冕刚来时就一直对父母的忌日没有异样的表现，大家也只是当他还小，可能记忆并不深刻。 第80章 庄冕八岁那年，父母的忌日那天照常请了假，由院长陪着共同去给父母扫墓。 那年的庄冕安偏偏没空，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庄冕安本该在前一天回来，可路上遇到了堵车，回来的日期延后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庄冕安站在庄冕身前那一刻，庄冕都如同过去三年一样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可就在看到庄冕安那一刻，庄冕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喊着“妈妈”。 过去的每一分每一刻，庄冕都没有、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父母。庄冕的一切镇定不过是因为有庄冕安陪着，而只要他不在，自己就像是被迫被送上舞台的表演者，只能装作是一个坚强懂事的“小大人”。 庄冕安拿出手机，许久也没能打下一个字，过往的记忆他又怎会忘，和庄冕相处的每一年于他而言也弥足珍贵。 庄冕安：【对不起】 庄冕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从电梯里出来。同时也收到了自己同学发来的另一条消息，上面显示着：【生日快乐！】 同学发来的生日祝福还有续文，虽是俗套，但看到【事事如愿】难免会心生一份落寞。 庄冕安在去见沈原习的路上，是否能有一秒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呢。 第44章 提出让庄冕安不去找沈原习这一要求的时候，庄冕也猜到了他不会答应。 他知道这个要求是无理的，自己并没有资格限制庄冕安的行动，但他想赌。他想赌庄冕安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包容自己的任性。 显然，他赌输了。庄冕安和自己都长大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早在自己十八岁冲动吻上他后，被自己亲手毁了。 可这难道都是自己的错吗？庄冕不甘心，不甘心咽下这口气，也不甘心让沈原习陪着庄冕安。 在他心里，就算不是自己，也该是一个能让自己心服口服的人。即使这个人暂时没有出现过，但庄冕笃定这个人不会是沈原习。 庄冕安赶上这趟飞机，也沾了点老天爷的光。目的地骤降大雨，飞机晚点了一小时。 而想起庄冕的生日，是在看到登机前的滚动屏幕上显示的日期的那一瞬间。已经好几年没和他一起过生日了，只是会在当天发个微信，通常也得不到回信。庄冕安并不是忘记了庄冕的生日，只是这几天过的日子让他忘记了今天的日期。 即使刚刚吵过架，庄冕安还是给庄冕送去了生日祝福。 不过收到的祝福，庄冕没能及时看到。庄冕安一走，庄冕却紧跟着病倒了，也不知这会不会是兄弟间的一种联系，唯一的不同是，庄冕这次生病没有照顾自己的人在身侧。 庄冕安到达沈原习家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刚下飞机就看到了沈原习的消息，找借口说自己要加班，搪塞过去后就坐上了出租车。 “小伙子外地人啊？”司机师傅很热心，听庄冕安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对。”庄冕安没有太多心思闲聊，来到这里的一刻却不知道该去哪了。 “来旅游？”司机看不到庄冕安的脸色，仍旧问着，还给他推荐了好几个景点和餐厅。 庄冕安的语气一直恹恹的，也不是讨厌这样的寒暄，只是舟车劳顿，身心俱疲，庄冕安没有太多的热情来应对。 办理好入住后，沈原习又打来了视频通话，庄冕安挂断后找借口躲了过去，洗个澡，吃了药就又困了。先睡一觉，醒来再说吧。庄冕安说了晚安后竟也就这样睡着了。 另一边的沈原习这下成了睡不着的人。每天待在家里，娱乐活动几乎没有，上完网课后没人搭理的沈原习只觉得时间过得放慢了两倍速，除了睡觉找不到什么消遣的事情。 大半夜还给自己改了一个简历，改好后还发给杨再清看了看。 杨再清提出些建议后，与他闲聊到：【这么晚了还不睡？】 沈原习：【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 杨再清：【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沈原习：【可能下个星期吧】 杨再清：【行，实习我帮你也看看，不过你这么早就要开始实习？不好好享受一下大学时光？】 沈原习没有立刻回复。总要有取舍，人不可能想要什么就都能得到。提前开始实习，也是为自己和庄冕安的未来提前作打算。 杨再清：【早点实习也挺好，庄冕安当年好像也很早就开始到处实习了】 庄冕安并不是实习，而是勤工俭学。沈原习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又想到了庄冕安独自支撑自己和庄冕的那些岁月，坚持要去实习的心更坚定了一些。 翌日庄冕安并没有什么计划，只是离开家睡得并不踏实，早早得醒了。思来想去，他决定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到处逛逛。 严格意义上来说，庄冕安从未出门旅游过，除了出差，他对于来一个陌生的城市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大。毕竟，他像是一片浮萍，哪怕在洲沂也是没有太多归属感的。所以在哪对他来说也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沈原习的家乡在北方，，并不是一个知名的旅游城市，相比于景点和美食，更出名的是这座城市的人文。庄冕安坐上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听着师傅讲解历史，慢慢悠悠地品味着蕴藏其中的独特魅力。 只是每到一个地方，庄冕安都会想，沈原习是否来过这里？沈原习来这里的时候会是多大？沈原习下一秒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第81章 …… 原来自己真的很想念沈原习。 一个人逛累了后，庄冕安回到了酒店。刚拿到外卖的瞬间，沈原习的视频通话就打来了。 视频里的沈原习还躺在床上，揉着眼睛，似乎还没起床。 “你还在睡觉？”庄冕安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靠着纸巾盒架好。把外卖袋子放在一边，支撑着下巴看着睡眼惺忪的沈原习。 “我刚醒。”沈原习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依旧滔滔不绝，“我做梦了。梦到等我回学校后因为缺课太多被退学了，我去博物馆找你也找不到。全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一下子明白了这通电话是打来寻求安慰的，庄冕安像在哄小孩，说道：“那你醒来后知道这都是假的有没有很开心？” “没有！”沈原习伸了个懒腰，“一般吧！” “那一会儿我去找你，会不会让你开心点？” “会！”沈原习从床上噔一下坐起来，被子划落，露出了光洁的上半身皮肤，“我都想死你了…”语气中还包含了一些委屈，对于沈原习来说，没任何事情可以做貌似只会让他更觉得时间难捱。 “那我去找你吧，你方便吗？” 庄冕安问得很谨慎，他担心会妨碍到沈原习的原计划。但沈原习本身也没有计划安排，听到这句问话也只以为庄冕安还在洲沂：“方便！特别方便！我帮你订票吧。” “不用。” “怎么能不用，你都来看我了我订票应该的。”“不是。” “你想反悔？”沈原习没太当真，并不是质问的语气。虽然他也想庄冕安来找自己，可只有周末两天，往返太过奔波，“没事，我过几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你去看微信。” “我正在看微信啊。”沈原习已经起床，此刻正在走向卫生间的路上，举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的庄冕安。他的背景并不在办公室也不是食堂，更不是家里，“你在哪啊？” “看微信。” 沈原习退出全屏的视频通话，才看到庄冕安给自己发来了一个定位，距离自己两公里：“你在这儿？” “对。”庄冕安重新拿起手机，把摄像头对着窗户外，“看着眼熟吗？” 庄冕安定的酒店就在市中心附近，沈原习一看见那标志性的建筑就认了出来，牙还没刷完，就急着说道：“你等我，我去找你。” 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庄冕安打开一边的外卖，在手机上重新点了些两人量的午饭，估摸着沈沈原习赶来的时候也不会吃东西。几下吃光了自己的外卖，才收拾好袋子，沈原习的电话就打来了。 十五分钟，沈原习已经赶到了酒店楼下。 接沈原习上楼的时候外卖也到了，在电梯里只能听见沈原习喘气的声音。 “喝点水吧，我给你倒好了。”才关上门，庄冕安就把外卖放在桌子上，准备拿起一旁的水杯。 才刚碰到杯身，沈原习就从背后抱住了庄冕安，喘气声还没有平缓下来。 庄冕安转过身，把沈原习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问道：“有开心点吗？” “什么？”知道庄冕安来找自己的那一刻起，沈原习全身心都只记得自己即将要和他见面的惊喜。 时隔好几日的接吻，让这个问题不再需要明确的答复。已经太久没有过亲密接触，庄冕安还有些生疏了，也可能是因为生病，才一会儿就觉得自己没法呼吸。 “你慢点…急什么？” 庄冕安的嗔怪反倒让沈原习贴他更近，沈原习蹭了几下庄冕安，靠着他的耳朵问：“你说我急什么？” 话音刚落，沈原习的肚子就打破了这被欲望倾袭的火热氛围。 “先吃饭，把肚子填饱再干…”庄冕安推开沈原习，打开外卖，拉来了另一个椅子，“干别的事。” “好。”沈原习听到庄冕安的话实在一刻也不想忍了，可胃里空空的，恐怕再饿下去会没有力气，“吃饱了再干。” 庄冕安瞪了沈原习一眼，沈原习拆开筷子，仰着头笑嘻嘻的：“再干别的事。” 吃得太饱了，沈原习倒也不急着做些什么，想到自己的高中就在这附近，提议和庄冕安一起去那里溜圈儿消消食。 庄冕安应允后跟在了沈原习身侧。 高中门口的保安竟然还记得沈原习，问了几句后交代他们别吵着学生就放他们进去了。 教室里还有学生在上课，沈原习和庄冕安走到了操场上。 “我高中的时候总是午觉睡过，保安叔叔放我进来后，有时候我还会来操场这儿玩一会儿再回教室。下午第一堂课的老师估计也挺困的，有好几次都没有发现我不在。”沈原习把自己的高中生活一一展现在庄冕安面前，这样的小事不知不觉竟然讲到了一堂课结束。 篮球场外走来了一群拍着球的男高中生，庄冕安看透了沈原习的跃跃欲试，说道：“想打球就去吧，我在这没事。” “你会吗？”沈原习并不是想打球了，而是想和庄冕安一起打球。 “会一点。”庄冕安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只是在高中和大学的体育课上选过篮球。 “那一起吧。”说完，沈原习没等庄冕安的回答就向着那群高中生走近，比划了两下之后，招手喊来了庄冕安。 天南海北的两个人，此刻在阳光下、在球场上，奔跑呐喊的模样仿佛都正处于最青春的十八岁。 第82章 第45章 接过庄冕安在自动售卖机那买的水喝下，沈原习站在篮球场外，说道：“骗子。” “什么？”虽然有保持运动的习惯，但庄冕安不得不承认，这副身体远不如十八岁。 “你这水平也不是会一点儿啊。”沈原习喝过后将水递给庄冕安。 庄冕安接过也喝了一口，低眉笑了一下没说话。 本以为运动过后的沈原习也会需要一段休息的时间，谁知他回酒店冲了个澡就裹着浴袍贴上了坐在沙发上的庄冕安：“你好香啊…” 一边说着话，沈原习还不安分，一边要去亲庄冕安。庄冕安身子往后缩，脸上泛起红晕，害羞道：“哪里香了，我还没冲澡都是汗味…” 说罢，庄冕安就跑去了浴室里。 扣扣—— “我可以进来吗？” 沈原习和庄冕安在狭小的浴室内抱住彼此，水汽在眼前蒸腾，视线内的一切都蒙了层雾，唯有贴近彼此的肌肤踏实得心安。 每到了晚上，沈原习就会回家，而白天又会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庄冕安面前。有次事后，庄冕安还调侃他道：“你每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上你？” “不是！”沈原习脱口而出后想了几秒，从耳根子一直红遍了全身，“好像也是…” 庄冕安刮了一下沈原习的鼻尖，下床站定，弯腰打横抱起他。沈原习缩在庄冕安的怀里，被抱着走进了浴室。 清洗过后两人又回到了床上。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太过淫靡，每天都在放纵自己被欲望操控，现在两人难得只是躺着，也有些温存的欢愉。 “你这次出差不太忙吗？”沈原习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庄冕安日日与自己厮混在一起，几乎都没见过他工作，甚至貌似都没有带电脑。 庄冕安转过身平躺下来，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沈原习真相。真相有时候只会破坏氛围，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还是你请假了？”庄冕安迟迟没有回答，沈原习也压根没想过他会被开除的可能性。 “嗯。”庄冕安重新转过身，这次钻进了沈原习的怀里，“你今晚什么时候走？” “还是五点半…”沈原习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模样。 庄冕安看着他的脸，明明已经见过这么多面了，可每次看到还是会被这张脸迷住。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睫毛总是扑闪扑闪的，弯弯地翘在眼皮上。 “明天我不能来，我妈过生日。” “好。”庄冕安看着沈原习，把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吴亦曦生日那天下午，沈禹申给沈原习打来了电话，让他晚上带着妈妈一起去往常总去的一家餐厅。 “你爸爸还挺有心的。”吴亦曦听见这个消息后脱下围裙，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沈原习自然也以为沈禹申今晚是为了庆祝妈妈的生日，带着之前就定好的蛋糕，早早地跟吴亦曦一起去了餐厅里。 包厢很大，圆桌边放了六张椅子，沈原习放下蛋糕后，自然地让吴亦曦坐在了靠窗中间的地方。 已经往冬天走了，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在柏油路面上间断地留下没有边际的光圈。 门推开的时候，沈原习第一眼看到的是袁微：“你怎么来了？” 袁微没有回答他，往前走向吴亦曦打了招呼，她身后的男人开口道：“你爸爸喊我们来的啊，怎么，他没跟你说？” “袁叔叔好。”沈原习走向前，“阿姨好。” “上次是我做的不对，你小孩子别放在心上。”袁叔叔话音刚落，沈禹申就推开门走进了包厢。 还没看到他的人影，就听见了声音：“哎哟，我最迟，我迟到了，等会儿自罚三杯。” 两家的父母很快就寒暄起来了，沈原习再看向自己的妈妈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失落和惊讶的表情，一切都好像是早已计划好的。 沈原习和袁微坐在了圆桌最里面的两个位置上，两家大人熟悉地交谈模式，让沈原习终于明白了这并不是庆祝妈妈生日的晚餐，又是爸爸的一场应酬。 “上次对不起啊。”袁微看沈原习这么长时间没跟自己说话，还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气自己，先开口道了歉，“我也没想到我爸会先责怪外人，那个人还是你。” “没事儿。”那晚的事情，沈原习早已不放在心上。 不能承认自己的孩子有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力，似乎是一些大男子主义的父亲的通病。而面对孩子巨大的变化，他们似乎也总是会找个替罪羊来转移自己教育的失败。 “今天是你的生日？”袁微注意到了另一旁的小桌子上的蛋糕，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沈原习看了一眼妈妈，恰好对视上后，收到了来自妈妈安慰的眼神，他又迅速低下头，拿起眼前的水杯：“不是。” 喝了一口水后放下杯子，服务员陆陆续续开始给包厢上菜，沈原习又说道：“是我妈的生日。” 即使沈原习今日没有来找自己，庄冕安依旧在前些天的闹钟响之前醒来了。洗漱完换好衣服坐在桌子前，真有些无聊。 庄冕安暂时到不着急找工作的事情，但也随手投了几份简历。社招并不容易，庄冕安的工作所处的圈子也不大，就连之前出差结识的谢希业也得知了他失业的消息。 第83章 谢希业：【在？】 庄冕安一向是懒得回复这样的消息的，但当初加微信好友的时候，将这个并不熟的人加在了平时用的微信号里，闲着也没事做，出于礼貌庄冕安回复了一个“在”。 谁知对方却直接打来了一通语音通话。 “你不在洲沂博物馆干了？”谢希业一开口，庄冕安又记起了他那自来熟的性子。 庄冕安嗯了一声当作回复，随后补充道：“我是被开除的。” “什么？”谢希业还记得当时出差对庄冕安的印象，专业长相口碑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想不通洲沂博物馆怎么会开除这样的人才，“那你现在在干嘛？” 谈恋爱。 庄冕安第一反应想到这个回答，又觉得不妥，答道：“在旅游。” 谢希业知道后又追问了几句庄冕安未来的打算，但庄冕安也说不出个具体的计划。 过去一直在按部就班，工作到快要三十也被开除了，按照计划走貌似也并非稳妥。 “我们馆好像在招人，你有没有兴趣？”谢希业终于说出了一开始就想说的话。听到庄冕安辞职的消息时，谢希业在某一瞬间还有些开心，总觉得说不定自己和庄冕安也有成为同事的概率。 庄冕安听说后也答应了会去看看公告，谢希业这才挂了电话，最后还叮嘱了好几次一定要考虑考虑。 谢希业见到庄冕安的第一面就对他产生了好感，那种好感并不涉及爱情，只是作为同行的一种直觉。 在他们这个行业里，通常都会默认年龄越大专业性越强，但只有在提及洲沂博物馆的时候会提起庄冕安这个相对来说年龄小的讲解员。 还以为洲沂博物馆会牢牢抓住这个招牌，可没想到竟然会辞退他，谢希业赶来洲沂出差，刚听闻这个消息就立即联系了庄冕安，生怕他会已经找好了下家。 与谢希业通完电话后，庄冕安也浏览了几家博物馆的招聘。放下手机，他捏了捏眉心，自己真的还要去干和以前一样的事情吗？这样的问题他也考虑了许多次，但终究是没能回答自己。 穿好外套出门，庄冕安搜了搜攻略，发现这座城市可以探索的地方还很多，空闲的一天留给自己独处，虽然想念沈原习，但庄冕安也不想再放任自己在酒店度过。 沈禹申定的包厢有一整面的落地窗，沈原习和袁微的背后就是街景。 大家都差不多吃完后，沈禹申和袁微的父亲交谈着工作上的事，沈原习偶尔听到，貌似这次的合作袁微父亲还是松口了，看沈禹申的状态，也是谈成了。 “妈妈，那里有个蛋糕。”袁微拽了一下自己妈妈的衣角，指着那个蛋糕开口。 袁微的爸爸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问道：“这个蛋糕是哪来的？老沈啊，是你定的？” “是我定的。”沈原习站起身，拿过蛋糕走到自己妈妈的身后，一只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今天是我妈的生日。” 袁微妈妈听见后立即给吴亦曦送上了祝福，袁微的爸爸也举起酒杯说了几句，最后看向沈禹申说道：“老沈啊，你这就不对了，怎么也不早说啊。” “他大概忘了。”沈原习接上话，把蛋糕店送的装扮给吴亦曦戴上，插上蜡烛，“不介意给我妈妈唱首生日歌吧。” “不介意不介意。”袁微点开手机的音乐，沈原习走到门口关了灯。 在黑暗中，烛光一点点熄灭，吴亦曦终于吹灭了蜡烛，在这场应酬的最后吃到了期待已久的蛋糕。 灯亮起，沈禹申已经举着酒杯站起身：“是我不对，老婆，我忙得把你生日都忘了，这杯我喝了。” 吴亦曦还没说话，袁微爸爸又紧跟着说道：“男人忙事业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忘了家庭啊。对了，借此机会，我再跟小沈来喝一杯。” 沈原习正切着蛋糕，刚想说自己腾不开手，蛋糕刀就转移到了妈妈的手上。 “喝下这杯酒，你就不能怪叔叔了啊。” “他怎么敢怪你啊。”沈禹申已经有些微醺，“他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沈原习在沈禹申的眼神示意下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说了声谢谢叔叔后回到了座位。 猛然回头看向窗外，总觉得走过一个眼熟的身影。 “元元，你的蛋糕。”吴亦曦喊回沈原习的思绪，又开始忙着分配蛋糕。 庄冕安不会在这里的。 沈原习吃了一口蛋糕后拿起手机：【你在哪？】 第46章 在沈原习长大的城市溜达了一天，庄冕安的相册里多了许多照片。跟着推荐走到了一条美食街上，庄冕安翻看着相册，透过每一个地标思念着沈原习的声音。 等红灯的时候，对面餐厅的一盏灯忽然亮起，隔着窄窄的马路，庄冕安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沈原习。 原来他也在这附近，可真巧。 刚准备拿出手机拍张照片给沈原习发过去，庄冕安就从手机相机里看到了另一家人。 绿灯了，庄冕安过了马路，从侧面看得更清楚。坐在庄冕安身边的女孩就是暑假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位。 可能是盯了太久沈原习也感觉到了视线，庄冕安在他回头之际快步走开躲在了墙边。 应该没有被看到。 走了一段路后庄冕安又停住脚步，沈原习的家庭情况，自己虽不了解，但也是从杨再清的只言片语中感受过的。这条路本就很难，沈原习与自己站在一起时，一定也是蓄足了勇气的。 第84章 一天没见，竟然也如此想念。庄冕安又沿着原路往回走，没想到自己竟然走了那么远，等回到那个餐厅附近的时候，包厢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正欲转身，庄冕安听见沈原习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 “爸，我和她只会是朋友。” 怎么总是能偷听到沈原习和别人的对话，庄冕安的脚挪不动，站在了原地。 “我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以后你都要往结婚去发展。” 一开始庄冕安站住只是出于私心，容忍自己小小的不道德偷听些关于沈原习家庭的对话。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庄冕安是真的愣怔住了。 沈禹申的周边散发着酒味，还正被沈原习搀扶着站在路边等车，嘴里滔滔不绝：“袁微家对我们家以后的事业会有很大的帮助，如果你们结婚，等你回来接手后会轻松很多。她年纪还小，不着急，你们先慢慢相处着，重要的是不能跟她没有联系。” …… 庄冕安的手发抖，夜晚的冷风把他的脸吹通红，带来的衣服本就不够保暖，现下是从内而外感受到寒冷了。 沈原习没有反驳，没有任何回应。庄冕安在这个刚好能听见他们谈话的距离里，看着他扶着自己的父亲上车、离去。 沈原习的沉默，让庄冕安不敢多想其中的含义。 “一直看你那个手机在等什么？”沈禹申上车后看到旁边的沈原习又拿出手机，一掌把他的手机拍掉在地上，“从吃蛋糕的时候就在看，看到现在了。” 沈原习懒得跟醉鬼打交道，他知道沈禹申明天酒醒后会忘记这一切。当然，沈原习也会当作没听过他说的这些话。 “儿子，我问你，你是不是在谈恋爱。”沈禹申忽然向前弯腰，握住了沈原习的手机，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沈原习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机没有锁屏，还停留在和庄冕安的聊天页面，紧张地伸手去抢手机，说道：“你把手机给我。” 没怎么用力就从沈禹申手里抢回了手机，他又瞥了一眼那个醉鬼。 这个醉鬼此时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看向沈原习，随后开口道：“谈恋爱就谈吧，我看袁微那个小丫头也会谈，但是别惹上什么麻烦事儿就行。” 说完，沈禹申很快就在车上呼呼大睡过去，还打着鼾。回家的路程很短却对沈原习来说很难熬，他迫不及待想回到自己房间给庄冕安打视频通话。 等到了家，把沈禹申安顿好，走出房门的时候，沈原习被吴亦曦拉着手在走廊里站着：“儿子，别听你爸的。” “我知道。”沈原习安抚自己的妈妈，“妈，生日快乐。” “谢谢儿子。”吴亦曦欣慰之后又严肃道，“谈恋爱一定要认真，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很能让你开心的人在一起。也要学会负责，要有担当。” “我都知道。”沈原习又看了一眼手机，“妈，你放心，你把你儿子教育得特别好。我先回屋去了。” 沈原习是吴亦曦过去十几年的代表作，作为很普通的一位家庭主妇，吴亦曦几乎用自己的全部心血在培养沈原习。但就在这几年，在沈原习离开家乡这一片地域，前往那么远的南方求学的快两年的时间里，吴亦曦忽然开始思考自己前些年是不是做错了。 可就算做错了，又该如何补偿。 万幸的是，哪怕有做错的事情，沈原习也没有怨恨自己，儿子说自己的教育很好。虽然这句话并不客观，但无疑是在她生日当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你在干嘛？”沈原习没想到一给庄冕安打视频就接通了。 庄冕安刚从浴室里出来，还没来得及穿睡衣：“刚洗完澡。” 沈原习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原来庄冕安并不是故意没回自己，而是没看到，又问道：“你今天干什么了？” 庄冕安把手机放在了洗手台上，倾身向前刮着胡子，头发上的水滴沿着胸肌腹肌流下来，在屏幕内也闪着光。 等刮完胡子后，庄冕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出去逛了逛。” “你勾引我。”沈原习盯着庄冕安做完这些后重新占据屏幕的脸。 庄冕安表现出坦然的样子，说道：“对，我在勾引你。怎么样，你有被我勾引到吗？” 没料到庄冕安会承认这一点，沈原习愣住，后又点点头。 “我明天要回去了。”庄冕安换上了睡衣，坐在床边。 “我也要回去了。”沈原习紧跟着说道，“都好多天没去上课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扣平时分。”庄冕安抿了一下嘴唇后装作随口一提，问道：“今天晚上给你妈妈过生日了？” “没有。”沈原习抱怨道，“我爸根本就忘记了我妈的生日。” “那晚上你们…？” “跟我爸工作上的一个叔叔吃了饭，他还带着他女儿，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朋友。” “哦…”庄冕安听到这些回答后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沈原习，现在眼前的他究竟是把自己父亲的话记在心里了还是没放在心上。 在任何涉及到概率的事情上，庄冕安没怎么赌赢过。 “你吃醋了？”沈原习连忙解释，“我和她只是朋友，而且没有任何…”“没吃醋。”庄冕安打断了沈原习的话，“我相信你。” 相信你不会在感情中做违反道德的事情，相信你不会像你爸爸说的那样做，相信你即使那样做也不会让我知道，相信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快乐会比烦恼多。 第85章 “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沈原习今天一直感觉庄冕安的状态很奇怪，刚刚一番话才让他以为庄冕安这是吃醋了还嘴硬。 庄冕安答道：“明天一早就走了，你不用送我。” “不行。”沈原习坚持道，“等会儿你把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会去送你的。” 挂了电话后，庄冕安吹干了头发，收拾起行李。他并不准备直接回洲沂，他打算把这周边的城市都游玩一番再回去。即是失业旅行，也是借此机会让自己调整调整恋爱的心态。 因为是临时买票，庄冕安想去的城市只有早上的高铁票了，提前一小时到达高铁站，沈原习的对话框里还没收到回复。 应该是睡过了，现在赶来也见不了几秒了。庄冕安第一次旅游，没有一个固定的目的地，没有提前规划的行程，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和背包，卸掉所有的疲惫准备奔赴这趟旅程。 等到庄冕安坐上了高铁，才收到沈原习的回复：【我才醒！】 沈原习：【没听到闹钟！】 沈原习：【你是不是已经走了？】 沈原习：【对不起…】 庄冕安：【没关系的，你这几天都太累了，继续睡吧】 沈原习：【等回到洲沂才能再见了】 沈原习：【不过我也快回去了】 庄冕安：【嗯，继续睡吧[猪头]】 没有告诉沈原习自己暂时不回洲沂，是担心沈原习会一冲动也跟着自己，那他的学可就真不用上了。等到沈原习回洲沂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一个多小时庄冕安就到了座陌生的城市，回酒店放下行李没睡个回笼觉，就出发去了预约的景点。 读书学习，养家糊口，如今庄冕安也终于可以行万里路。 沈原习离开家那天，又被安排和袁微一起去机场，只是自己的航班在袁微登记后一小时，两人的目的地也并不相同。 “你告诉你爸妈了嘛？”已经办好了值机，袁微和沈原习坐在机场随便选的一家快餐店里，等着各自的登机时间。 “什么事？”沈原习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并不是那么简单，通透得不像是十八岁。 袁微自顾自说道：“其实不告诉他们也可以，告诉他们反而会加重自己的负担。” 沈原习听完又觉得这场景有些可笑，自己正在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开导。 “上次我就感觉你有些事情不对劲，这次见到你每天都好像是头顶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袁微边吃着汉堡边说，“虽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你真不用那么小心。大不了再被打一顿呗。” 沈原习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天的谨慎被她看穿了，他还以为隐瞒得很好。 的确，回家后在从小长大的环境里，人的勇气似乎会缩水。面对至亲，沈原习忍不住想到自己和庄冕安的事情会给他们带来的冲击。 “吃饱了你要登机了，少说点吧。”沈原习看了一眼袁微，站起身帮她拿着包。 看着她上飞机后又走到自己的登机口，看着她的飞机起飞后给她发了一句谢谢。 让自己再积攒一些勇气吧，积攒到哪怕缩水也能不退缩的地步。 第47章 “你在哪？” 沈原习刚回到洲沂，都没来得及回宿舍就跑来了庄冕安家。可面对他的却是毫无生气的一个黑着灯的家。 庄冕安说了个地名，是沈原习家乡所在省份的一座小小的城市，几乎没有什么热门的景点。 “你怎么在那？你出差怎么不告诉我？” 沈原习的语气忍不住责怪，他急忙回来却得知男朋友根本不在家，这样没有报备的行程变动让他没法按耐心中的生气。 庄冕安听出了沈原习的语气，想解释可又急着给检票的人看二维码，只能寥寥几句答道：“我晚点告诉你好不好，我现在有事。” 没等沈原习答应就挂了电话。 沈原习的怒气无处消解，脾气再好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好心情。 身后的密码锁声音响起，沈原习转过身的瞬间还以为庄冕安是故意跟自己开玩笑，可没想到，走进来的是庄冕。 “怎么是你？”庄冕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沈原习，意外之余还有一丝被藏起来的释然，就连他自己也没感受到这点情绪的变化。 沈原习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的气愤还没有掩盖住，语气很呛：“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你怎么知道新密码的？” 庄冕看到沈原习后本就想离开了，可沈原习这副不爽的模样倒让他改变了主意，像个主人一样换了鞋子走到客厅打开灯，说道：“当然是我哥告诉我的，怎么，谁规定了只能你们俩知道新密码？” “对了。”庄冕见沈原习没太大的反应，继续刺激他说道，“你知道我哥被辞退了吗？” “什么？”沈原习急着往前走了两步，瞳孔都不自觉放大了，“什么时候的事？” “看来我哥没跟你说啊。”庄冕往后一倚，瞥向沈原习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果然没我更了解我哥。 沈原习看庄冕貌似不会再说了，拿出手机就想给庄冕安拨电话。 “你还要再去揭他的伤疤？”庄冕阴阳怪气道，“他去找你前可才大病一场。” “他生病了？”号码还没拨出去，沈原习锁屏走到了另一个沙发上坐下，侧着看向庄冕。 第86章 庄冕心情舒畅了许多，虽然自己也是大病初愈，虽然这趟来自己也没得知庄冕安现在去了哪，但看到庄冕安有这么多事情也没告诉沈原习，庄冕就觉得平衡了许多。 “看你这样，我哥应该是想跟你分手了吧。你最近还是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庄冕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只把对沈原习不利的事情往夸张了说，“还有，顺便告诉你一下，他生病的时候我可是贴身照顾的。” 庄冕说完走了，只留下沈原习在原地不知所措。 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宿舍，沈原习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刘溢。 “你终于回来了啊。”刘溢摘下耳机，“他们都去上课了，我翘课了没去。” “嗯。”回来的路上沈原习在脑海中构思了无数种问庄冕安的方式，没有一条最终被发出去。 算是被分手了吗？ 若是说不算，可庄冕安确实已经不再把最近经历的生活分享给自己，可若是说算，又没有一个明确的告别。 难道真的如庄冕所说，这一切都只是最终分手的铺垫，庄冕安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在真正面临分手的时候更加适应吗？ 这是沈原习第一次谈恋爱，他也只能通过别人的恋爱经历来窥探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眼前的刘溢，不就是这样分手的。逐渐退出彼此的生活，逐渐适应独自一人的日子，回归到没有人陪伴的状态中。 一想到这，庄冕安的背后真是发凉，浑身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心像是被人揪了。 “你当时分手…”沈原习问完后又怕提起了刘溢的伤心事，“算了不问你了。” “问吧问吧。”刘溢凑上前去，“除了我你还能问谁呢？你们分手了？” “没有！”沈原习回答后底气不足，“没有人提过分手……” 话音刚落，宿舍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另外两个舍友下课后回来了，见到沈原习还说他长胖了。 刘溢和沈原习的对话还没开始就被打断了，接下来几天沈原习忙着补功课，再也没有和刘溢单独聊天的时机。 庄冕安似乎没再有别的举动，时不时给沈原习分享着自己的旅行见闻。面对沈原习的偶尔两句回复也没察觉到任何冷淡，只当是他刚回学校还很忙。 “你们真的分手了？”体育课中途，刘溢走到在球场边休息的沈原习身旁坐下，四处张望后确定了没有别的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沈原习仰起头喝了一口水，双手撑在大腿上，头低着。 “谁又能那么幸运一下子就谈到一辈子的恋爱呢？”刘溢感慨后拍了拍沈原习的后背。 沈原习仰起头站起来，低声说了句“没分手”，把球和刘溢都留在身后就往校门口跑去。 想起前两天庄冕安告诉自己他要回家的日子就是今天，他终于在回洲沂后第二次给他打了电话。 嘟嘟嘟—— “你回来了吗？”沈原习还没听到庄冕安的声音就着急问出口。 庄冕安那边似乎又在忙，他压低声音，用气音答道：“还没有。” “上次不是说今天回来？怎么又推迟了？”沈原习无奈之下，感受到自己发抖的小臂，握紧拳头，“你是不是…是不是…”“我现在还有事，过几天回去跟你当面解释好不好？”沈原习听到了电话另一端有人在呼喊庄冕安的名字，嗯了一声后手机里又只剩下了嘟声，庄冕安挂得很干脆。 没有目的地，但沈原习的脚步还是走到了庄冕安家的小区门口。 “哎！哎！小伙子！”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沈原习也不打算就此离开，索性去庄冕安家里一趟，说不定这还会是最后一趟…… “小伙子，喊你呢！” 沈原习的手臂被后方跑来的保安抓住，他转过身，问道：“喊我？” “对。” 这个保安叔叔，沈原习有印象。他和庄冕安的关系还算相熟，自己也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些庄冕安的事情。 “庄导这都有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吧。”保安说着话，往沈原习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进保安室。 虽然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但事关庄冕安，沈原习也紧跟上前：“确实有段时间了。怎么了？” 保安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子信件，沈原习往前探了一眼，封面上似乎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有个送快递的小哥，天天往庄导家送信。昨天发跟我说庄导那栋的信箱坏了，不上锁，昨天又下雨，他怕把这沓信件淋湿了，就拿过来给我了。”保安叔叔指着最上面那封的封面，“我一看这地址，是庄导家。但这收件人…”“是我。”沈原习想接过这沓信件，往回抽的时候，感受到了保安也在用力，投以怀疑的目光。 “我虽然认识你，但是也不确定你的名字…”保安又补充道，“你有没有什么证件？” 沈原习打开了支付宝，点开自己的主页认证，举在保安的面前：“这是我的名字，我之前也常来这儿，也和庄导认识。” 说完后沈原习又点开庄冕安的微信，继续给保安看：“这是庄导微信，还有他的手机号码。” “小伙子，这是我的工作职责。”保安看完后把厚厚一沓信封都递给了沈原习，解释道。 沈原习也理解保安的工作，道谢后就往庄冕安家走。走在路上就想拆开着一封封信看，可又生怕掉在地上弄脏了，只能加快脚步。 第87章 刚进家门，沈原习就找出了最久远的第一个信封。打开来后，上面是庄冕安的字迹。 “沈原习，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写信。但我实在是想不到该如何告诉你最近发生的一切，当面说我担心会破坏你此刻的心情，所以请原谅我，用这种古老的方式，将我最近发生的一切滞后地告知于你。” “前几天我被辞退了，现在我是一个无业游民。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段没有收入的时光，好在我之前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还能够勉强维持生计。你会嫌弃我吗？你放心，虽然我每天看着无所事事，但也不准备让这段日子过太久。” “被辞退后我生了一场大病，好在还有庄冕照顾我。也是这场病让我下定决心自己出来旅游。从来没有让自己休息过，你也可以原谅我这段时间的懈怠吧。” “我打算一路南下，之后再回洲沂，你看到信的时候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行程。”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好吗？我想我在旅途中一定也很想你。” …… 一封又一封，从庄冕安出发来找自己那天，他就开始写这些信，走到哪里便写到哪里。 沈原习抽出纸巾，擦拭掉自己的眼泪，口中喃喃道：“骗子骗子！” 庄冕安真是个大骗子，信里每句都说着想我，可从来也不知道多在微信上找我。 沈原习看完后又把信一封封收好，连一条多余的褶皱都没留在信纸上，转头就离开了家里。他暗自下决定，就算这样也不能轻易原谅庄冕安。 第48章 挂了沈原习的电话后，庄冕安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抱歉，我们继续。”庄冕安穿着昨天今早刚到莱川的时候买的正装，看向眼前的三个人。 本打算今天就回洲沂的，但在订票前收到了莱川博物馆人事处的电话，询问他是否能来到现场进行一次面试。 庄冕安一下就答应了，随即便订票飞来了莱川。 莱川是没有冬天的，刚下飞机庄冕安就进换衣间里脱掉了厚重的外套。 面试定在了下午，上午谢希业听说庄冕安来了之后还出来陪他买了套西装。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戏。”谢希业看着比庄冕安还兴奋，“我们馆上半年就说要招一个人负责东部地区了，本来一直想从其他馆里调一个，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当时就想到你了。但我觉得你在洲沂的工作也挺稳定的，不一定愿意，没想到下半年你就…” 谢希业说着话嘴上刹不住车，又提到了庄冕安被辞退。 庄冕安感受到他的停顿后，开玩笑说道：“看来我这是为你们而被辞退的。”“害，谁也没想到啊。” 莱川博物馆这次招聘，庄冕安的条件确实从各个方面都很适合，只是地点…不过庄冕安也提前了解过了，既然是负责东部地区，是可以线上办公的，生活在洲沂也并非不行。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其中一个面试官对庄冕安的满意程度，就差在当场签协议了。但大家是遵照流程，让庄冕安回家去等消息。 庄冕安结束的时候，谢希业手头上正忙，没有上前来送庄冕安，只在微信上问了几句。 踏上飞回洲沂的航班，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之前，庄冕安都没有再收到来自沈原习的一条消息。 两人最后的谈话停留在了庄冕安一小时前给沈原习发的航班信息上。 庄冕：【哥】 “先生您好，飞机即将起飞，麻烦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或者关机，谢谢配合。”手机里跳出了庄冕的消息，来不及看，庄冕安就打开了飞行模式，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从飞机上往下看，是一片片备份成块状的村庄和田野，蜿蜒的小路曲折。飞机逐渐上升，云层笼罩住了人间烟火，机翼之上是湛蓝的天空，远方的山河湖海都像是海市蜃楼。 庄冕安坐在窗边，将这些景象尽收眼底。多云的天气，就像他的心情。 挟着这些不好的预感，庄冕安终于抵达了洲沂。离开已有将近一个月之久，庄冕安竟然还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三小时转瞬而过，庄冕安终于看到了庄冕在起飞前给自己发来的消息，只是沈原习的对话框依旧没有回应。 庄冕：【什么时候回来？】 庄冕：【有些事想当面说】 没有告诉庄冕自己现在已经回到了洲沂，庄冕安回复说后天可以见，明天他更想把时间留给沈原习。 快要到家的时候，庄冕安先走去了他所住那栋楼的信箱处。空的，小小的不锈钢门也半开。 难道信件都没有送到吗？ 庄冕安打开信箱看了一眼后又把它关上，决定先回家。 家里和自己刚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看来自己走的这段日子，沈原习也没有住在这。虽说这也合乎情理，但庄冕安仍有一丝失落。 沈原习还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庄冕安：【我回家了，你明天有没有空？】 把手机放在餐桌上，庄冕安打开了行李箱。将箱子里需要洗的衣物都拿出来放进洗衣机，又将各个生活物品归位，最后还把箱子擦了一遍。沈原习还是没有回复。 庄冕安终于在这一刻也体会到了自己没有回复沈原习的那些时刻，沈原习是什么心情。 他关闭手机的静音键，走到哪带到哪，把整个家都打扫了一番后，才终于听见了手机的通知声：【没空哎…】 第88章 沈原习：【最近我有点忙】 庄冕安还以为沈原习今晚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两句回复实在并非他的预料。 舟车劳顿，庄冕安睡着之前，决定明日不论如何也要去洲沂大学看一看。在外面旅游的时候工作还没个着落，诸多事项也要靠自己安排，如今回了家，思念一股脑涌来，压得他电量耗尽，急需见面来充电。 翌日中午，庄冕安混在人群中走进了洲沂大学。偌大的校园里，想要偶遇沈原习实属小概率事件，庄冕安来得早，事先约了杨再清见面。 “最近怎么样？”杨再清还是和以前一样，时光似乎很善待她，只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岁月的馈赠。 有了沈原习的关系在，不论杨再清如何让庄冕安只把自己当朋友，庄冕安也没法真正做到和杨再清像朋友一样交流：“我前段时间被辞退了。” “辞退？”每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和杨再清一个反应，“你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 “没有。”庄冕安语气淡淡的，“只是不合适了吧。” “那你现在…？”杨再清心中有个冲动。 庄冕安没有说出莱川博物馆的事情，还未确定的事情不宜宣扬，只答道自己准备休息一段日子再说。 “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回到学校？”杨再清在很早之前就毫不避讳对庄冕安的学术能力肯定，此刻更是真心提议。 庄冕安思索了一会儿，看向杨再清的眼睛，说道：“我没有考虑过。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搞学术，学习只是我走出自卑的唯一途径，我能学得好，也只是因为我适应应试教育那一套标准罢了。” 很少有人能如此坦然，庄冕安将自己在成绩上的优异表现，也仅仅归功于学校里的评判标准恰恰是他擅长的。 “好吧。”杨再清在庄冕安毕业前也提过这个想法，当时得到的答案和现在如出一辙，“沈原习是怎么想的？” “他的想法…”庄冕安没问过，更何况在他看来，正处于大二阶段的沈原习也并不急着考虑，“我并不清楚。不过我想，他跟着自己的意愿走就行了。” 从杨再清的办公室出来，婉拒了杨再清喊他一起去教工食堂的邀约，庄冕安边往沈原习常去的食堂走，边给他发消息：【你在学校吗？】 沈原习：【怎么了？】 沈原习：【我最近有点忙】 没有得到正面回复，庄冕安直接给沈原习打去了语音通话。 “你在哪呢？”刚接通的时候，还能听出庄冕安的语气有些上扬，快要见面的期待忍也忍不住。 沈原习的背景很嘈杂，说道：“我没在学校里，最近在外面忙呢。怎么了？” “你没在学校？”庄冕安有些意外，自己这趟属于是白跑了。 沈原习似乎急着挂电话，手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庄冕安勉强能听个大概：“对，不在。你去学校找我了？” “没有…” 庄冕安低声说完后，又听见沈原习的声音：“我这还有事，我先挂了啊。” 嘟嘟嘟—— 这回轮到庄冕安被挂电话了。 挂掉的瞬间，听着无情的铃声，庄冕安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前几日他也是这样对沈原习的。 在校内的便利店里买了个饭团，庄冕安本打算就这样回家。看来能不能见到沈原习，还只能取决于他想不想见自己。 “庄导？”刘溢刚掀起便利店的卷帘，迎面看到了庄冕安，“你来找…” 话说一半，他又放低了音量，继续说道：“你来找沈原习？” “不是，我有其他的事情。”庄冕安和刘溢避开出入口，站在了门边。 “哦哦，我就说嘛，他也不在。”刘溢是刚吃完午饭来便利店买饮料，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状态，没察觉到庄冕安的任何不对劲，“他最近忙什么呢？天天除了上课都不待在学校，问他也不说。” “我也不太清楚。” “你也不清楚？”刘溢问这话的时候，其实是以为沈原习住到了庄冕安家，想打听打听两人是不是已经和好，“你们还在吵架？还是真的分手了？” “分手？”庄冕安声音一紧，“他说的？” “没有没有没有。”脱口而出三个否认，刘溢连连摆手，“我先进去了。” 刘溢仓皇而逃。 庄冕安吃着手里的饭团，脑中不断复盘着过去的一个月。自己确实有些疏忽，在面对沈原习的时候总是闪躲，有很多事情也没能及时告诉他…可这样，就会让沈原习产生分手的错觉吗… 反思了自己的行为后，庄冕安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妥。 从很小的时候起，庄冕安就一直自己做决定。任何事情不需要参考大人的建议，也鲜少有大人能给他建议，相应的，他做了决定的时候也不需要跟别人报备。 因为没有人可以替他分担责任，所以他在下决策的时候，只要考虑自己能否承担。 而庄冕一直作为弟弟的存在，庄冕安也从未在他成年前对他有额外的要求，在他成年后两人的联系也被切断。自然而然的，庄冕安独来独往惯了。 可如今是不一样的，他在和沈原习谈恋爱。即使他并不指望沈原习需要帮自己分担这些责任，但他也不能忽视沈原习对自己的挂念。 自己做下的决定还是只有自己需要为此负责，但庄冕安的身后早已不是空无一人。 第89章 第49章 在路边的另一家便利店里，窗前正坐着也同样在吃饭团的沈原习。 这几日的沈原习除了上课外，的确把自己的业余生活排得满满当当。 他正在找实习。 陆陆续续投了一些简历，也去了几场线下面试，也连连收到了拒信。没有过经验，学校里的课程安排也很紧，沈原习的优势并不明显。 下午的面试是给他回信的最后一家，沈原习为此准备了许多资料，就连吃着饭团的时候都在翻阅。 囫囵吞枣般打发了自己的午饭，沈原习在离开前还擦干净手和桌子，在包的最内层找出了一片薄薄的纸页——是庄冕安寄来的最后一封信。 沈原习看这封信最多遍，他已经数不清。这封信虽然是唯一一封带在身边的，但也是保存最完好的。只因为这封信里庄冕安唯一一次写下了“我爱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是有魔力的，听到、说过和看到，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听到我爱你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心跳也随着这三个字的音调而跳动，砰砰砰，身体上的反应往往快过脑子，甚至可能会不受控地颤抖。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要先开口。心里的爱都溢出来了，才能真正赋予我爱你情感，才能真正说出能让人也感受到爱意的话语。 听到和说出口，都很常见。沈原习眼中的、庄冕安写下的这三个我爱你，却很少见。落在白纸上，手中的温度透过笔杆，被保存在信封里，走过千里万里，到达了被倾注爱意的人的手里。 沈原习对这封信百看不厌。 当然这一切也可以当成是沈原习对自己的心理安慰。 接连几次的“失败”，已经快要让他丧失对自己的信心。从小到大，沈原习的人生一直是一路绿灯，即便这只是个小小的挫折，或许甚至只是个减速带，但也让沈原习压力陡增。 这封信是他最好的缓解压力的药物。 沈原习这场面试的状态特别好，也有可能是在开始前他收到了上午面试那家发来的offer，让他终于从颓靡之中也捡起了几丝自信，辅助上充足的准备和庄冕安的那封信，从现场离开时，沈原习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在这工作的模样。 没有急着回学校，沈原习面试后便赶地铁去了与学校方向完全相反的一个小区里。他还要做上门家教。 实习生的工资是远远不能支撑起他彻底独立的愿望的，他需要更多的经济来源，而思来想去他真正能做的，也很有限。 这些天的日子沈原习都是这样过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他，边推边在他耳边说着沈禹申常常对他讲的那番话。沈原习不得不往前走，也心甘情愿地往前走。 买了一些庄冕爱吃的菜，庄冕安回家后收到了来自莱川博物馆的邮件，还没来得及点开，谢希业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你看到了吗？” 谢希业的声音已经告诉了庄冕安那封邮件的内容，庄冕安仍答道：“看什么？” “邮件啊，里面写的啥，你快去看看。”谢希业语速很快，“刚刚我听说他们才出结果，还不让我提前看。” “我这不是一收到就接到你电话了。”庄冕安原本以为谢希业的电话是打来祝贺自己的，听完后才知道他也没比自己先知道。即使心里有底，也不免会产生紧张。 “我要和你做同事了。”看完邮件后，庄冕安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 谢希业在对面问了三四句真的吗，随后笃定地说道：“我就知道会是你。” 工作的事情尘埃落定，接下来按照流程走完，庄冕安这段无业的日子也快到尽头了。 像是偷来的一段时光。庄冕安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太过幸运。可他从不是个幸运的人，每次刚有好运便会迎来当头一棒，提醒他这里是残酷的现实。 这一棒，会不会与沈原习有关？ 在快要十点的时候，庄冕安给沈原习发的消息终于收到了回复：【我刚忙完，准备洗洗睡了】 沈原习在忙什么？庄冕安不知道，刘溢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庄冕安甚至不知道他该如何回复沈原习。 思来想去许久也只发送了一句“晚安”。 庄冕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庄冕安家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蛋糕。 “你陪我补过个生日吧。”庄冕放下蛋糕，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庄冕安，扭过了头。 “行，我先去洗漱。” 庄冕安快速地收拾了自己，重新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庄冕正在厨房里忙碌了。 脚还没踏进去，庄冕就出声制止了他：“你在外面待着就行，我来。” 时间也快到饭点了，这次放假庄冕安倒是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坐在餐桌边看着忙碌的庄冕，当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喊哥哥的小小人也长大了。 “哥，做好了。”庄冕脱下围裙，在庄冕安的对面坐下后又起身，挪到了庄冕安身边，和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一样，两人的肩膀依旧能蹭到彼此。 庄冕安对这声庄冕似有若无带过的称呼反应却很大，准备拿筷子的手举在半空中，面色惊诧。 这一声是不一样的，庄冕说的时候能感觉到，庄冕安听的时候也能。 “哥。”庄冕又喊了一声，喊回了庄冕安的意识。 第90章 “我准备去留学了。”庄冕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说这道菜很好吃，“我从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攒钱，但攒到现在发现它也没法发挥出我原来想要它起的作用。” 庄冕安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也只是询问他：“钱够吗？” “够。”庄冕释然一笑，“我大学期间搞了很多项目，也会去接很多活，挺赚钱的。” 庄冕安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出于哥哥的真心，包含着对于这个在自己没有陪伴的这些年里，依旧努力成长的弟弟诚心说道：“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拥有自己未来的选择权，作为哥哥，我支持你的每个决定。” “不想挽留我吗？”庄冕侧过头，“会想我吗？” 庄冕安躲避掉炽热的眼神，强装镇定地夹菜，说道：“你的厨艺很好，这顿饭我吃得很饱。去了国外，你也不能饿着自己。缺钱了就跟哥说。” 庄冕貌似明白了，他没法从庄冕安的嘴里听到任何模棱两可的话，庄冕安对于自己先前的一切伪装都看得很清楚。 再怎么装作放下了，庄冕的眼睛也没法骗人。 留学是他的告别，也是他给哥哥的祝福。 庄冕看着眼前的蛋糕竟产生了对自己的厌恶。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这些年成为了一个“偷窥狂”，执念像一把剑，捅穿了庄冕换位思考的盾牌，破损的自我在火中被浇筑成了这样一个让他人避之不及的人。 庄冕想，自己或许真的是该被着世界抛弃。 “如果你能在国内继续读书，也很好。我作为哥哥也能常常照顾你，这些年终究是我的疏忽，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弟弟。”庄冕安边说，手上边拆蛋糕的盒子，“但是你自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一定不是心血来潮。我不能阻碍你去实现自己的心愿。” 庄冕安记得这个蛋糕样式，和庄冕十八岁那年吃的一模一样。 “我当然会想你，会很想你。”庄冕安插上蜡烛，点燃之前，停顿一秒后走到阳台拉上窗帘。只是大中午的，屋子里还是盖不住的亮堂。 “想你的时候我会经常在微信上找你的，到时候你还不要嫌我烦，看到我的消息也不能不回。” 蜡烛被点亮，庄冕安给庄冕带上生日帽，继续说道：“不论哪天是你的生日，我对你的祝福永远都是要你开心。” “许愿吧。” 庄冕双手合十在胸前，闭上眼睛。他什么愿望也没来得及许下，因为眼泪在眼眶合上的一瞬间就沿着脸颊流下，此后他的大脑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庄冕安的指腹划过他的脸，带走那滴眼泪，轻声说道：“生日快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每一天都可以这样。” 庄冕再也忍不住，手张开抱住了庄冕安，哭声更是不再压抑。一滴泪流在了庄冕安的脖颈上，从上而下流进庄冕安的皮肤里，血浓于水不假，可情是比血缘更浓烈的存在。 它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碰，却能够在两人的空间中无处不在，让两人的磁场相吸。 庄冕安收拾完餐桌，看到庄冕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眼下的黑眼圈不容忽视，庄冕这些日子大概也没能睡个好觉。 不愿吵醒他，庄冕安蹑手蹑脚地靠近，以公主抱的姿势托起庄冕。 他比自己想象中更重，上次这样抱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 走到卧室的门口，庄冕安犯了难。门关着，他的两只手都拖着庄冕。 还在原地站着，门口就有了动静。 滴滴滴—— 沈原习打开门后看到的第一幕，便是正抱着庄冕侧着身子的庄冕安。 往前走，门都忘记了关上。沈原习靠得越近就越散发出阴沉的气息。 “帮我开个门。” 庄冕安的第一句话也只是让沈原习开门。 目光扫过两人的姿势，扫过紧闭的门，沈原习扶上了门把手。 咯哒—— 门被打开，沈原习转过身子靠在门框上，看到庄冕安一步步把庄冕抱到床上放好，又一件件帮他脱下外衣…… 沈原习转身。 庄冕安听见门外传来咚的一声，是走了吗？ 眼前熟睡的庄冕还是没能被吵醒。 三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各怀心事。 第50章 “你没走啊？”庄冕安安顿好庄冕后从卧室里出来，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沈原习，说出的话还是气音。 “你很想让我走吗？” 沈原习和庄冕安两人的心底都有顾忌，一时也相顾无言。沈原习站起身，走到庄冕安面前，离他很近，近到说话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吻突如其来，强势地占据了庄冕安的呼吸，沈原习的牙齿咬住了庄冕安的嘴唇，不敢用力，只是带去了轻微又不可忽视的痛感。 由嘴唇再到口腔之中，沈原习和庄冕安两人唇舌交缠，房间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 吻着吻着，沈原习的身子逐渐软了下来，怒气虽还在，也不似先前那样全身警惕了。就在这一刻，庄冕安又打横抱起了沈原习。走了两步，沈原习还没能做出反应，就被放在了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好。庄冕安在他的身旁坐下，说道：“我好困啊，你让我靠一会儿好不好。” 不等沈原习回答，庄冕安就弯下身子靠在了沈原习的大腿上，还打了个哈欠。 第91章 沈原习早就起了生理反应，庄冕安的贴近更是让他的体内涌起蒸腾的水汽，一股一股沿着脊椎直击头顶。庄冕安也并非全无反应，也并非没有注意到沈原习的变化。 “看你这样好像也不是想和我分手。”沈原习喃喃自语，手推着庄冕安的背就让他重新坐起来。 拽着庄冕安的手，沈原习拉着他往门口的方向走，边走边说：“去个更方便的地方。” 任由沈原习拉着自己，庄冕安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家门。 两分钟后，庄冕从庄冕安房间的窗户里，看到了出现在楼下的两个身影。 庄冕一直在装睡。 确实很多天没有睡好了，可庄冕还是在庄冕安抱起自己的刹那间恢复了清醒的意识。这样的拥抱，是十年来都没再有过的亲密，庄冕怎么会让自己在睡梦中度过这个时刻。 他想让庄冕安幸福，这个幸福里可以没有他。 “安安…”庄冕看着逐渐消失在楼下的身影，低声喊出了这个名字。 在他五岁以前，庄冕安这个名字是属于他的。 空难发生后的几天里，他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了很多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大人，每个人见到他第一眼都会哭着喊“安安”。 而伴随着这声“安安”的，是自己父母已经不在的消息。 可怜、命运不公、怎么办、还这么小……庄冕在那段时间里听到了太多这样的话，无数次在他的睡梦中重复出现，让他没有一刻忘记那段时光。 后来他来到了孤儿院，遇到了一个总是陪着自己的哥哥。他不会对自己说那些字眼，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庄冕喜欢他，想亲近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想到每次他的妈妈在下班后给他送来的好吃的零食，也想把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那位哥哥。 只是他一无所有，真正属于他的，只有自己的姓名。爸爸妈妈总说，这个名字包含了无数的好运，会让自己的未来都顺顺利利的。 那时的庄冕想，那就把这些好运给这个哥哥，把自己唯一还拥有的姓名送给这个哥哥。 从此“冕安”不再是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再喊他安安，而自己的哥哥会拥有自己全家人期盼能拥有的好运。 庄冕安家最近的一个酒店房间里，沈原习正压着庄冕安在门后接吻。 窗帘大开，午后的日光晒进来，整间房的温度不断升腾。 睡意早就消失殆尽，两人的身体和心理都在深深地渴望对方。 感受到沈原习的主导后，庄冕安猝不及防地又打横抱起他。这一举动又让躺在床上的沈原习想到了半小时前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哼。” 一声冷哼让庄冕安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庄冕安脱下自己的外套后开始给沈原习脱衣服。 说是脱衣服，可动作不紧不慢，似是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开口道：“你这衣服，比庄冕的稍微难脱一些啊…”无视了沈原习脸色的变化，庄冕安一副认真比较的样子，回忆道：“我记得他的是拉链，你这个纽扣还挺难解开的。” “我的难解开你就别解了。”沈原习往另一侧转身，直接下了床，嘴上这么说可却自己开始解钮扣。 “你真让我去？”看到沈原习吃醋嫉妒的样子，庄冕安只觉得可爱，忍不住继续挑逗他。 沈原习解扣子的手一顿，生气地拎起刚被庄冕安脱掉的外套就要往门外走，说道：“你去你去，谁能决定你想怎么样？失业也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生病也不说，甚至从我家走的时候不是直接回洲沂也不通知我，让我一个人跑到你家看到黑灯瞎火的打电话给你才知道。你这样……”“我错了。”庄冕安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不该在现在对沈原习说这些。 明明两人之间还有误会，明明自己在见到沈原习前还在对他感到抱歉。庄冕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会在比自己小的沈原习面前表现得如此幼稚。 庄冕安走到沈原习面前，拦住他出门的脚步，将他抱入怀中，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等到沈原习的怒气消下去大半，庄冕安紧接着又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不告诉你是对你好，可从来也没问过你想不想知道。是我太过自我了，你可以原谅我吗？我以后一定会改正，从现在起就改，一定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了好不好？”沈原习被这两句轻而易举地哄好了，语气明显柔和许多：“那你发誓。” 庄冕安松开双臂，笔直地站在他面前，郑重其事地举起手说道：“我发誓。” 沈原习哼一声后侧过脸，又想起了庄冕，说道：“那你刚刚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说罢，沈原习转身拉开椅子，从下往上仰视着庄冕安。 沈原习翘着二郎腿，脸上神色像是在兴师问罪，庄冕安看懂了他的情绪，已经不再有先前的愤怒，也调皮道：“这就给您汇报。” 大致讲述了庄冕未来的计划，以及自己能感受到的庄冕心态的转变，即使沈原习不信庄冕能这么快地放下，也从庄冕安的语气中，再次笃定了庄冕安对庄冕纯粹的兄弟情。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相信你吧。”沈原习还在嘴硬，“以后你要是做不到这些之前答应我的，那我就…” 第92章 “就怎么样？”庄冕安反倒有些期待沈原习的回答，跨坐到了沈原习的腿上，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我就…”沈原习压根没预料到庄冕安会坐上来，霎时慌了神，口齿不清道，“打你屁股！” “好啊。”庄冕安嘴角上扬，声音中带着沈原习都能感受到的期待，“那我可能真的得考虑一下自己要不要食言了。” “你…”沈原习羞得说不出话，脸通红地埋在庄冕安胸前。 庄冕安捏住他的下巴，用吻结束了这段对话。 从椅子上换到床上，沈原习在上去之前还试图拉上窗帘，但被庄冕安制止：“这么高的楼层，不会有人看的。” 虽说一眼望过去的确没有跟这栋楼高度接近的楼，可这大白天的，仍旧让人有种暴露在别人眼中的羞耻感。 想想也有些刺激… 沈原习来不及做多余的动作就和庄冕安滚到了床上。庄冕安平躺下来，仰视着沈原习。 哪怕从这个角度，沈原习依旧很养眼，庄冕安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对他说：“这次你自己动好不好？” 沈原习和庄冕安磨合了这么久，什么姿势也都尝试过了，可光天化日之下，这样袒露的勇气，沈原习还是有些动摇，他看了一眼窗外，又看向庄冕安。 “好…”沈原习也难以辨别，自己答应的时候究竟是期待更多还是羞耻更多，或许期待中还包含着羞耻，让他第一次更加直观地看到了自己骨子里的那股怪异的冲动。 总之是个很美妙的体验，一直到天黑两人才停下来。 沈原习是真正被累到了，最后的清洗工作就全都靠庄冕安一人。他躺在浴缸里，看到庄冕安身上的红痕，伸出手去轻轻触摸，自言自语问道：“这真是我…留下的吗？” “这么快就忘了？”庄冕安用指尖沾了点泡沫，点在沈原习的鼻尖上，“要不要帮你在回忆一下？” “…不用了…”沈原习想到自己最后几次的状态，“暂时不用了…”换上酒店的睡袍，庄冕安叫了两份酒店的晚餐，等到吃完后还询问沈原习想不想出去散散步，可刚问完对上沈原习的眼神，就明白了他的“身不由己”。 “我收到你的信了。”沈原习说完后走向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了自己最常看的那一封，清清嗓子就准备念。 还没开口，信就被庄冕安抢过去：“别念…” “别把信弄折了！”沈原习笨拙地走向前抢回信，放进自己的包里，“你的每封信我都看了，我甚至能背下来。庄冕安，你有这么爱我啊？” 还没放好信，庄冕安就从背后抱住了沈原习，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很爱。” 沈原习转过身，两人面对面站着，庄冕安又重复说道：“沈原习，我很爱你。” 第51章 没有顺着庄冕安的表白接着说爱他，沈原习反而自顾自地讲起了这段时间自己在忙的事情。 补上之前因为回家缺席的课时，给各种各样不同行业的公司投简历，去天南海北不论多远的写字楼面试，做全年龄段的学生的家教…… 桩桩件件的辛苦事，从沈原习嘴里说出来都别有一番趣味。 沈原习总是这样，能从任何事情中发现它最好的一面。庄冕安听到一半，就忍不住抱紧了沈原习。 “你别心疼我啊。”沈原习若无其事道，“我这些可不都是为了你。” “我爱你。” 庄冕安的拥抱愈发紧，沈原习快要喘不过气，推着他说：“那你先松开我。” 庄冕安松开双臂，也跟沈原习讲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一边说还一边给他展示着相册里留下的记录，在每个地方经过的时候，庄冕安都在想，下次要和沈原习再来一趟才是最好。 “原本我的计划里是没有莱川的。”庄冕安解释道前两天延迟回洲沂的原因，“不过在最后收到了莱川博物馆的面试通知。” “你要去莱川了？”话还没听完，沈原习就像是瞬间被弹射起来，站起身看着庄冕安。 庄冕安拉住沈原习的手，安抚地摩挲几下后，拽着他重新坐回自己身边，继续说道：“莱川博物馆已经给我发邮件了，我以后确实会属于他们管理，但是我的工作地点还是在洲沂。” “吓到我了…”沈原习听完后悬着的心才落下，还以为自己即将面临异地恋，幸好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不是没有信心和庄冕安进行异地恋，沈原习想，只要自己和庄冕安心中有对方，现实的距离有多远都可以克服的。可若是真的要异地恋了，沈原习难免会有担忧。 “我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你，所以之前也没跟你提过。” “没关系。”沈原习亲了一下庄冕安的嘴唇，“以后也可以在不确定的时候告诉我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前有多紧张……” 心里装着事，沈原习这几天都早早地自然醒了。若是说庄冕安总想着等事情都办好了再告诉沈原习，沈原习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想带着好消息去见庄冕安，这样或许也能给他带来一些慰藉。 执着于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其他的感受往往会被忽略。 “你和庄导没事吧？”一大早刷牙的时候，刘溢站在沈原习的身边，眼珠子不经意地转悠着，是不是看两眼沈原习又装作随口问道。 第93章 “没事啊。”沈原习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这些日子他早就被那几封信治愈了，没意识到自己和庄冕安之间已经有太久没有好好沟通过。 “昨天他来学校找你了…”刘溢漱完口，放下杯子看着沈原习说道，“我还在想你们怎么没说一声就直接来了。” “昨天他来学校了？”沈原习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净，猛地抬起头。 刘溢刚醒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讲了一堆，注意力又被其他事吸引了过去，没有回复沈原习。 沈原习回到宿舍，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庄冕安有多久没有好好聊一聊了。 沟通是两个人长久相处中最最重要的事情，可却在这半个多月中被双方都抛之脑后。 “怎么还没走？”刘溢回到宿舍看到呆坐在桌前的沈原习问道。 沈原习回过神，拍了一下刘溢的肩膀。在无意中，竟然也要靠别人的话语来让自己认清现实中的问题。他说道：“等你啊，一起去教学楼吧。” 等到下课，沈原习迫不及待地就赶往了庄冕安家，可谁也没想到打开门看到的却是那一幕。 在那个瞬间，刘溢的随口一问，变成了沈原习心理最负面的暗示。自己和庄冕安之间的关系难道就真的止步于此？ 好在，两个人对彼此的心始终没有变过。不然一切沟通也只是徒劳。 哐当—— “怎么了？” 翌日早晨，庄冕安被屋内的掉落声吵醒。沈原习正侧着身子趴在床边，回过头来说：“把你吵醒了吗？” “也没有。”庄冕安透过不是很遮光的窗帘，估计着时间，“平时我这个点也该醒了，昨晚毕竟有些累。” 沈原习从地上拿起刚刚掉下的手机，躺回到床上，还没来得及调戏两句，又噔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我被录用了！” “恭喜你啊！”即使庄冕安并不知道沈原习说的具体是什么，但依他的神情判断，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 “我被录用了！”沈原习由坐着变成了站着，在床上蹦哒，“我被录用了！” 年末的冬季里，庄冕安的工作有了新的转机，沈原习也如愿以偿进入了最想去的公司实习。 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难熬。 远程办公，加上“新人”入职，庄冕安的工作量并不小。每天的工作几乎都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生活中的其他事。 幸好他和沈原习之间也没有太多的矛盾和碰撞，仍旧处于热恋期，即使这个热恋期貌似很长、也很平淡。 沈原习更是忙得不见踪影。学校里的课程依旧很多，为了考勤也不能缺席太久，实习的事情比自己预料的多一些，但也能胜任。 在这期间，庄冕安和沈原习都是彼此度过这个寒冷冬季的盔甲，紧紧地挨着对方，做彼此的后盾。只要想到有对方在陪着自己，仿佛再忙碌也可以熬过去。 年末年初，昼夜交替。转眼又是一年的尾声，而到这种假期，工作中的事情就会顺理成章地成番出现，把人对假期的期待也压缩在小小的一张办公桌上。 又是一个两个人各自工作的夜晚。 庄冕安蜗居在沙发边，坐在毛毯上，眼镜里反射出电脑屏幕里的一页页文件。 沈原习则正坐在餐桌上，带着耳机，手中的笔不断在课本上留下记号。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哎。”沈原习摘下耳机，给自己倒水的同时，端来了一杯放在庄冕安面前。 “居然是今天吗？”庄冕安接过，温度刚刚好，“我都忙忘了…” 和沈原习在一起后，没遇到过什么大的节日，两人也没怎么过过纪念日，庄冕安站起身，牵住沈原习的手，低下头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沈原习不太有仪式感，所谓的节日也没有和庄冕安在一起的每一日能更让他满足。 庄冕安拿起挂着的外套，披在沈原习身上，沈原习的手顺势抬起，习惯性地让他给自己穿上衣服。 “我们出去走走吧。”庄冕安也给自己换上厚外套，还拿出了围巾帽子口罩，两个人都裹得很严实。 “是因为觉得没一起过节日才道歉吗？”沈原习走进电梯后继续问道。 庄冕安牵住沈原习的手，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他。走到电梯外，一阵阵寒风吹过，沈原习冻得打了个激灵。 “冷吗？”庄冕安的右手，带着沈原习的左手钻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冷的话回家也行。” “就是一下子没习惯。”沈原习全身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洲沂的冷和家里的冷是不一样的，洲沂的空气里总有种潮湿的触感，冷风刮过感觉会把寒气带入到皮肤深处里。 “不仅是因为没过节日。”庄冕安听闻后就和沈原习漫无目的地往外走，“这些日子我太忙了，没有关心你，也没能为你做什么。” “没关系啊。”沈原习大大咧咧道，“我最近也很忙的。” “不一样的。”庄冕安想，虽然曾经在恋爱中，总是一味地追求自己被照顾的感觉，可真正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又怎么会舍得只让对方迁就自己，“我想多照顾你一些，也应该多照顾你一些。” 一向习惯了照顾人的庄冕安，偏偏可以从照顾沈原习中获得更大的满足感。不再有以前的疲累和担忧，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别样的幸福。这样的感受，他也是第一次体会。 第94章 虽然很冷，但因为节假日，马路上的行人很多。庄冕安和沈原习在黑暗中和偷偷牵住的手，也没引来异样的眼光。走着走着，浑身也暖和起来，不知不觉，庄冕安竟然带着沈原习走到了自己的高中。 应该是跨年的缘故，学校对面的牛肉面馆竟然还亮着灯。 “你饿吗？” 沈原习的晚饭没有吃太多，节后就要迎来第一场期末考试，他赶时间刷题，匆匆吃了几口。 现下倒是真有些饿了。 不需要回答，光是看沈原习的眼睛，庄冕安就明白了。带着他走进了那家自己高中最常光顾的面馆。 学校食堂的饭菜通常都不合口味，这家面馆就开在门口，价格也实惠，高中的庄冕安都是以一碗牛肉面来奖励自己，通常都是奖励自己上升的考试排名。 “老板，来两碗招牌。” 走进室内，有暖气就更热乎了些。面馆里竟然也不算冷清，还有几个高中生穿着校服在最里面的一桌围着坐着，聊着刚刚结束的考试。 “你也算是他们的学长了。”沈原习看着正在擦桌子的庄冕安打趣，“真想知道你高中是什么样子。” “没什么特别的。”庄冕安擦干净桌子后，把纸团丢进垃圾桶，看向那一桌高中生，“每天忙着学习，和他们很不一样。” “肯定有人暗恋你吧。”沈原习看着庄冕安的脸，想象着眼前这个奔三的男人，十几岁的模样。 面正在这时上桌了，热气腾腾的，让两人之间的视线充满了雾气。 “那应该没有。”庄冕安的眼镜起了雾，“我那时候很土。” 沈原习倾身向前，伸出手臂，摘掉庄冕安起雾的眼镜，低声说：“学长，新年快乐。” 时钟刚好指到了零点，旁边一桌的高中生也后知后觉地欢呼起来。 真正的新起点，崭新的一年，有眼前人陪伴的一年，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第52章 “新年快乐。” 当然不只是新年快乐，庄冕安也被一旁热闹的高中生感染到了活力，仿佛这次跨年是时光的倒流，让自己也重返了十八岁。 “原来人真的能越活越年轻。”面对即将增长一岁的年龄，庄冕安摘下眼镜后模糊的世界仿佛也给他带来了新的幻想。 “什么？”沈原习吃着面，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没听清庄冕安说的话。 “没事儿。”庄冕安用沈原习能听到的音量答复道，“快吃吧，不然面坨了。” “好。” “沈原习！”庄冕安又喊了一声，面馆里陆陆续续走进了好多人，都是在附近熬过了那一分钟的年轻人，有些人还拿着没能放飞的气球。 “我爱你！”人多了后本想喊出来的庄冕安倒害羞起来，改为用气音轻声说。 沈原习嘴角上扬，还有些得意，却问道：“什么？” “我、爱、你。” “什么？”沈原习身子往前，还是重复道，“人太多了听不清。” 反复了三四次，庄冕安终于确定了沈原习是故意的，不再理会他，吃起了眼前的面，说道：“不说了。” 沈原习也知道自己玩过火了，让庄冕安在公共场合示爱，本就是一件难事，更何况自己让他说了这么多次。他连忙解释道：“我听到了，听到了好多遍。” “那你还一直问。”庄冕安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脸早就通红，耳朵更是红得发烫。 “我就想多听几遍。” 迅速地吃完了面，给后来的人让出了座位，庄冕安和沈原习走出面馆直奔家的方向。 进单元楼的前一秒，庄冕安又贴在沈原习的耳边，说了句我爱你。 去年的最后一秒和今年的第一秒，还有往后年年的每一秒，都能对对方说我爱你。真是最简单又最难的幸福事。 两个人今晚都异常的温柔，不同于以前不加掩饰的对彼此的渴望，今晚的每一次接触里，都饱含着对对方的珍惜。 没有接吻，两个人洗漱完回到卧室，只是在紧紧地抱着对方。拥抱是比接吻更加亲密的举动，在彼此的体温里感受皮肤的接触，感受自己和对方的心跳。 在两人的拥抱中，仔细体会到身体逐步的变化，这一过程更让人抓心挠肺地痒。 眼前之人正在因为自己而产生欲｜望，而与此同时，自己也在因为他忍耐身体的冲动。克制又难耐，一分一秒地让拥抱的温度升高绵长。 沈原习终究是年龄小，耐性不足，抱着抱着就蹭起了庄冕安的大腿。 两人的脚原先是单纯地搭在对方的小腿上的，沈原习不安分地往上挪，一边挪，一边偷偷抬起眼看庄冕安。 庄冕安视而不见，实际上这些小动作都被他收入眼底。 挑逗得不到回应，沈原习气急，伸着脖子就往前凑近，想要去吻庄冕安。 庄冕安偏偏不遂他的意，头往后一偏，转过脑袋搁在了沈原习的肩膀之上，侧过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再让我抱一会儿。” 太过贪恋沈原习在拥抱中传递出来的力量，庄冕安汲取着这从坚实的依靠中不断涌现的爱意，让自己受寒的身子也开始足以抗冻。 “欲擒故纵。”沈原习的膝盖碰到了庄冕安的下半身，既是在撒娇，也是耐心被耗没了的一句埋怨。 第95章 庄冕安听到后不自觉轻笑出声，终于吻了上去，蜻蜓点水般，丝毫没有缓解沈原习的渴望：“没有欲擒故纵，只是更想抱着你而已。” 对于各式各样的恋爱技巧，庄冕安并非毫无听闻。曾经的恋爱中，因为双方从来都只是表面上渴求一份无关痛痒的陪伴，自己也能从相处中感受到某些技巧，也运用过某些技巧。 但在面对沈原习的时候，所有的技巧都比不上彼此真诚贴紧的两颗跳动的心。 有了庄冕安主动的一吻，沈原习接着撅起嘴巴示意他继续。庄冕安也不再收敛，电光火石间，原先的温柔变得强势，猝不及防的，沈原习就被压住。 火热的两人在寒夜中让房间的气息急促潮湿，对于从前只是偶尔出现的各类声音，沈原习也习以为常。不仅如此，沈原习意外地享受这种反抗后又被驯服的感受。身体上有庄冕安留下的印记，由表及里，由浅入深，不仅停留在了皮肤表面，也在心中留下了契合的烙印。 进入了新的一年，每个人都像是被燃起了新的斗志。庄冕安逐渐适应了莱川博物馆的远程办公，沈原习也在实习和上课之间找到了平衡，生活似乎重新步入了正轨。 新年的开端也似乎昭示着这会是顺利的一年。 期末考试在半个月内结束了，寒假的到来也让沈原习有了更多的实习时间，伴随而来的，是千里之外对沈原习回家的呼唤。 实习称得上是正当理由，沈禹申虽然对沈原习非要在洲沂这个离家千里的地方实习不满，也没有进行过多的干预和阻挠。 日常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搬到了庄冕安家，沈原习再次住进来，觉得两人更有了共同生活的气氛。庄冕安的工作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因此也兼顾了“煮夫”的工作。 送完沈原习出门，照例在阳台看到他走出小区，庄冕安接到了来自林育涵的电话。 从自己离职后，庄冕安就再也没有打探过洲沂博物馆的任何事，从前的同事也没有再来联系过自己。只是前两天，庄冕安在处理现在的工作时，查阅过有关洲沂博物馆的现如今运营的资料。 这通电话，是在庄冕安意料之外打来的。 “喂？庄哥？”林育涵的语气，听起来这通电话是真的有话要说而非单纯寒暄，“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庄冕安走到自己的电脑前，想了一下今日的工作量，恢回复道：“方便的。” 林育涵欲言又止，刚准备开口，电话那端又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答应了一声后低声快速说道：“今天中午你有空吗？我能不能约你吃个午饭？用不了太久。” 估摸着和工作相关。虽然庄冕安离职后就再也不想插手过去的事情，但林育涵毕竟也算是自己的朋友，庄冕安顺势就答应了。 挂了电话，习惯性地搜索了一下有关洲沂博物馆的消息，扫了两眼后，庄冕安投入到了手头上的事情之中。他一向秉承的观念就是不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做好眼前该做的，其余的都会迎刃而解。 虽然也正是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心态，让仅仅只干本职工作的他被辞退的，但庄冕安也没有因此而怀疑自己的观点有任何错误。 每个人都可以持有自己的观点，但不是事事观点一致的才能相处得下去。求同存异的道理，与人交往得越久，庄冕安就越能理解其中之意。 考虑到林育涵下午还要上班，午饭的地点约在了洲沂博物馆附近。 几个月没来，庄冕安再次坐在这个能看到博物馆大门的位置上，从玻璃窗看出去，这栋建筑竟然也没了自己刚来时感受到的那股威严，取而代之的是即使离开了也挥不掉的那种熟悉感。 “庄哥庄哥，等很久了吗？”林育涵进来的时候，庄冕安仍旧看着博物馆，眼神中还是有不舍。 刚走的时候，因为生了一场大病，再加上那时沈原习也回了家，庄冕安倒是没觉得自己和这块地方有如此深的羁绊。再次回来，这其中的不舍才涌现。 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六年，也是自己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也是这份工作让自己不断成长，逐渐找寻到真正的热爱，更是这份工作能让自己在刚出社会就有能力养活自己。 “其实馆里的人也都挺想你的。”庄冕安的神情不加隐藏，林育涵自然以为他这是触景生情了，“不过现在，哎...”“先点餐吧。”庄冕安递上菜单，“我按照你以前的口味点了一些，你再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一直到快要吃完，林育涵还是一副有说不出口的模样，庄冕安拿起纸巾擦嘴，率先点破了这种怪异的氛围：“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林育涵也拿起纸巾，眼神飘忽，问道：“庄哥，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帮莱川博物馆做一些项目。”并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事情，庄冕安能找到和以前同等水平甚至更好的工作，也是情理之中。 听到庄冕安的新工作后，林育涵似乎更颓丧了些，说道：“你走了以后，我们原来一组的工作都被削减了，现在的经营...我也说不上来，但整个办公室的画风都变了。” 庄冕安这次一见到林育涵就觉得他满脸写着委屈，说这段话的时候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安慰道：“有变化是一定的，哪怕当时我不走，也会有变化。” 第96章 林育涵一时间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倍：“现在一堆人都想着站队、甚至还有人搞师徒那一套，我真是看不下去。” 庄冕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走后，整个管理层的人都变更为当初“排挤”自己的那一派，馆里的活动安排也变得异常不合理啊，似乎是为了“压榨”而安排任务。 亲近的人享受优待，不亲近的人自然要去做苦力，官僚之风盛行。 “抱怨了这么多，庄哥你别嫌烦...” “不会不会。”庄冕安知道有些话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听林育涵讲完后，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博物馆。即使是正午的阳光洒在之上，也添了一层萧瑟。 它像一个留守家乡的年长者，任凭岁月变化也保持着原样，可内心隐隐约约总有对外的渴望。 传统的博物馆是否真的会无人问津，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庄冕安想，顺应时代潮流，其实也非坏事。真正会陨落的从来不是博物馆本身，而是他落后的管理和内部人员之间不论如何也难以彻底消除的等级之分。 和林育涵分别后，庄冕安点开邮件，心中有了些新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庄冕安永远不会愿意看到洲沂博物馆的陨落。 第53章 寒假实习的最后一天悄然来临，年关将近，沈原习的家里也隔三差五催着他回来，就连杨再清都为了这件事给沈原习打了两通电话。 下班后回到家的沈原习，一眼就看到了玄关柜旁边的行李箱。 “我回来了。”沈原习朝屋内喊着，“你要去出差吗？” 走到书房门口往里看，庄冕安并不在那，对面的卧室里反而传出脚步声，沈原习走进去，看到了站在衣柜前的庄冕安。 门口的行李箱和站在衣柜前的庄冕安让沈原习再次问出口：“你要出差？” 没等庄冕安回答，沈原习就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上半身倚靠在他的身上，蹭着庄冕安的脖颈。顺着庄冕安的视线，沈原习看向了衣柜。 空了大半，不仅如此，也只剩下了单调的黑白灰。 “我帮你把行李收拾好了，放在门口呢。”庄冕安侧过身子将沈原习拥入怀中，“快过年了，我不用出差，你也该回家了。” 原来自己的衣柜已经不知不觉被沈原习的衣物塞满，明明也没有淘汰许多旧衣服，柜子还是看起来空荡荡的。 沈原习还是舍不得离开，谈起恋爱来会变成一只粘人的小金毛，黏黏糊糊地蹭着庄冕安的肩膀，嘟囔着：“还没买票，也不知道最近还能不能买到。” “能的，我帮你看过了。”庄冕安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语气相较之下倒还有些冷漠，“明天早上就有。” 两人安静了一秒，沈原习看向庄冕安的眼睛，撒娇道：“不想走…” 也因这一声撒娇，庄冕安瞬间反应过来了刚才的自己生硬的语气，他牵着沈原习的手走向床边，两人侧着身子并肩坐下。 “最近我工作上有些事情，暂时不能告诉你，抱歉。”是一个解释，没有被点明的问题也心照不宣地在庄冕安口中被化解了，“我也很想你留下来，但我也不想做一直霸占你的坏人……” 庄冕安的不对劲没有在沈原习面前做任何掩饰，自从某天晚上回家后，沈原习就察觉到了庄冕安似乎有些事情想要去做。 等了许久，这种萦绕在庄冕安周边的氛围也没有消散，沈原习不免会怀疑这是否与自己有关。特别是刚刚还如此积极地帮自己收拾了行李…… 沈原习没能问出口，幸好庄冕安在这一时刻意识到了自己应该解释。 沈原习的吻猝不及防，来势汹汹……却意外的磕到了庄冕安的牙齿。庄冕安先是没憋住轻笑出声，沈原习也紧接着尴尬地笑了，头埋在庄冕安的胸前，耳朵都通红。 莽撞，藏不住心思，这些都与庄冕安格格不入的词语，此刻正具像化地坐在他的身边，还给他带来了不可计量的幸福与欢笑。 第二天的高铁站里，直到庄冕安看不到沈原习在车站一步三回头的背影，他仍旧定在原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 等收到沈原习已经上车的消息，时间也刚过发车点，庄冕安才挪开了步子。 他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有多么想做一直霸占沈原习的坏人。 没有通知自己的家人，沈原习到站后独自回了家。早已过了午饭的点，打开门的沈原习却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依然坐在餐桌边的妈妈。 “圆圆？”吴亦曦听见钥匙开门声的时候就站起了身，“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妈妈啊，妈妈也没去接你，你吃过了吗？早上什么时候起的啊？这么迟才回来，妈妈可想你了。实习怎么样，还好吗……” “妈。”沈原习蹲下身，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拖鞋，抬头说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先让我换个鞋。” “好好。”吴亦曦张望了一会儿，“我再去把菜热一下，都快凉了。” “你还没吃？”沈原习把箱子推到一边，推着妈妈的肩膀往餐桌走，“怎么这么迟还没吃？我吃过了，你坐着，我去热菜。” 话音刚落，沈原习就熟练地端起了菜盘走进厨房。本以为沈原习只是打算用微波炉加热，可他开火的一瞬间，吴亦曦还是连忙站起身走进了，惊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第97章 说来也惭愧，沈原习想着曾经自己在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又想起真正踏进厨房后的一步步成长，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年妈妈的付出。 无数看不见的家务和责任，都在默许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你儿子又不是小孩子了。”沈原习不免有些心酸，“以后再给你展现展现更厉害的厨艺。” 吴亦曦靠在厨房边，看着沈原习，先前的一切情绪都不复存在。 手机来了一条消息，是沈禹申终于恢复了她一个多小时以前询问的是否回家吃午饭的回答。 此刻的“不”这一个字，倒没有了过往许多个“不”字带给自己的失落。负面情绪被掀落，对于吴亦曦来说，其实只需要家人的一点点陪伴。 “你这手艺好啊。”吴亦曦看着眼前热腾腾的饭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有这手艺，以后娶老婆都不愁了。” 沈原习听到这话没有多余的反应，吴亦曦也没有再追问。 陪着妈妈吃完午饭，沈原习又自觉地去洗碗，等到一切都收拾干净，都已经过了午觉时间。 吴亦曦索性就不睡了，跟着沈原习的脚步走进他的房间，坐在一旁看着他收拾行李。 沈原习并不是个很有条理的人，收纳能力也一般，行李箱打开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感叹了一声——未免太过整洁。 “儿子你现在真的长大了。”吴亦曦看到箱子的瞬间，也惊叹道，“还记得你刚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的箱子被你收拾得乱糟糟，最后还是我帮你才勉强合上的。” 看到这样的变化，没有一个母亲会忍住回忆自己孩子的成长轨迹。沈原习没有扫兴地打断，他也明白，自己的妈妈急需一场对话，来排解掉这漫漫长日里积累下来的无聊与孤寂。 听着妈妈的回忆，或许是记得的，或许是毫无印象的，每一秒都温馨得让人在冬日都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暖和得心软。 “儿子真的长大了。”也不知是吴亦曦第几次说这样的话，“有没有谈恋爱啊？” 终究是逃不过这个问题，沈原习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性取向，他只知道他不想否认目前自己所处的关系与状态，下意识回答道：“谈了。” “谈了？”吴亦曦没想到儿子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先前的反应让她以外沈原习会隐瞒，“真的谈了？” “真的啊。”沈原习手上动作没停，正在把箱子里的衣物收进柜子里，“不信？”“怎么会。”吴亦曦看了一眼沈原习又挪开视线，“我儿子这么有魅力，谈恋爱也是正常。我先出去一下，你自己收拾着。” 说完，吴亦曦就走出了房门。 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沈原习不太会时刻看手机，到家后跟庄冕安简单报备过后，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聊天。 拿起手机，也没有新的消息。 自己倒是有些想庄冕安了。 沈原习：【你在干嘛呢？】 “儿子。” 吴亦曦突然出现在门口，吓得沈原习一个激灵，把手机锁了屏，问道：“怎么了？”“没怎么…”吴亦曦也看到了沈原习的小动作，“打扰你了？”“没有。”行李收拾完了，沈原习把箱子合上推到一边，坐在床边看着站在门口的妈妈，“有啥事儿？”吴亦曦欲言又止，往前走两步在沈原习身边坐下，又站起身站回门边，紧接着又踌躇着，就是不开口。 “你想说啥？”沈原习有预感，大概猜到了这样局促的妈妈想谈的话题，“你放心，我是个负责任的人，该懂的我都懂。” “都懂？”作为妈妈，吴亦曦永远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沈禹申在家庭里的缺失，明明都被她很好地填补了，可她总是对自己缺少一份信任。 “都懂。”沈原习站起身，把妈妈的身子转过来推着她往外走，“该懂的不该懂的，我都懂了。” “不该懂的是什么？”吴亦曦听完后回头问，已经被沈原习推出了几米，走到了自己的卧室门口。 “妈妈，我太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会儿行吗？” 撒娇永远对妈妈管用，看着沈原习的黑眼圈，吴亦曦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简单叮嘱他了一些老生常谈的事情。 母子之间总有特别的默契，吴亦曦总觉得沈原习说的话有所隐瞒，但她也深知，孩子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刨根问底不会是正确的行为。 同样有默契的，还有庄冕安与沈原习。 沈原习刚关上房门躺在床上休息，庄冕安的视频通话请求就打来了。 “好想你啊。”一接通，沈原习就迫不及待表达了自己的思念。 “才六个小时。”庄冕安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我也很想你。” “六个小时，哼！”沈原习有些阴阳怪气，转过头不看庄冕安。 “天啊，六个小时没见了。”庄冕安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六个小时，可就是一天的四分之一了，这可是三百六十分钟，两万一千六百秒啊！” 沈原习憋不住笑出了声，被庄冕安别出心裁的哄人方式逗笑。 庄冕安也在屏幕的另一端笑着。 一千多公里，声音和画面都有延时，但爱总是比网线更快一步，或许是爱更愿意迈大一点脚步。 第54章 第98章 匿名投诉洲沂博物馆的举报信，就是庄冕安在这与沈原习分开的六小时里写完并发出的。 自从林育涵找过庄冕安后，庄冕安就在工作日去洲沂博物馆“参观”了几次。说是参观，但也借此机会重新踏入曾经的工作地感受了一下，相对来说，展览的用心程度和服务真的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变化。或许这些变化在第一次来的游客看来不算什么，但在从大学就在此工作的庄冕安眼里格外明显。 戴着口罩的庄冕安没有被任何人认出来，几次参观后，他也下定了决心要写出这封举报信。 把沈原习送走后的庄冕安产生的戒断反应不比沈原习轻，他只能强迫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以此来消磨时间。 信写完了，结果如何，庄冕安也无从知晓。尽自己所能，问心无愧已经足够。 只是昨晚这一切后，心力耗尽的庄冕安又陷入了情绪之中，对沈原习的离开重新产生了切切实实的不舍与思念。也不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可在这一刻却实在寂寞。 “我想你…...” 数不清是沈原习说的多少遍，庄冕安听着却也不嫌烦。两个人的劲头，似是光是这一句话就腻腻歪歪能说上半小时。 沈原习的眼神中出现了庄冕安熟悉的感觉。 “你的手在干嘛？”庄冕安的声音从网络另一端传来，近在耳边又远在天边。 沈原习支支吾吾，答道：“拿着手机跟你视频啊。” “另一只手呢？” 命令式的口吻不但没有让沈原习停下手中的动作，耳根通红地，没有回答但微微闭上了双眼。 庄冕安也已经不需要回答，沈原习正在做的一切，也因为没有被看见而充满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停下。”庄冕安试图让沈原习回过神，可沈原习似乎并不想听从他，“停下。” 看沈原习没有回应，庄冕安反倒更有兴致，沉声说道：“听我的指示，能做到吗？” 过往的经历早已形成了本能反应，沈原习一听这，也意识到庄冕安并非是想制止自己的行为，乖顺地点点头，停住了动作。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总是缺乏耐性，停住几秒后就像手机中的命令发出者投以求饶的目光。 手机中的庄冕安又何尝不在忍耐，但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异常：“还有一分钟。这是对你刚刚没有立即执行我的命令的惩罚。” 沈原习的心理闪过一丝念头，即使自己不听庄冕安的，他也奈何不了自己。这个念头随即就消失了，一是沈原习早已习惯了庄冕安的命令，二是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去，而被发现后的惩罚只会更重。 “用手握住它。” 这句话像是救星，沈原习终于重新握住了那憋得发红的东西，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等待着庄冕安下一步的发号施令。 “上下…停住…” 庄冕安的声音被沈原习自己的喘息声盖过，逐渐沈原习就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视频里的庄冕安的表情也瞒不过沈原习，两人几乎同时达到了某种状态。 挂了电话后，庄冕安走进浴室，看着镜子中餍足的自己，过去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做这样的事情。 沈原习本就回家晚，没过几天就到了过年。每日早出晚归的沈禹申也终于在家闲了下来。只是他早就习惯了被人照顾的日子，待在家里整天只等着被人伺候。 吴亦曦眼底有过年的期待，也深层的疲累，沈原习不曾忽视过。能做的事情都承担起来，不仅为了分担一向由妈妈负责的家务，也因为心中有愧。 对于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沈原习暂时没法做到坦然地向父母说出口。 他并不是羞于将自己归类于这个群体，而是担心贸然说出，会对妈妈造成过大的打击。 对于传统观念很强的家人来说，沈原习走的路并不容易。 远在洲沂的庄冕安就没有沈原习的这个烦恼，他唯一的亲人庄冕，此刻也正在厨房做年夜饭。 “哥，今天你一步都不用进厨房，全交给我。”庄冕早在一进门就夸下海口，让庄冕安今日安心享受。 这是他们哥俩都成年后，第一次一起过年。往常的年两人是如何度过的，也都默契地没问出口。 此刻相聚，已经发生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当下才是最该好好珍惜的。 当过年变成一个八天的假期，它就会溜走得很快。沈原习每日走亲访友，只能在晚上和庄冕安视频一会儿。 相较之下，庄冕安的日子就格外清闲，因此恢复工作也没有产生巨大的落差，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庄冕仍保持着过年的习惯，每日来蹭吃蹭喝。过的日子俨然已经是正常的兄弟，至少庄冕安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沈原习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又投了几封简历，对庄冕安的思念驱动着他不断突破自己的舒适圈，很快就成功找到了新的实习。 回洲沂的日子，沈原习没有告诉庄冕安。相反的是，他还对庄冕安撒了小谎，渲染出一副自己在家里走不开，可能要等开学才能回洲沂的假象。 因为复工的忙碌，庄冕安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沈原习：【我有个快递寄错了，你去小区里的菜鸟驿站拿一下，要本人签收】 沈原习一落地洲沂就打车来了庄冕安的小区，可他不想就这样简单地出现。 第99章 庄冕安：【ok】 躲在远处的亭子里，藏在绿化带后面，沈原习观察到庄冕安走出了单元门。 等他走远后，沈原习拖着箱子，偷偷地溜进了家。 不过十天，熟悉的气味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涌入沈原习的鼻尖，也带出了一连串的记忆。但来不及回忆和休息，沈原习连忙布置起来。 今天是庄冕安的生日。 沈原习自认为演技高超，没有透露出一点点破绽。快马加鞭在墙上贴了装饰，沈原习额间已经沁出了汗滴。 门锁传出声音的前一秒，沈原习终于收拾完毕。酝酿好的情绪，在门打开的第一秒，看到拎着蛋糕的庄冕的时候，被彻底破坏了。 惊喜刚说一半，沈原习第一反应是自己竟然忘了订蛋糕，第二反应才惊讶出声：“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和沈原习的讶异相比，庄冕就表现得平静许多，“我每天都这个点来啊。” 男人的直觉，沈原习在这话语中听到了暗藏的挑衅。他看了一眼时间，按照估算，现在庄冕安应该发现没有这个快递并且已经走回了家。 可开门的却不是他。 兀自拨通庄冕安的电话，沈原习还未开口，庄冕安就说道：“我还在等呢，快递员应该还没有到。” 沈原习的事情，庄冕安向来上心。这句话一说，沈原习又产生了些许愧疚，但仍选择撒谎道：“你回去吧，快递员刚跟我说看错了。”“错了？”庄冕安在寒风中等着，看着刚开门还没有客流量的菜鸟驿站，即使保留了怀疑的态度，也已经迈开了步子，“那你本来是要寄到哪儿的？” 沈原习回答不上来，隔着手机听到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只是催促庄冕安回家。 挂了电话，庄冕已经将蛋糕插上蜡烛，放在餐桌中央，眼睛也没抬，说道：“你真会惹麻烦。” 没有反驳，没有狡辩，沈原习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心想还需要用此弥补自己的失误，默默忍受了庄冕的吐槽。 “今天他生日，别让他为难。”庄冕看出了沈原习的忍耐，依旧补充说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沈原习心想这小子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竟也开始教育起自己，隐隐有些不服，“我可是你的……”庄冕抬起头，终于直视了沈原习。 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刚好可以平视对方。沈原习在两人视线交接的一瞬间又低下头。 门恰好开了，沈原习低声说完后立马进入了原先的惊喜状态。冲上前去，对着门口的庄冕安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surprise！” 庄冕安重心一个不稳，往后退了一步，沈原习紧紧抱着他，终于不是再在手机里听见庄冕安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给你过生日啊！”沈原习说完，往后退，拉着庄冕安进了屋。 “你也在？”庄冕安看到庄冕的那一刻，还是紧张了一秒。但下一秒，就响起了生日快乐歌。 庄冕安在沈原习的催促下闭上眼睛，许了愿。再次睁开眼吹灭蜡烛，明白过来庄冕和沈原习已经能够和平相处，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沈原习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许久，庄冕就自觉地服务起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 切分好蛋糕，庄冕起身就要走。 “那不送了哈。”沈原习见状也不挽留，直接就站起身送客。 庄冕安拍了一下沈原习的手臂，也站起身，说道：“晚上还来吃饭吧。” 庄冕一挑眉，转眼看向庄冕安身后的沈原习，他正紧紧抓着庄冕安的衣袖左右摆动。 视线回到庄冕安身上的时候，庄冕看到的却是庄冕安与沈原习的对视。好像是在训斥他不懂事，但又像是宠溺。 “不来了。”庄冕转身说道，“我晚上有约了。” “对啊，我就说嘛，一般吃蛋糕不都是晚上，庄冕他中午来一定是晚上有事。”沈原习的表情是恍然大悟，拽着庄冕安的手没松过，跟在他身后送走了庄冕。 门刚关上，楼道里的电梯声刚响起，庄冕安刚转过身，吻就落在了他的唇边。 第55章 线上的欢愉再满足，也触碰不到，终归是差点意思。一切的柔软，都比不过两人相见的那一眼。 沈原习的吻是出乎意料的克制，轻轻扫过庄冕安的上唇，像一片羽毛，带给肌肤若有似无的拨弄。 庄冕安也不急，享受着这样久违的挑逗。光是干柴烈火也没有趣味，既能烈如火又能柔似水，才更能抓住人心。 挑逗久了，沈原习正欲进一步入侵庄冕安的口舌，可却遭受到了阻碍。庄冕安偏过头去，接二连三地躲掉了他的主动。 “嗯……”沈原习哼哼唧唧，扭着身子向庄冕安撒娇，撅着的嘴也没放下。 庄冕安故意靠后，盯着沈原习的眼睛装傻：“怎么啦？” 沈原习撅撅嘴示意，见庄冕安还是表现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抬起头就咬住了他的上嘴唇。 不敢用力，生怕咬破了，沈原习的“发怒”在庄冕安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久了，也该安抚一下。庄冕安顺势吻住沈原习的嘴唇，终于感受到了彼此口腔中的温度。 舌头的相遇让两人同时迸发出了更深层次的欲｜望与渴求，从客厅到浴室，再到卧室里那张大床上，每一处都湿漉漉的。 第100章 沈原习躺在床上，虽然疲累，但也能感受到自己仍有余力。手刚好碰到了枕边的眼罩，一把拿起后戴了起来，说道：“我现在看不见了。” “你要睡觉了？”庄冕安能从沈原习的语气中听出些话外之音，但并不确定，刚经历的激烈程度让他现在犯困也并非不可能。 沈原习没有正面回答，用双手努力寻找庄冕安的方向，抓住了他的手臂。一秒后又松开手，用指尖在庄冕安的肌肤上轻点。 视线被遮挡，其余的感官就更加敏锐。沈原习闻到了庄冕安周边若有似无的香味，清冽又舒爽，像自己与他第一次相见时，对他的第一印象——干练成熟。 爱总是在尊重和欣赏下产生，熟悉的味道唤醒了沈原习脑海深处对庄冕安的初印象，也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想要把这个人据为己有的占有欲。 庄冕安好似在靠近，看不见的沈原习只能通过呼吸声判断。忽远忽近，一伸手就能碰到，可始终也没法遂了自己的愿。 庄冕安要听到沈原习的回答，才肯罢休。 “我现在不想睡觉……”沈原习回答的声音很小，庄冕安凑近了才勉强能听到。 “你眼罩都带上了，不是想睡觉，是想干嘛呀？”庄冕安说完，一掌拍在了沈原习的身上。 沈原习一个激灵，有了轻微的反应，声音愈发小。 “听不见啊。”沈原习的声音的确太小了，但庄冕安并非没听见，“大点声。” “你亲我一下。”沈原习话锋一转，以惯用的伎俩向庄冕安撒娇。 两个大男人谈起恋爱来也黏黏糊糊的，丝毫没有在这间房子门外的难以靠近的模样。 从来抵抗不了这样的沈原习，庄冕安的肌肉记忆驱使着他低下身子献上了吻。 被沈原习抓住机会，趁着这个吻，他揽住了庄冕安的后背，带着他重新滚在了一起。 眼罩随着两人的动作脱落，眼前慢慢浮现出庄冕安的神情。先是脖颈，凸起的青筋，通红的耳朵，湿润的眼眸…… 翌日两个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沈原习甚至是被自己饿醒的。 实习、上班，生活似乎重新走到了原有的轨道上。但好在不是孤身一人，这个寒冷的冬季并不难捱。 庄冕安的投诉信真正有回应，还是因为洲沂博物馆的一通电话。 并非那封信被发现出自庄冕安，而是洲沂博物馆已经迅速整顿，清理了残余的不适宜因素，如今处于缺人手的紧张状态。 他们希望庄冕安能回去，重新开始原先的工作。 费开来等人的去向，庄冕安没有打听也无意打听，从工作人员的口中听说这些后，内心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拒绝了洲沂博物馆的邀请。 虽然回到舒适区，是一件让人并不需要付出过多的精力调整，就能做成的事。但庄冕安还是拒绝了。 不仅是出于对莱川博物馆的一份责任，更是庄冕安对于自己走过的每一段路的一种释然。 既然已经做出了新的选择，就不会再放不下过去的执着。拒绝了洲沂博物馆后，庄冕安也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洲沂博物馆，它不会走向没落。 “再清，你能来接我吗？” 杨再清久违地接到了来自吴亦曦的电话，一开头竟听到的是这句，她问道：“你在哪？” “洲沂的机场。” “我现在过去你应该要等很久，等会儿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和我哥一起打车来吧。”在杨再清的印象中，自己的这位嫂子几乎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因此她也默认了吴亦曦会和她的丈夫一起来。 “我一个人来的。”吴亦曦的声音中似乎有微弱的坚决，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一个人来的。” 杨再清冷整了一秒，对电话另一端的吴亦曦说：“你别紧张，洲沂和老家也没什么区别，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更何况，这里除了我还有你儿子，你并不是孤身一人。如果你愿意等，我现在就出发去接你。” 即使吴亦曦没有坦明自己的焦虑，杨再清仍然安抚着她的情绪。 吴亦曦冷静下来后，挂了电话，叫了辆车准备前往杨再清发来的地址。 她这次来洲沂，走得很仓促，行李也没收拾齐全，纯粹是逃避。 杨再清早早在小区门口等候，接到吴亦曦的时候没有多问，领着她就去了自己家。虽已离家多年，但能帮的地方，杨再清也不会吝啬，只是吴亦曦表情有些为难。 “我这儿你可以放心住一段时间，平时我就一个人，基本上也不待在家里。这儿也离学校近，等你什么时候想找沈原习了也方便些。” “谢谢。”吴亦曦被领着走进杨再清的家里的一个空房间后，杨再清就接了一通电话，临时要开会出了门。也不乱逛，也不收拾行李，吴亦曦只是把自己的箱子打开摊在地上，坐在床边看着箱子。 手机一直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她点开沈原习的聊天页面，迟迟也没能发出一条消息。 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吴亦曦在冰箱里找了点食材，只能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杨再清回来的时候，吴亦曦刚做好最后一道菜。 “还没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香味。”杨再清看到穿着围裙的吴亦曦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盈盈道，“我还真没想到这阵香味是从我家传出来的。” 第101章 “快来吃。”吴亦曦脱下围裙，招呼着杨再清，随后又意识到自己才是主人，尴尬地放下手。 “我洗个手就来。”杨再清丝毫没注意到这点，经过餐桌的时候还深深闻了一下，吸入这满桌的香气。 杨再清是个不挑食的人，加上她的性格从来都是捧场王，这顿饭不仅自己吃得开心，吴亦曦初来乍到的慌张也消散了。 “我记得你以前还特地去学过做饭吧。”杨再清对于那个家的记忆并不多，但这一件事她却印象深刻。很少有人会特地去学习厨艺，只为了做一个家庭主妇。 “是学过。”吴亦曦回答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回答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杨再清对这件事印象深刻，不仅因为觉得这样的女人很“较真”，更是记得这位嫂子曾经的工作发展前途比家庭主妇宽广得多。 “你以前是程序员？”算是没话找话了，杨再清努力搜刮残留的回忆。 吴亦曦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语气依旧平淡，说道：“工程师，我以前是学电气的。” 很久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探究过自己的曾经，就连吴亦曦自己在回答的时候，都不太有这件事与自己相关的感触。 因为杨再清的提问，吴亦曦也想起了曾经自己的经历。在家的时候总要操心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鲜少有自己的时间，这次出行脑袋又全程乱糟糟的，做了这顿饭后才终于从混乱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杨再清见吴亦曦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该问，吃完后主动去厨房洗碗，让吴亦曦一个人回了房间。 舟车劳顿，吴亦曦洗完澡躺在床上，听着门外轻声的脚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自己还没有辞掉工作，每日带着安全帽穿着工作服，不修边幅地走在工地上。或许没有现在的自己那么精致，但朝气蓬勃，与如今俨然两个人。 快要二十年了，吴亦曦的生活中竟然已经有二十年是围绕着别人打转。 睡得并不踏实，但她醒来后，杨再清已经出门。手机里有她发来的消息：【我去上班了，学校里有事，做完的饭很好吃，还有些我放在冰箱里了。家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想出门也随时去，备用钥匙在门口柜子的左边抽屉里。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我看到都会接，没接到事后也会回给你。】 很久没有人给自己发这样一长串文字了，吴亦曦盯着白色的聊天框竟然有一瞬间鼻酸。 吴亦曦：【好，谢谢。】 第56章 把昨晚做的饭菜热一热，吴亦曦打发了自己的早午餐。冰箱里的食材已经快没了，下午闲来无事，她找出了备用钥匙，准备去买点菜。 搜索了最近的菜场和超市，吴亦曦又锁屏放下了手机，漫无目的地出了门。 这次也不用再赶时间，走到哪看到什么，想做什么需要哪些，都不必提前规划。 杨再清的家在大学城附近，虽然仍在寒假，但临近开学，吴亦曦走在路上也会被零星的几个大学生吸引住目光，也会在想能不能偶遇到沈原习，见到他了该如何解释。 她在脑海中构想过无数遍，但她从未在大学城内见到过沈原习。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这片小地方，就真的不能让自己和儿子见到吗？但大多数时候她在庆幸。 日复一日，杨再清再无暇顾及暂住在自己家的吴亦曦，也不难察觉出她低落的情绪。 恰逢周末，稍微闲下来一点的杨再清提议带着吴亦曦出门逛逛：“你每天都只在大学城这一片待着，今天就跟着我一起好好逛逛洲沂别的地方呗。” 觉得自己给杨再清添了许多麻烦，还想再度开口拒绝的吴亦曦，还没来得及编出一个新的理由，又听见杨再清说：“就当陪我好不好，马上开学了我更忙了也没空去买新衣服了。” 再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吴亦曦答应了杨再清的邀请，即使她也能看出杨再清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如果再推脱这份好意，吴亦曦也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眼力见。 杨再清的车技很好，从家开到市中心的路上，吴亦曦竟然在副驾上睡着了。 停在商场的负一楼，杨再清打量起眼前这个熟睡的女人。自己是学文科的，在刻板印象中，学工科的女生都更加“不修边幅”一些，但吴亦曦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并非如此。那时候她哪怕穿着荧光色的工作服，皮肤被晒得发红，也能看出是个水灵的姑娘。 和现在的她截然不同。 做了许多年衣食无忧的家庭主妇，吴亦曦身上已经有了“富态”，保养和健身都没落下过，如今的她脸上也永远是白皙红润的。 眼睫毛微微颤动，吴亦曦在杨再清的注视下睁开双眼，两人的目光相对，又相识一笑。 “走吧。” “谢谢你。” 同时说出口的话也让两人默契地笑出声，经过几日的相处，与其说更有了妯娌间的亲近，不如说是成为了好朋友。 商场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吴亦曦和杨再清逛了一会儿就热得脸通红。 在扶梯口的角落处，吴亦曦转过身子面对着里侧的杨再清，请她帮自己拿着包，脱下了厚重的外套。 巧合就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发生的能够让人惊呼的小概率事件，比如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的杨再清此时眼前看到的景象——沈原习和庄冕安正并肩从扶梯的下端上来。 第102章 “好像有点难拉，抱歉啊。”吴亦曦的外套拉链卡住了，她听见杨再清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太磨蹭，解释道。 “不着急不着急。”杨再清下意识地想帮沈原习掩饰这次偶遇，还打岔着要跟吴亦曦闲聊，眼神却不自觉盯着沈原习和庄冕安的方向。 杨再清是知道沈原习和庄冕安的关系的，就算只看到他们两个人其中的某一个，都能体会到恋爱中的气息。更不用说他们走在一起这件事，在杨再清眼中，是多么明显的出柜行为。 吴亦曦明显是在老家受了伤才来的洲沂，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的事情，收到的打击可就更大了。 杨再清决定帮他们瞒着，也不敢出声提醒，现在也拿不出手机来打字，只能紧盯着两人试图与他们对视。 事与愿违，沈原习和庄冕安直到上了楼走远了也丝毫没感受到杨再清的目光。 商场本就人多眼杂，可再次遇到的概率并非没有。 等到吴亦曦脱了外套，杨再清也想找个机会给沈原习发条消息提醒一二。 可这个机会就始终没能找到。 又往上走了几楼，吴亦曦也看出了每到一个新的楼层杨再清的环视，问道：“你在找什么？” “啊？”杨再清殊不知自己的模样鬼鬼祟祟，异常明显，“我没找什么啊。” “我看你一上电梯就四处看，是在找厕所吗？”吴亦曦不怀疑别的，逛街让她沉浸在了当下的喜悦中，没有思虑到更深层次。 “对对。”杨再清接过这个台阶，“我想上厕所了一直没找到。” 指着这条路的尽头，吴亦曦说：“就在那，你去吧，我在这家店等你。” “你陪我去吧。”不放心吴亦曦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杨再清挽住了她的胳膊说道。 走进卫生间，杨再清就给沈原习发了消息，提醒他注意。发完后还不放心，又转发给了庄冕安，这才走出去。在出去前还不忘洗了个手，伪装得“毫无破绽”一些。 才走出一步，自认为演技超强的杨再清就愣住了，因为眼前正是沈原习和庄冕安站在一起，面对着吴亦曦的场景。 “杨老师！”杨再清还没想好如何走近，沈原习就先注意到了她。 “现在还叫什么老师，应该叫姑妈。”吴亦曦转过身，也看向杨再清，脸色倒是没有异常。 “这么巧啊。”杨再清装作第一次看到沈原习的样子，惊讶道，“你们也在这儿逛街啊。” 说话的时候还偷瞄了一下沈原习和庄冕安的手，幸好，规规矩矩地放在各自身侧。只是庄冕安未免也拎着太多的袋子，相比之下沈原习的手上空荡荡的。 “要开学了，这不是来买点东西。”沈原习解释道，“庄…庄哥……过几天有一个会议要参加，让我帮他参考参考，买点正装。” “都在卫生间这儿了，我忽然也有些想上厕所。”吴亦曦顺势将手中杨再清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递回给杨再清，“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晚上一起吃饭啊！” 看着吴亦曦进去，沈原习先开口了：“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妈来洲沂都不找我只找你？” “这个后面再说，你们俩怎么这么不小心，没看到我给你们发的消息？” “没啊。” 沈原习和庄冕安这才拿出手机，看到了杨再清三分钟前的消息。 “我都吓死了。”沈原习一阵后怕，“我就想上个厕所，居然遇到我妈，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你还不进去？”庄冕安提醒着沈原习，来这儿遇到了沈原习的妈妈，实属是完全想象不到。 沈原习正欲迈步，一挠头，说道：“都憋回去了。” “没做什么亲密举动吧？”杨再清见这模样，也猜到了沈原习是准备瞒着家里的，小心翼翼提问，也是一种提醒。 “当然没有。”沈原习音调高了些，“大庭广众，公共场合，我们都是讲文明有礼貌的好公民，不会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的。真要做，也是回家做……” 庄冕安还是觉得杨再清是老师，听到这即使满手袋子也抬起手想捂住沈原习的手，还没捂住，余光又看到了吴亦曦出来，鬼使神差地竟然就戳了一下沈原习的脸颊。 沈原习、庄冕安，还有刚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吴亦曦愣在了原地，只有被沈原习无语到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杨再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道：“回家后爱怎么……” “咳咳咳…”庄冕安的咳嗽声打断了杨再清的话，手也落了下来，“杨老师，去吃饭吧。” “对对，去吃饭吧。”吴亦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杨再清一哆嗦，冒了一身冷汗。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吴亦曦问道。 “说要不我们就回家做菜，庄哥家离这儿很近。”沈原习往前走揽住了吴亦曦的肩膀，说完后又后悔了，那个家现在应该也不适合让自己的妈妈去。 吴亦曦头往后撇，瞅了一眼庄冕安，笑着看向沈原习：“妈妈在外面请你们吃，回家还要做，不方便。” “对对对。”沈原习急忙答应，“还是在外面吃吧。” “你怎么都让庄…”“庄冕安。”庄冕安也是被吓到了，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向沈原习的妈妈自我介绍。“怎么你都让别人拎着袋子？”吴亦曦推开沈原习，“你去，也不知道分担一点。” 第103章 “我们是…朋友啊。”沈原习嘴上说着，手已经接过了庄冕安递过来的袋子，刚拎上就感觉出来这是最轻的那两袋，瞪了一眼庄冕安后继续说道，“你刚刚不还说和杨老师也是朋友，你们之间会计较这么多吗？” 瞪的那一眼没被吴亦曦看到，却被杨再清看到了，杨再清也瞪了沈原习一眼，警示他收敛一下。 这一眼却落入了吴亦曦眼中，还以为是自己说两人是朋友越过了“妯娌”之间的界限，毕竟，在沈原习来洲沂上大学前，自己和杨再清的联系几乎是没有的。 短短几天的相处，自己就擅自定义了两人朋友的关系，可能也有些冒犯。 吴亦曦没有搭话。 “当然不计较。”杨再清说道，“你妈和我这是相见恨晚，你小屁孩懂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少过问。” 原来真的能称为朋友。 第57章 四个人各怀心思，走进了一家不用排队的店。刚坐下，沈原习就急着跑进了厕所，饭桌上剩下了庄冕安独自坐在杨再清和吴亦曦的对面。 “你和沈原习是同学？”吴亦曦首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庄冕安即使内心紧张，仍能表现得游刃有余，回答了一系列来自吴亦曦的问题。 直到沈原习回来，饭桌上显然一幅和谐的景象，看不出怪异的气氛。 “你们聊什么呢？”沈原习坐下后顺手接过了庄冕安递过来的面纸。他每次洗完手都不爱擦干，总是会喜欢在衣服上蹭掉。庄冕安发现后每次都督促他用纸巾。久而久之，两人也形成了这样的小默契。 连贯的动作养成了习惯，在庄冕安和沈原习之间只是隔不起眼的小事。殊不知这样的小默契比肢体接触更亲密，落在杨再清和吴亦曦的眼里就变了味。 杨再清的冷汗都快被吓出来了，咳嗽两声后斜瞄了一眼吴亦曦，只想装作无事发生，祈祷吴亦曦没有看见。 “沈原习你都多大了，擦手都不能自己抽纸巾吗？”吴亦曦看到他们的默契心中闪过一丝的尴尬，后又觉得这份尴尬可能源自于自己对沈原习的教育问题，没有往更深处想。 “朋友嘛。”沈原习在说话的同时还挪了一点位置，“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 说罢服务员刚好上了第一道菜，沈原习作势夹起放在庄冕安的碗里，说：“我平时还帮他夹菜呢，他帮我抽纸有什么问题？” 紧接着沈原习又给吴亦曦和杨再清夹了菜。吴亦曦也没有再揪着这件小事不放，可又有种这不仅仅是抽纸夹菜一类的小事的念头。 菜逐渐上齐了，庄冕安一刻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不仅因为要警惕自己与沈原习之间的习惯性小动作，更是因为这是第一次与沈原习的家人一起吃饭。 庄冕安从小到大，今晚是第一次这样的时刻。从他与沈原习在一起，他便把沈原习当作了自己的家人，沈原习的家人自然而然也会成为庄冕安的家人。 当然，前提是对方愿意。 一桌人都是沈原习熟悉的人，他完全像是在家一样，没察觉到周围三个人都怀有心事。这顿饭只有沈原习一个人真正吃饱了。 “庄冕安。”吴亦曦喊住正和沈原习走在前面的人，“你也回学校附近吗？我们可以把你们一起带着。” 庄冕安听见吴亦曦的声音时手里拎的袋子差点没抓稳，转过身站在原地回答道：“谢谢阿姨，不过不用了。我家不住在那边。” “好吧。”吴亦曦朝沈原习招手，“那你过来吧，也该让人家回家了，我们顺便把你带回去。” 沈原习往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瞥了一眼庄冕安，手往前接过了几个袋子，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又还回去。 “怎么了？”吴亦曦见沈原习还没走，电梯都快要到了，追问道。 杨再清见状拉着吴亦曦走到了沈原习对面，让开了电梯口，提示着问道：“你实习的地方在哪？” “对。”沈原习刚被问住懵在原地，一时间没想出合理的理由，经过杨再清这一问，倒是灵光乍现，说道，“我现在住在实习的公司附近，和学校两个方向。” “那你住的地方在哪？”吴亦曦听说自己儿子在外租房，神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我能去看看吗？” 问完这话，原本还觉得自己的理由完美的沈原习犯了难，下意识就看了一眼庄冕安。庄冕安与沈原习的眼神刚碰上，就移走了看向杨再清。顺着这个眼神，沈原习也看向了杨再清。 三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 吴亦曦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眼神交流，拍了拍自己正在挽着的杨再清的手臂，像是给自己找台阶，说道：“今天晚了，就不去了，也不麻烦再清了。” “对对。”沈原习往后退一步，听见这句话后放下心来，手竟然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庄冕安肩膀上，“今天太晚了，你们早点回去吧，我也要早点回去。实习太累了。” “等会儿你把住址发给我，我有时间就去给你做饭。”吴亦曦听到儿子说累，有些心疼，随即就有了去照顾他的想法。 含糊着这个话题，杨再清拉着吴亦曦说忘记去买个面包当作明天的早饭了，和两人道了别。 沈原习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靠在庄冕安的身上，捏住了他的手指，说道：“走吧，回家了。” 第104章 转过身后，刚经历过一场“善意的谎言”的沈原习泄了气力，靠在庄冕安的肩膀上，又被庄冕安推着抬起头，反复几次后庄冕安也再挣扎，准许了沈原习暂时先揽着自己肩膀的行为。 渐行渐远的吴亦曦转弯的时候顺带往回看了一眼，儿子与庄冕安的动作被她收入了眼底一秒钟。 许是有母子感应，吴亦曦觉得今晚儿子有意地瞒了自己一些事情。 恰逢庄冕安要去莱川参加会议，沈原习的实习工作也渡过了适应期。都说小别胜新婚，可这点诱惑并不足以让沈原习和庄冕安坦然面对即将分开的三天。 “我今天去看了庄冕，他有一些感冒。”庄冕安抱着沈原习躺在床上，卧室已经熄了灯，黑暗中的两人抱得依旧紧密，“我本来想，等我明天走了，你们俩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除了挂念，庄冕安也忍不住操心沈原习能否做到好好吃饭。原本下午去找庄冕，也是要交代自己出差的信息的，与此同时更是想让他们俩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个帮衬。 结果遇到的就是一直在咳嗽的庄冕。 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即使在庄冕成年后，两人的关系已经无法恢复如初，现在的庄冕安仍旧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一部分照顾庄冕的责任。 但自己没能做到。 不仅没能做到，发现弟弟生病，竟然还是出于想让弟弟照顾自己的男朋友的动机。 “家里有药吗？”庄冕的样子不像是第一天感冒，庄冕安目之所及没有见到柜子。 庄冕已经带上了口罩，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庄冕安摸了他的额头，说道：“你在家呆着，我马上就回来。”说罢就走出门留给了庄冕一个背影。 回来。 庄冕听到后，口罩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庄冕安也觉得有自己的地方是家吧。 在药店里买了感冒药，还买了一些家中常备的药物和体温计，庄冕安小跑着就回来了。 门压根没关紧，留着一条缝，还能从外面看到紧盯着这条缝的庄冕。 “怎么没关门？”庄冕安有些责怪的语气，外面天气很冷，家里也没有暖气，虽说温度不低，但经不住开着门吹冷风，“这个药你先吃三片，每天吃三次。我还买了一些别的药，等会帮你收起来。吃完药量个体温，刚刚我摸了一下你脑门，不算热，应该没发烧。” 庄冕安的手又靠着庄冕的额头，觉得不太能感知出温度差，想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靠一下。庄冕吃了药一见到庄冕安的动作，身子都往后撤，开口鼻音很重，说道：“我感冒，不能传染你。” “不怕。”庄冕安被躲开后也有些尴尬，拿出了体温计，“有这个我还人工测，真是着急忙忘了。” 接过体温计夹在腋窝下，庄冕和庄冕安面对面坐着，一时相顾无言。 “我刚才…” “我今天…” 两人又同时开口，庄冕安耸肩一笑，看向庄冕示意他先说。 “我刚才不是没关门，我在阳台看到你，然后听到电梯的声音才把门打开的……” 原来只是说这个，话毕，庄冕安还注意到了庄冕逐渐低下的头。 这个弟弟，从小和自己一样长大，一样被身边的人说是没爹妈的孩子，一样在初高中没有朋友，一样在大学疯狂兼职赚钱，只能依靠自己。 是自己没能做好哥哥，没能为弟弟开辟出一条不需要再像自己那样艰苦的路。 “我刚刚语气可能不太好，我不是想要骂你。”庄冕安在回忆中，眼前的人又变成了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屁孩，抬起手抚摸着庄冕杂乱的头发，“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话。你能原谅我吗？” “能。”庄冕抬起头，看向庄冕安的眼睛，欲言又止“可是，哥…” “怎么了？”庄冕安以为庄冕还有话要说，有委屈要伸冤，一下一下顺着庄冕的头发，“你说吧，大胆说。” “我…”庄冕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了庄冕安正在抚摸自己头发的那只手的手腕，“我已经三天没洗头了……” 庄冕安的手一顿，手手紧成拳头缩回来，笑着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就这啊，没什么的。” “你去洗个手吧。”庄冕收回了刚刚握住庄冕安手腕的手，盯着他似乎非要亲眼看到他洗手才行。 庄冕安站起身走进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拿出温度计看了一眼。 还好，没有发烧。 “我想洗澡。”三天了，庄冕一个人呆着也不嫌弃自己，但庄冕安来了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味。 庄冕安听见卫生间里传出的水声，走进厨房给他煮了点粥。 庄冕洗过澡后，兴许是感冒药的药效上来了，也有些犯困，昏昏沉沉地就想睡觉。 庄冕安让他躺在床上，坐在他身边给他吹干了头发，还没关吹风机庄冕就睡着了。 盖好被子，把空调给打开，还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庄冕安在厨房里看着粥煮好了才离开。 很久没睡这么安心了，在庄冕的梦里，他和哥哥还住在孤儿院，每天一睁眼都能看到对方，做彼此的影子。 第58章 “那我就趁你不在的时候，尽一尽我做…做哥哥的义务吧。”沈原习往庄冕安怀里钻了钻。 第105章 即使按照庄冕安所说，他和庄冕之间已经只是单纯的“兄弟关系”了，但出于某种直觉，沈原习还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消除对庄冕的嫉妒。 不过为了让庄冕安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自认为自己也没表现出异样。 “你真好。”庄冕安当然不会错过沈原习的小情绪，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善良啊，我更爱你了怎么办？” “你更爱我的话，我就会更爱你啊。不过哪怕你不更爱我，我也会更爱你。” 沈原习的这句话说得语气太过正经，庄冕安听到后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亲吻住沈原习的额头。 “沈原习，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庄冕安柔声说道，“不是因为这一件事，是你本身就很善良。我不太会说情话，不太会描述你在我心中的美好，有时候甚至不太会爱别人。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期盼这一秒可以成为永恒，看见你的每一刻我都能感受到冬日暖阳般的温暖。你的存在或许对我来说，就已弥足珍贵…会不会觉得肉麻？我其实也很少会说这样的话，因为你，我做了许多曾经不敢去做的事，沈原习，我爱你……” 沈原习平稳的呼吸声传入庄冕安的耳朵，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表白的话的庄冕安，在说完后的两秒内产生的羞耻感又被这呼吸声驱赶而走。他刮了一下沈原习的鼻子，将自己的手肘抽出，给沈原习掖好了被子。 静悄悄地走进卫生间，庄冕安从镜子里看见了不一样的自己——脸上还泛着红晕，脑袋嗡嗡的，心跳还很急促，俨然一幅初入情场的毛头小子模样。 再次回到床上，沈原习感受到了旁边的人，微微眯了下眼，贴着庄冕安挪过去，嘴里还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也爱你。”庄冕安又说了一遍，照例将吻落在了沈原习的额头。 最真诚的爱，往往是在最不经意的瞬间，本能的反应。 隔日庄冕安走的时候没有吵醒沈原习。沈原习半梦半醒间听见门开合的声音，摸到身边没有人的一刹那，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庄冕安！”一边喊着名字，沈原习一边往外跑，走出卧室的时候庄冕安已经推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准备出去了。 “怎么没再睡一会儿，我吵醒你了？”庄冕安张开双臂，把箱子放在一侧，看向正顶着鸡窝头的沈原习。 “我昨天不是说了要送你。”沈原习懊恼自己睡过了，也庆幸自己没睡得太过，钻进了庄冕安的怀里，“为什么不喊我啊。” “看你睡得那么沉，舍不得叫醒你。”庄冕安抚摸着沈原习的头发安慰他，“你现在也醒来了啊，不算迟。” 沈原习想推开庄冕安，说道：“我去洗漱，还来得及送你。” “别。”庄冕安抹着沈原习的眼角，“那样你去上班就迟到了，我到了哪里都实时跟你播报好不好？” “可是我…” “我叫的车已经在小区门口了…”庄冕安知道沈原习想送他，可一来一回折腾太久，沈原习如此奔波，实在不是庄冕安的意愿。 “好吧…” 依依不舍地看着庄冕安进电梯，又在阳台看到他习惯性地抬头招手告别，最后沈原习才重新回到了床上。 回笼觉是一件危险系数极高的事情，常常会因此睡过。沈原习今天就“不负众望”睡过了。 草草洗漱完，刚换好衣服准备冲出家门，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准备走了？”相比于满脸惊讶的沈原习，从外面进来的庄冕就自然许多，将手中刚买的早餐递上去，“拿着吧。” 沈原习还有些不想接，但看了一眼时间，还是接过来了，说道：“谢了。” “你还真是…跟我哥哥说的一样。” “什么？”沈原习在混乱中穿外套翻鞋子，没顾上听庄冕的话，“等我有空再说，我要先走了。” 庄冕走进家里，这次进来，熟悉的“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更加浓厚了。 庄冕：【我已经到你家了，他刚出门。】 发完消息后也不等着回复，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庄冕就躺在了沙发上。 昨天醒来的时候，庄冕安意料之中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庄冕又拿出体温计测了自己的温度，得知自己依旧没有发烧后，才裹紧外套走出卧室。 厨房里有刚煮好的粥，庄冕给自己盛了一碗，小菜也放在了餐桌的正中央，庄冕吃着吃着竟然还有些想流眼泪。 是在想哥哥，还是在想念有人陪伴的时光，是在后悔自己曾经过分的行为，亦或只是因为生病人变得脆弱。庄冕也说不清这个眼泪的含义。 第二天一大早，庄冕看到了前一晚庄冕安发来的问候的消息，打了几个字又删除，庄冕打通了给庄冕安的语音通话。 “我已经好多了。”为了显得自己病愈，庄冕还特地整理了发型，打开了窗帘，让自己坐在阳光里，即使天刚亮，阳光还没有什么温度。 “有没有按时吃药？早饭吃过了吗？”庄冕安已经坐在去往机场的车上，风声也透过视频传到了庄冕的耳中。 “吃了。”庄冕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即使知道这其中也有真心，也明白庄冕安别的用意，“你是去出差了吧？” “对，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呢。”庄冕安本来已经不想再次开口叨扰庄冕，但他这样一问，自己又有些扭捏。 第106章 “要开学了，我有些东西还在你家，我这几天要去一趟。”庄冕也看出了庄冕安的犹豫，“这几天我就在你家吃饭吧，反正多一个人也没区别。” “你的病才有好转……”庄冕安已经不打算让庄冕来照顾沈原习，自己总是觉得沈原习需要被照顾，其实也是一种对沈原习的不公平。更何况，庄冕目前也处于需要被照顾的状态之中。 “互相照应呗，他一个人吃也是吃，加上我没差。”庄冕不愿意让庄冕安为难，心中也怀有一丝对沈原习的愧疚，想要主动弥补，“你不会不想让我们见面吧。” “当然没有。” 庄冕安挂掉这通电话之后，庄冕坐在床边在阳光下晒了好久。等到终于能感受到微弱的温度，才起身准备去庄冕安家。 沈原习踏入公司的时候，才将庄冕“千里迢迢”送来的早饭吃完。打过卡后想给他发个微信道谢，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他的好友。 和庄冕安的对话框里已经收到了无数条消息，有图片也有文字，沈原习估摸着时间，这会儿庄冕安也该上飞机了。 沈原习：【报备全部收到！哥哥一路平安！】 沈原习：【你弟弟给我送了早饭】 沈原习：【小孩子还算懂事，帮我谢谢他！】 庄冕安已经登机，看到这些消息后忍不住欣慰一笑。把庄冕的微信推给沈原习，最后进行了一次报备就打开了飞行模式。短途飞行，庄冕打算睡觉。手臂被压了一夜，酸酸胀胀的，也不难受，反倒觉得幸福。 沈原习收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加了庄冕，但直到午休时间看，还没能加上。 才准备再加一次，就收到了妈妈的消息：【儿子，你公司在哪？】 沈原习困意都没了，给吴亦曦发了一个定位：【你要来吗？还挺远的。】 吴亦曦：【几点下班？我到时候在门口等你。】 沈原习回复之后，大条的神经才意识到不对劲。妈妈的状态和这次“突袭”，背后一定有许多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 沈原习：【姑妈，你在午睡吗？】 …… 找杨再清了解了情况，几乎仍是一无所知。杨再清没有打听吴亦曦不想说的事情，也没有等到吴亦曦主动开口说。但沈原习大概能猜到些，吴亦曦的这次出走与沈禹申有关。 夫妻吵架？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自己从未见过爸爸妈妈吵架，但在记忆里爸爸妈妈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恩爱”的模样。 “妈！”这还是沈原习来这个公司实习以来，第一次有人在门口接自己。他跑到吴亦曦的面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吴亦曦被他的冲击推着，整个人都往后撤了几步。 “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话是指责，语气却是宠溺。吴亦曦给沈原习捋捋头发，眼中还有些心疼。不论多大了，沈原习在自己眼里永远都是孩子。他会成长会独立，可在自己面前可以脆弱可以长不大。 吴亦曦知道这样只会是奢望，孩子的懂事，虽也是父母的期盼，但在她心中总有隐隐的不舍。 “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请你。”沈原习的实习工资不多，但去年高强度打工收到的劳动报酬，还是足以支撑请自己的妈妈吃一顿饭的。 “不要，我不想在外面吃。我们去你租的房子，我给你做一顿饭好不好？”吴亦曦抬起头看向沈原习，眼中有让人难以拒绝的期待，“我过段时间就回家了，你下次吃到我做的饭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本还想撒娇拒绝的沈原习，听到下半句后再也没法说出借口。好在庄冕安这时候也出差，家里勉强大概不会有破绽。 应下妈妈的请求，微信的好友申请正在此刻通过。 第59章 从楼下也能看到正开着灯的房间，但沈原习没抬头。给吴亦曦讲了一路自己在实习期间遇到的各种事情，还没到家门口，沈原习就已经口干舌燥。 “我上次实习可比现在忙多了…” “你回家先喝点水吧，先别说了。”吴亦曦享受着沈原习滔滔不绝的样子，也不忘让他歇歇。 沈原习用手指在嘴前比了一个拉链，抿住自己的嘴唇，转过身就要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沈原习就发现了异常——家里的灯是开着的。 “你回来得真早。” 还未见到庄冕，他的声音就已经出现。不仅沈原习和吴亦曦愣住，庄冕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愣住了。 庄冕穿着围裙坐在餐桌边，两副碗筷整整齐齐地放着，桌上是热气腾腾的菜肴。沈原习半个身子踏进门，愣住的同时刚想惊呼“你怎么在这”，吴亦曦就先开了口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说你有室友？” 吴亦曦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没怎么打量周围的环境，就被这个意料之外的人打乱了思绪。如果沈原习有合租室友，吴亦曦的第一反应，那个人会是庄冕安。但眼前的人显然不是他。 “我没说吗？”沈原习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嘴比脑子更快地回答了吴亦曦的疑问，“妈，这位是庄冕。” “庄冕？”吴亦曦听到名字后小声嘀咕。 庄冕原本等沈原习回家时还保有“家中之主”的气质，早在看到吴亦曦的霎时间消失了，站起身的时候，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他弯着腰与吴亦曦打招呼道：“阿姨好，我是庄冕，不知道你要来，我去帮你拿碗筷。” 第107章 说着就走进了厨房，吴亦曦根本拦不住他。 “妈，你别管了，坐下来一起吃吧。”沈原习已经坐在桌边，夹了一个菜放进嘴里，“你别说，庄冕做饭还真好吃。” “你难道是第一次吃？”吴亦曦坐在沈原习的身边，接过庄冕递来的碗筷，道谢后也夹了一块，的确好吃，不是沈原习的恭维话。 “你的厨艺真好。”吴亦曦看向庄冕夸赞道，“是跟你家里人学的吗？” 沈原习听到这话，眼睛也没抬，打断道：“妈，食不言寝不语，快吃，吃完了我来洗碗。” 没能好好品尝菜的美味，在沈原习的这句催促下，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气氛说不上和谐，也并不尴尬，准确来说，可能是很微妙。 在厨房里洗碗的沈原习也凝神偷听餐桌上的对话，吴亦曦和庄冕的聊天内容也仅仅是局限于厨艺上的交流。 刚放松警惕，吴亦曦就问道：“你叫庄冕的话，那你认识沈原习的另一个朋友吗？他叫什么来着，庄冕安？”沈原习动作顿了一秒，擦碗的动作放慢，脑筋在不停转，同时也在等着庄冕的回答。 “认识。”庄冕给吴亦曦面前的水杯加了点水，“他是我哥。” “亲哥？”吴亦曦也猜到了两人可能认识，问的时候还以为是亲戚，并不惊讶。 “亲哥。”庄冕的这个回答倒是吴亦曦没想到的。 毕竟在吴亦曦看来，庄冕和庄冕安的长相上没有相似之处。 “谢谢。”吴亦曦拿起水杯朝着庄冕举杯，喝了一口，“你是怎么跟沈原习认识的啊？” 沈原习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他也不想再偷听。 “因为我哥认识的。”吴亦曦不多问，庄冕也不多讲，只做最简单的礼貌的回应。 “我还以为是你和沈原习先认识的，毕竟你们年龄相仿。“吴亦曦放下水杯，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你和沈原习不是同学？” “不是。”庄冕也看了一眼厨房，正对上刚结束洗碗工作的沈原习的目光，“我是洲沂理工的。” “妈。”沈原习从厨房里走出来，抽出一张纸巾擦手，“你调查户口啊问这么多？” “妈妈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吴亦曦被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喝了口水，用眼神向庄冕致歉，随即立刻转向沈原习问道，“你和庄冕安是怎么认识的？” 沈原习还未说话，庄冕就往椅背上一靠，眼神中含有些看好戏的成分，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上次不是说了吗，我和他都是姑妈的学生。”特地换了称谓，沈原习想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 “你姑妈没事儿介绍你们认识干嘛？” 吴亦曦刨根问底的态度不像是可以糊弄的，沈原习只好将第一次去博物馆的经历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后还是庄冕先开口，“学到了。” “学到什么了啊？”沈原习生怕庄冕会口无遮拦，连忙补充说明道，“我和他后面就没有再在博物馆见过了，慢慢熟悉起来也是因为缘分吧。” 越描越黑，沈原习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了眼吴亦曦，好在没有过大的反应。 “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吴亦曦不再追问，站起身就要走，忽然话锋一转，“这里怎么看着就一个房间，你们合租睡在一张床上？” 吴亦曦的脚步没动，眼神却往里看，观察着这间房子的格局。 “不是啊，里面有两间呢。” 沈原习心头一动，往前一步搂住庄冕的肩膀，庄冕碍于吴亦曦没法躲开，只能被沈原习压住肩头。沈原习开口故意逗庄冕，说道：“更何况我们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又有什么。” 庄冕见沈原习一副欠打的模样，轻蔑一笑，也看向吴亦曦说道：“是啊阿姨，我和沈原习睡一张床也没啥，我哥和沈原习……” 话音未落，沈原习就捏住了庄冕的肩膀，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假装咳嗽起来。 “妈，妈，我帮你叫了车，我送你到楼下。”推着吴亦曦出门，沈原习还回头瞪了一眼庄冕。 吴亦曦在小区门口站定，车还没来，她帮沈原习理着衣领，说道：“出门着急，外套都没穿好。” “就这一会儿，没事。”沈原习把拉链拉紧，“你什么时候走，记得要告诉我，在家里遇到什么事了也别瞒着我。妈，我已经可以帮家里承担部分责任了，别再把我当小孩了。” “我知道，我的儿子…”吴亦曦想抱住沈原习又有些犹豫尴尬，“我的儿子是最好的。” 沈原习抱住吴亦曦，摩挲她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妈妈，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会理解，都会支持。一定要让自己开心，不要委屈自己。” 车来了，吴亦曦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小的身影，拿出手机看到了沈禹申昨晚发来的消息：【快回来，妈又住院了。】 独自一人跑来洲沂，是因为和沈禹申吵架，但导火索并非是夫妻间的矛盾，还是和沈原习有关。 袁微的父亲在和沈禹申吃饭的时候，表达出了对两家儿女之间的关系的态度。 虽说只是觉得两人不必要再继续以很强的目的性接触，但这话落在沈禹申的耳里，就意味着对方没看上沈原习，就意味着沈原习达不到对方和自己的要求，也意味着自己的失败。 第108章 但沈禹申是没法接受自己的失败的，回到家后，这份失败就转移到的吴亦曦的身上。 所谓的在外顶天立地、赚钱养家的大男人，其实在家里只是个没有任何勇气的懦夫。 吴亦曦恨他，可悲的是，又不仅仅恨他，残留的爱让她狠不下心，她更恨自己。 回到家里的沈原习，刚推开门就冲着庄冕怒吼道：“庄！冕！”“我要回家了。”庄冕抬眉，“让开。” 说完后一阵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庄冕咳嗽了一阵。 沈原习转身关了门，拿起庄冕刚刚喝的水杯，到了点水递给他，说道：“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下次说话，能不能稍微稍微收敛一点。” “你们还需要收敛？”庄冕指着电视机下的相框，“合照都明晃晃地放在这，还需要我收敛？”沈原习一个箭步往前，拿起这个相框。这还是跨年那天在庄冕安学校附近拍的照片，沈原习在网上把它打印下来，放在了家里，这是沈原习参与到庄冕安过去的时刻。 “我走了。”庄冕踏步往前，将要开门。 正回忆吴亦曦有没有什么一样表现的沈原习放下相框，走向庄冕，强装镇定，还问道：“你吃药了吧？让我来摸摸你的头，看看你还发不发烧。” 打开了沈原习伸过来的手，庄冕上半身往后退，说道：“吃了，而且我一直都没发烧。” “那就好，那就好。”沈原习还在回忆，嘴和脑子各干各的，“你等会回去别着凉，要不要我送你？我去送你吧。” 和庄冕一起被冷风吹个激灵，沈原习终于才把自己抽离出来。 “你放心吧，你妈没看到。”庄冕看向身边魂不守舍的人，安慰道，“你妈要是看到了也没事，你妈会接受的。” 庄冕没有太多与长辈相处的经验，但和吴亦曦相处的这几个小时里，足以让他感受到吴亦曦的包容。 听到第一句话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的沈原习，在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心又沉入了海底，抓狂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庄冕捂住沈原习的嘴巴，嫌弃道，“真不知道我哥喜欢你什么。”沈原习更生气了，也不明白自己在气谁，板着身子就准备往回走，只撂下一句：“不送你了，到家告诉我一声。” 寒风中的庄冕，衣领拎高裹住脖子，把下半张脸缩进去，在这条熟悉的路上走了好久好久。 第60章 把相框背扣在桌上，又拿起来放好，沈原习走去餐桌把水杯清洗后收进橱柜，最后瘫坐在沙发上，喃喃道：“应该没看到吧。” 收到了吴亦曦收来的消息，她已经回到了杨再清家。沈原习想打字问多一些，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吴亦曦：【我到姑妈家了，这顿吃得很好，但我还是想给你做一顿。有时间，你来姑妈家吃饭。】 沈原习：【明天下班就去，我也想吃你做的饭了。】 无需更多的言语，想吃饭似乎足以慰藉两人的心。沈原习看了一眼时间，给庄冕打去了语音通话：“你怎么还没到家？” “我早就到了。”庄冕甚至已经洗过澡躺在了床上，未吹干的头发把睡衣浸湿。 “到家了你不告诉我。”沈原习说完就想挂电话，转念之后说道，“你记得按时吃药，明天我不在家吃饭，你自己解决了。后天你哥回家，你来我们这儿吃晚饭。” 还想等庄冕应下，沉默几秒后只有呼吸声，沈原习只能说道：“行了，我挂了，后天记得来。” 忙完这一切的沈原习洗漱后躺在床上拨通了庄冕安的视频通话。接通的那瞬间，沈原习的思念终于穿过层层云雾涌现出来，就像天空中的云彩被挖出了一个洞，背后的太阳嘭的一下照出了一束强烈的光。他说道：“我好想你啊。” 视频里的庄冕安西装还没脱，带着眼镜走在酒店的走廊里，声音有些沙哑：“我也想你……” 低沉的嗓音隔着网线，有种别样的魅惑感。 沈原习哼了一声，撅起嘴瞟视频里的人。这点小表情被庄冕安尽收眼底：“怎么这么可爱。” “今天庄冕来了，我都不知道。我还带着我妈回了家……”将下班后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给庄冕安听，沈原习看着手机里的人走进了房间，脱下了外套，拽松了领带…… “啊！” 说道一半，沈原习忽然喊了一声，吓得庄冕安一惊，问道：“怎么了，是撞倒什么了吗？” “撞到了！”沈原习看着庄冕安关心的模样，“都怪你！”“是怪我，你快去茶几下面拿药箱，我记得应该是有膏药。”庄冕安不疑有他，催促沈原习去上药。 沈原习委屈的表情下藏着坏笑，说道：“撞到你怀里了。” 庄冕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在你眼里我有那么脆弱吗？磕到碰到哪至于那么大的反应。”沈原习笑着打趣庄冕安，对自己土味情话的攻击感到十分满意。 “今天你妈妈来有说什么吗？”庄冕安在嬉笑的时刻开口问，气氛还不算太紧张。 沈原习没有说相框的事情，只是简单描述了三个人相处都很融洽的事实。 隐隐约约的，两个人都没那么踏实。 挂了电话后，庄冕安又去找了庄冕。那日他没能说出口的话，庄冕也体会到了，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自己家吧。 第109章 庄冕安：【后天来家里吃饭，做你喜欢吃的菜】 庄冕一直没有回复，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许久。 翌日沈原习下班后来到杨再清家附近时，吴亦曦还到了地铁站门口接他：“你姑妈说你没来过她家，我来接你。” 吴亦曦从接沈原习这桩小事中汲取她渴求的“被需要的感觉”，沈原习也并不扫兴，顺从地跟在吴亦曦身后，听她讲今天做了哪些菜。 “妈。”沈原习等她讲完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来洲沂啊？” 沈原习尽量问得很温和随意，生怕吴亦曦会因为这个问题陷入坏情绪中。 “想你了呗。”吴亦曦笑容一瞬间僵硬，之后恢复如初。 听到这个回答，沈原习也不再追问。妈妈现在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用说。等她什么时候能完全信任自己，愿意跟自己说，顺其自然的。但沈原习还是补充说道：“我也想你。但是妈妈，其实你可以不用把我，还有我们家放在你自己前面。” 吴亦曦和杨再清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经完全成为了朋友，不再有远房亲戚的生疏。 沈原习也不是扭捏的人，一顿饭三个人有说有笑，在沈原习的带动下氛围极其和谐，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们也的确是一家人。 沈原习这一晚在杨再清家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宿，第二天直接赶去了公司上班。 庄冕安今天会回来。沈原习在他离开的几日里并不悠闲，甚至有些忙碌，因此他还以为自己并不会产生即将见面的兴奋与紧张。 他还是错误预估了自己的情感本能。 这一天他都魂不守舍的，只因为庄冕安要回来了。 沈原习是三个人中最后一个到家的。 “回来啦？”庄冕安从厨房里探出头，看向门口，“今天怎么有点迟了，不过也正好，还有两分钟就能吃饭了。” 沈原习脱下鞋子，一句话也没说，走到庄冕安面前抱住了他。 庄冕安刚想挣脱开，沈原习又小声说：“让我抱一会儿。” 没过两秒，客厅里就传来了咳嗽声。沈原习回家后没注意到还有别人，瞬间松开了拥抱。 “庄冕已经到了？”沈原习转过头去看，又低眉抬眼看向庄冕安，“我不知道……” “没事儿。”庄冕安接过他的包走到客厅，“你累了吧，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你俩再等两分钟就来吃饭。” 庄冕安交代完又重新回到了厨房。 庄冕没跟沈原习打招呼，沈原习也因为刚才的事情略显尴尬，这个两分钟非常漫长。 “孩子们，来吃饭了。”庄冕安做完饭后看到沈原习和庄冕面面相觑，一时兴起开个玩笑想缓解一下气氛。可这句话一说出来搞得庄冕和沈原习更尴尬了。 气氛在庄冕终于开口说话后开始好转：“过几天我可能就要出国了。” “什么？”沈原习惊讶道。 “先去适应一下，学校导师正好有项目和那边有联系。”不多解释，庄冕惜字如金。 庄冕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说道：“那你可多吃点，后面就吃不到了。” 与沈原习的惊讶相比，庄冕安反而没有太意外。庄冕的独立性太强了，能在出国前跟自己说一声，对他来说已经做得足够。 “哪一天啊，到时候我们去送你呗。”一有新的事情打岔，沈原习就将先前的尴尬抛之脑后了，追问着庄冕。 “下个月初，开学后一周。” “你们开学这么晚？”沈原习的话匣子被打开，直报怨自己的学校开学早，明天开始可能就要“走读”了。 说说笑笑，一顿饭很快也结束了。沈原习不过洗个碗的功夫，庄冕就急着要回家。 送出出差买的礼物，庄冕安送他下楼。 “谢谢。”庄冕接过后在电梯里道谢，之后又不合时宜地问道，“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你说沈原习？”庄冕安不自觉笑了一下，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光是提到他的名字就足以牵动自己的心，“很喜欢。” 更煽情的话，在庄冕面前说不出来，好在庄冕也没继续问。一路沉默到了楼下。 “抱一下吧。”庄冕张开双臂，“哥。” 拥抱是有力量的行为，庄冕一次次从这一行为中获得释怀与宽慰。拥抱的最后，庄冕在庄冕安没注意到的瞬间里，还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转过身后嘴角还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目前到底对沈原习是什么态度，庄冕也说不出个大概。几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还是太短，对现在的庄冕来说，不能搞得清楚明白。总之让沈原习稍微不好过些，庄冕心里会舒服点。 但庄冕没想到的是，沈原习已经学会了一套新的应对方法。 庄冕安一进家门，沈原习就黏黏糊糊地贴上来：“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今天的沈原习格外粘人，庄冕安只当是因为这几天都没见面的缘故。 “我妈今天回家了。” “今天？”庄冕安没想到会这么突然，“那你今天是去送她了？”“没有…”沈原习手臂扶着庄冕安的腰，站定，“我下班了才收到她的消息，那时候她已经登机了。” 沈原习拿出手机，转过去在庄冕安眼前展示，说：“你看，她给我发的消息。她还说…虽然和你只见了一面，但觉得非常投缘，让我在平时不要欺负你……” 第110章 吴亦曦的这番话让沈原习出了一头冷汗，庄冕安听完也心头一紧。 “你妈妈她…是不是猜到了…”再冷静的人在此刻也不会平静，庄冕安问出口的时候，还带着颤音。 沈原习摇摇头，接着说：“她最后有跟我说，不论我做什么决定，她也会支持我。虽然是我先跟她说了这句话，但…”庄冕安抱住沈原习，理解了前几个小时里他的不安，抚摸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在世俗的环境中，向家人承认自己的性取向“不正常”，对双方的考验都非常大。家人要承受面对这件事情突袭带来的冲击，出柜的本人，也必须具有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沈原习压根不知道自己会哭，庄冕安抱住他的一瞬间，眼泪就涌现出来。他的确说不出更多的话语，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没有具体的缘由，只是眼泪抑制不住往外流。 哭到最后，庄冕安的肩头已经湿润，沈原习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开口：“我平时…有……你吗？” “什么？”庄冕安趁着沈原习的哭声减弱去拿纸，没能听清。谁知这一问沈原习又哭得更大声了，说出的话更是含糊不清。 “我平时…欺负…” 听了个大概，庄冕安已经猜到了沈原习说的什么：“没有没有，我从来没觉得你欺负我。” 一边给沈原习擦眼泪，一边安慰他，庄冕安总能被沈原习跳跃的脑回路搞得哭笑不得。 “那你以后不许抱别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庄冕安这回彻底没跟上他的思绪，哄着他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什么时候抱别人了？我怎么不记得？” 沈原习双手抱臂交叉在胸前，往后退一步看着庄冕安，也不回答，哼了一声。 庄冕安知道沈原习是在等自己想起来，左思右想后，出、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刚才在楼下？” 沈原习这才转开双眼不去盯着庄冕安。 “庄冕是我弟弟，这你也要吃醋？”庄冕安凑近沈原习就想抱住他，“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好不好？” 没有觉得沈原习在无理取闹，庄冕安也理解他会对自己弟弟也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动机，毕竟庄冕曾经的行为的确有些过火。是自己没能把握好边界。 沈原习是一哄就好的人，原本的不满情绪也并不多，即使庄冕再对庄冕安有多余的情感，这次沈原习也不会对庄冕安产生怀疑。只是他仍旧想耍个小性子，计较一下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拥抱。 沈原习在庄冕安怀里缩着，想把那个拥抱十倍百倍地夺回来，随后又觉得这个拥抱本身就只专属于自己。亲吻住庄冕安的嘴唇，彼此的温度不断贴近，一切焦虑与不安都在靠近彼此的路上被抛之脑后。 最强有力的镇定剂，是毫无保留的用尽全力去爱，去感受，去体验。也是在毫无保留之后的接纳，沈原习对庄冕安是如此，对吴亦曦亦是如此。想到这儿，沈原习将眼前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庄冕安和沈原习，没有其他任何时刻，比当下更能体味到这句话的含义。原来真正的恋爱从来不仅仅只有轰动与冲击，也可以让人平静，蓄足电量并肩向前。 第61章 开学那天，沈原习向公司请了假，庄冕安也陪着他回了学校。经过一场冬季的渲染，学校里的一切随着学生的涌入似乎恢复了生机。 刘溢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见到庄冕安和沈原习一起出现的时候挤眉弄眼，朝着沈原习摆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你今晚住在学校？”看见沈原习的行李，刘溢问道。 “当然。”沈原习答道，“明天有早八啊！” 开学的第一堂课就是早八，沈原习也很无奈。“异地”的生活即将又要到来，只是这次的分离焦虑没有前几次那么严重，但终归躲不掉。 送走庄冕安前，刘溢特别没有眼力见地黏着沈原习，跟他们俩一起吃了顿饭，期间还抱怨了沈原习谈恋爱后对自己这个朋友的忽视。 因着刘溢的掺合，这顿饭吃得也不伤感。往往沈原习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刘溢就语出惊人地打破了其中的氛围。 也不知是好是坏，这次沈原习和庄冕安分开的时候，心里更踏实些。 还都在洲沂，想见随时也能见，没必要这么矫情。沈原习在心里安慰自己的话音刚落，刘溢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你们两个大男人，还真是难舍难分。” 沈原习只把他的话当作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瞥了一眼，幸福地说道：“我们这叫热恋期，你懂不懂？” “不懂不懂。”刘溢确实被酸得牙疼，他也知道沈原习的性格，并不计较，两人并排就回了宿舍。 开学的第一周通常是最难适应的一周，沈原习也难得的回归校园，离开了一段时间“职场生活”。 捱到周五，沈原习神神秘秘地拽着正准备去网吧的刘溢就往外走。 刘溢嘴里一直念叨着自己要去网吧，就连跟着沈原习上了地铁还在碎碎念：“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越是问，沈原习就越不会回答，只让刘溢放心跟着自己就行：“放心，你没这么值钱。” “sleep…”刘溢看着眼前的招牌，转向沈原习问道，“这不会是什么酒店吧，你带我来这儿干嘛？你在这样我可真的要告诉庄哥了。”“他知道。”沈原习推开门，“请吧。” 第111章 没看到庄冕安，刘溢跟在沈原习的身后，走进去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个熟悉的面庞，但具体的名字，他也记不太清楚。 “庄冕，你没跟你哥一起来？” 看着沈原习径直走向那个熟悉的面孔，刘溢终于认出了对面的人是谁。 “没有。”庄冕冷漠地扫过眼前的两个人，自顾自地喝着眼前的酒。 开学后第二天，沈原习上个学期的实习工资就发了下来。虽说不多，但也足够让他能好好放松一番。 刘溢说自己“重色轻友”的抱怨，是事实，他不能否认。因此他也不能忽视这些感受，刘溢可能是随口一提，但沈原习做不到“视而不见”。 “带你来这儿放松一下，这家的酒其实很不错。”沈原习看向刘溢解释道。 “那这是好事啊，你来的路上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坏事。”刘溢明白了这是独属于沈原习风格的一种朋友之间的惊喜。 沈原习把酒单递给刘溢，看着他点完了酒，自己也老老实实地只点了果汁，随后贴近刘溢的耳朵，说道：“这是gay吧。” 刘溢一颤，终于明白了沈原习先前守口如瓶的原因。他双手撑着桌子就想起身，可偏偏这时候他点的酒已经送来了，服务员又离自己特别近。 刘溢又重新坐下，只好接过酒杯。“你都点好了，可不能跑了。”沈原习也举杯和刘溢碰了一下，又转身去跟庄冕碰杯，喝了一口自己的果汁，“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也不全都是同性恋，而且同性恋也不会是个男的就爱上。” 刘溢看向庄冕，隔空和他碰杯，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说道：“的确，也不全是同性恋哈。” 庄冕先是睨了一眼刘溢的方向，漫不经心地举起杯子，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是。” 差点被呛到的刘溢直咳嗽，沈原习忍不住在他身边大笑。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庄冕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溢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转过身，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显得客观公正些：“庄哥，他们在欺负我。” 本来只是想，庄冕安毕竟年长，总能帮自己主持公道。但刘溢万万没想到平时的正经与疏离只是庄冕安的假象。“他们一个是我男朋友，一个是我弟弟，你跟我说这个，你觉得我会站在哪一边？”刘溢吃了瘪，只好猛喝自己的酒。但这一通操作下来，刚进来得知这是gay吧的紧张与局促少了许多。 sleep的环境确实不像传闻中的gay吧一样，即使有些人在“求偶”，但也不至于乱糟糟。刘溢的紧张很快就被好奇取代，一杯酒喝完后更是觉得此处与别的酒吧没有区别。 所谓的区别，其实一向只存在在人的心里面。你想象中某件事物的样子，才是你真正了解这件事物的过程中，最大的障碍物。 喝完后，本还想送刘溢回学校，只是刘溢又菜又爱喝，一副根本坚持不了太久就要睡着的模样，让沈原习没法放心他一个人回学校。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把刘溢带回家，让他在庄冕安家的客厅里将就一晚。 “明天中午我就要飞了。”站在路边等车的间隙中，庄冕的脸还因为微醺泛红，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清醒着的庄冕安和沈原习听到。 “这也太突然了。”沈原习搀扶着刘溢，声音一下子太大，把昏昏欲睡的他都吓得一个激灵。沈原习重新让刘溢靠在自己身上，放低了音量，又问道：“怎么现在才说？” 庄冕若是完全清醒，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回答：“我本来还没想说呢。” 出租车恰巧这时到了，四个人挤在狭小的车厢里，庄冕刚刚的这个回答让整个气氛降到了冰点。 刘溢的干呕随着两个急刹到来。 “吐车上二百。”司机的话才稍微缓和了车内的氛围。 车先抵达了庄冕家，庄冕安和他一起走下来，让沈原习先带着刘溢回家。 庄冕安第二次踏入这间屋子，说不定也是他最后一次踏入这儿。 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井井有条地放在客厅里。庄冕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醉了。 “明天几点走，我去送你。”庄冕安的语气不容拒绝，庄冕即使醉了也能听出来，乖乖地拿出手机，翻到航班信息，截图发给庄冕安。 还想多说些，却又说不出口。庄冕安看到图片后抬眼，看向庄冕，说道：“还挺早的，你今晚要早点休息。现在去洗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你喝醉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那你在这儿陪我。”借着酒劲，庄冕说出了压抑在心底好久的话，“开玩笑的。” 转身走进浴室，这样的一幕仿佛发生过许多次。庄冕快速简单地洗了个澡，生怕出来的时候又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好在这次不是。 “明天我来接你。”沉默地看着庄冕吹了头发走进卧室，庄冕安也转身出了门。 喝了酒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像是倒退了，重新回到了之前微妙的时期。庄冕安知道，其实他一直妄想的回到小时候，是真的不可能了。 庄冕和自己，都在往前走。没有人规定过并行过一段路的人，必须在接下来面对的每一个路口都继续相伴彼此，即使真正有血缘关系，这也不该是束缚某一方的枷锁。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选择，对自己的行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