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在对面坐下来，他依旧全身无力，斜斜的靠着椅背，“我下午还得去医院，阿姨那边情况不乐观。”
说完他叹了口气，“这次比前两次还要严重，我真的有点害怕。”
姜棠也不跟他别扭着了，“人各有命，你尽力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沉转眼看她，“总觉得对不住他们。”
姜棠想了想就隔着桌子去握他的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兴许就如林先生所说，很快就能找到适配的器官也说不定。”
陆沉在没说话，看表情没有任何放松。
很显然，姜棠的这番说辞并没有开导到他。
等着吃完饭，姜棠要去上班，陆沉先上楼休息去，打算过一会儿缓和过来便去医院看看。
姜棠临走的时候，陆沉突然说，“改天有时间带你见见齐家那个姑娘，就是和江之行相亲的女孩，我觉得人是不错的。”
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又藏着什么样的私心，姜棠回头看过去，“嗯，好啊。”
……
姜棠在公司忙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给陆沉发了信息。
陆沉已经在医院了，说安夫人情况不好，今天下午都送去抢救了。
姜棠见状，下了班赶紧去了医院。
车子在停车场停下，她刚开车门下来，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姜棠。”
姜棠一愣，转头看去，是穆长颂。
看样子他也是刚过来，车子就停在不远的位置。
姜棠朝着他走过去，“真巧。”
穆长颂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没有要朝住院部走的意思。
他这样应该就是有话要说，姜棠也停了下来，“怎么？”
穆长颂笑了笑，“稍等一下。”
他折回身开了车门，拿了份文件下来，“我这里有个项目，前期都已经考察过了，前景还是不错的。”
姜棠把文件接过来翻了翻，项目规模不小，数据看着也都不错，她又抬眼看穆长颂，表情询问。
穆长颂说，“这项目本来是要跟陆家谈的，都准备好去找陆振肖了，但是想一想，毕竟有这一层亲戚关系在，所以想先问问陆沉那边的意思。”
他压着声音，“陆家内部有矛盾，我这边也能听说一些，所以这种肥水尽量就不流外人田。”
他话说的好听，但姜棠没什么动容，把文件合上，“我拿给陆沉看一下吧，这个要他自己做打算。”
穆长颂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陆沉那么听你的话，你多劝两句，这项目也就成了。”
姜棠没说话，拿着文件转身朝住院部走。
穆长颂跟在旁边，“这项目要是能成，别说陆沉在陆家的地位，就是你在陆家的地位也会更高一层，穆家毕竟是你娘家，我们这边发达了，你也有底气。”
姜棠笑了，只是笑容不达眼底。
跟上次一样，谈项目就扯感情，明显这项目里有点水分。
两人一起进了住院部，然后去了不同楼层。
穆长颂临出电梯的时候说，“你妈明天出院，你要不要过来接？”
姜棠做出犹豫的表情，“明天啊，这个我得看看时间安排，这两天着实是太忙了。”
穆长颂点头，“行，看你的时间安排。”
姜棠上楼，去了安夫人的病房。
安夫人还在睡着，不过这次可以确定她是在昏睡，因为氧气罩都戴上了。
安清哭过了，眼睛又红又肿，林斌也在这里，站在她旁边，将她揽在怀里。
陆沉站在窗口，一声不吭，似乎走神了。
姜棠进去跟大家打了招呼，径直走到陆沉旁边，抚了抚他的胳膊。
陆沉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她，“你来了。”
他视线又落到她手上，“这是什么？”
在病房里姜棠也不太方便说，就把陆沉带了出去，文件递给他，“穆家那边想要合作的项目，想让我到你这里当说客。”
等陆沉将文件接过去，她又说，“穆长颂把这项目夸得天花乱坠，但我总觉得不太安稳，你谨慎着点，实在不行就拒了，别冒险。”
陆沉翻开大致看了一下，轻笑一声，“是这个项目。”
他瞬间又把文件合上，伸手揽着姜棠，“先进去。”
安夫人身上连着好几台设备，监测着她的身体状况。
安清见姜棠进来，扁了扁嘴，眼泪下来了，一转头埋进了林斌怀里。
陆沉拉着姜棠去一旁沙发上坐下，压低声音跟她说，“情况又不好了，医生说心脏衰竭的厉害，撑不了多久。”
姜棠把手放在他掌心与他十指紧扣，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场面太熟悉，当初姜鸿海被诊断为瘫痪，他也是这样，感觉世界轰然坍塌，一片黑暗。
等了一会儿安老先生回来了，他应该是去跟医生沟通，手里拿着好几份检查报告。
进门后他先到病床那边看了两眼，然后叹口气，抬头看着安清跟林斌，“小林啊，你家那边你有没有沟通一下订婚的事儿？”
林斌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过来，“问过了，我爸妈没意见。”
安清瞬间从林斌怀里退出来，“爸，你什么意思？”
安老先生叹了口气，“虽然说很匆忙，对不住你们俩，但毕竟后面还有结婚典礼，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准备行不行，这一次就顾全着你妈，把婚给定了，让她安心一些。”
安清嘴唇抖了抖，估计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没说出来。
几秒钟后她眼神一转看向陆沉。
陆沉察觉到她的视线，就嗯了一声，“这样也好，反正你们俩早晚都是要结婚的。”
第182章 葬
姜棠陪着陆沉到晚上，安夫人醒过来一次。
她一开始都糊涂了，转头看了看床边的人，视线就定在姜棠身上，叫了声阿素。
姜棠一愣，就见安夫人对着她抬手。
她手上没什么肉，只剩皮包骨，显得指节修长。
姜棠还没反应过来，陆沉已经拉着她的手递过去，与安夫人的手握在一起。
安夫人又叫了一声阿素，然后闭眼缓了好一会儿。
等松开手，再睁眼，她已经忘了前面自己的动作，又转头寻找。
她视线落在安清身上的时候停了下来。
安清赶紧凑过去，“妈。”
安夫人握着她的手，“阿沉呢？”
陆沉也赶紧凑到她跟前，“安阿姨。”
安夫人说话喘息的厉害，一句话断好几段，她说，“你成家立业了……我不担心，可清清不听话……以后你替我多管教她，多帮帮她。”
陆沉点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安清眼泪落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哭出声。
安夫人缓了一会，才说出下一句话，“她做错事，别怪她，你好好教她，她不坏。”
陆沉眼眶也红了，“您放心。”
这两句话消耗了安抚人太多的力气，好一会儿她才又寻找安老先生的身影，看到他后还笑了笑，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说，“我拖累了你这么多年。”
安老先生一下子也没绷住，落了泪，嘴唇蠕动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两个字，“没有。”
安夫人重重喘息，“我走之后你再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
姜棠背过身去，眼底泛热。
身后传来安老先生的声音，“你会好好的，医生说你没事儿，等你出院，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安夫人似乎是笑了，但再没说别的。
她又沉沉的睡去，面色依旧不好，但眉头舒展开了。
病房里的气氛不好，大家都各自垂泪。
姜棠等了一会儿从病房出去，在走廊的窗口处吹风。
她胸口闷闷的，忍不住想起那时候的姜鸿海。
他刚受伤住院，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拉着姜棠的手叮嘱她，让她去联系许云舒，让她好好活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强把冲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站了没一会儿陆沉出来了，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应该是跟里面的人也都交代完了，对着姜棠伸手，“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两人路过病房门口，姜棠朝里面看了一眼，林斌还在，把安清抱在怀里，没什么表情。
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看过来。
姜棠跟他视线相碰，他浅浅的笑了一下，而后又看向了旁边的陆沉，那笑容瞬间又没了。
陆沉没看里面，只紧了紧手，“走吧。”
两人从医院离开，路上的时候姜棠问，“医生那边有没有说接下来治疗方案如何？”
陆沉摇了下头，“她现在心脏脆弱的很，什么治疗方案都不能用。”
说完他叹口气，“傍晚的时候，安老先生去跟医生交谈，医生让做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