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战大船,只付出了三十二饶代价,竟然杀海寇四百多。
这个战损比,不能没有,常遇春、徐达、李文忠、冯胜打仗的时候,比这少的战损比也不是没见过。
单就水军,俞通海、吴祯打水战的时候,也出现过损伤大战果。但问题是,这两位取得辉煌战果的时候,不是靠的人多,就是靠的船多。
像是顾正臣这般,人手不仅少,船还愣,怎么看都不占任何优势,结果还打出了如此战果,令人惊叹。
朱元璋看向沐英,拿起桌子上的戒尺:“这顾子的战报,写得也太过简单,让他补一份完整的战报。另外,你亲自跑一趟句容,替朕打他二十次!”
“啊?”
沐英接过戒尺不知所措。
朱元璋冷哼一声:“他太过年轻,分不出轻重!一个文官也敢跑战场上和海寇拼杀,这次侥幸没出事,下次呢?他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改良火器,不是上战场拼杀,告诉他,老老实实待在句容,没朕的旨意,谁调他出去都可拒绝!”
“臣领旨。”
沐英了然。
皇帝这是宠爱有加,生怕顾正臣出了意外,耽误了改良火器的大局。
也是,别顾正臣杀四百多海寇,就是杀四万,也改变不了大明被动防守的现实,无助于消灭元朝。
但火器不一样,一旦真的改良出来,以步克骑将会成为现实,严重缺乏战马的明军一样可以在草原之上与元廷骑兵正面交锋!
朱元璋见沐英退了出去,爽朗地笑出声来:“好子,竟还有作战的赋,后面有的大仗要打,朕倒很期待你能成长到哪一步。”
“陛下,胡相求见。”
内侍通报。
朱元璋看着走进来行礼的胡惟庸,见其面带喜色,便问:“何事能令你掩饰不住喜悦?”
胡惟庸笑道:“陛下,臣刚听闻江阴卫水军大破海寇,自是可喜可贺,又见各行省送来《山川险易图》,眼下只缺四川、两广、陕西等地尚未送至,但想来也已在途中,陛下想一览山川江河的心愿即将达成,臣为陛下贺。”
朱元璋连连点头。
《山川险易图》确实重要,开国这都七年了,身为帝王,还不清楚自己的领土山河,这不合适。
朱元璋想起什么,开口道:“去年山西汾州遭遇旱灾,今年百姓想来依旧困饥,你拟诏书,今年依旧免其农税。还有苏州府春日竟有暴雨,不少百姓受了灾,魏观上书,苏州府内一些县百姓缺食,当开太仓米,赈贷给百姓。”
胡惟庸连连答应。
朱元璋深深看了一眼胡惟庸,正色道:“你掌中书,诸事缠身,而如今中书内丁玉、冯冕是参知政事,总缺几个跑腿办事之人。这样吧,你在朝中公卿子弟或国子学之中,选拔一些仪貌端庄,善于应对,知时务之人,作通事舍人,掌通奏、承旨、宣劳、引纳诸事,为你分忧。”
胡惟庸眉头微动,应下问:“陛下,这通事舍人该给几品?”
“从八品。”
“臣领旨。”
胡惟庸放心下来。
这一批人只是打杂的,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
朱元璋看了一眼胡惟庸,从桌子上抽出一份弹劾奏折,递给胡惟庸:“这份奏折,你看过吧?”
胡惟庸展开看了一眼,合起来还给朱元璋:“陛下,韩宜可这份弹劾奏章臣已看过,此券劾右御史大夫陈宁为人奸恶,假公济私,臣以为其言过其实。”
“哦,如此来,你倒是为陈宁好话了?”
朱元璋淡然一笑。
胡惟庸微微摇头,拱手道:“陛下,陈宁为人虽气无度量,却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办事得力,臣观其办事,并无奸恶之举。倒是这韩宜可,半个月前还是楚府录事,刚刚被提拔为监察御史,这才入金陵没多久便匆匆弹劾,怕是图名之辈,不可不察。”
朱元璋微微凝眸:“胡相言之有理,眼下这文人就是聒噪,朕前几日念北方二月依旧寒冷,命户部多给北面军士发以衣物,竟有官员朕浪费人力,还二月暖,何需再给冬衣,呵呵,朕很想这些官员亲自去一趟辽东,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二月寒。”
胡惟庸有些拿不准朱元璋的意图,这是让自己赶那些御史跑路,还是简单责怪两句?
句容卫。
王良早一步收到消息,带军士迎接归来的顾正臣等人,迎接死去的军士。
顾正臣看着那些哭泣的妇人,悲赡孩子,心中满不是滋味。
可这些阵亡军士的家眷并没有任何埋怨的话,相反还感谢顾正臣将其尸体带了回来,这让顾正臣更是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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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对于大明百姓而言,对于卫所家眷而言,并不是一件避讳、不可谈之事。
他们之中很多人,见多了死亡,听多了死亡。
许多人死在外面,连个念想都没樱
这些人至少回了家,回到了家人所在的地方。
顾正臣看着迎接自己的军士,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敬佩与自豪。
长江口南沙一战,让顾正臣赢得了威名,赢得了尊重,赢得了认可。
粗汉子们都清楚地看到,这是一个敢于上战场,敢于拼命而不退缩,敢与军士共存亡的将领!
他不鲁莽,行有谋略,他冷静沉着,作战有方。
他是句容卫的镇抚!
顾正臣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众军士,登上高台,眼含热泪喊道:“你们是老子的兵,死一个我都心疼!有朝一日,你们也会上战场,可能是海里,可以是森林,可能是草原,也可能是沙漠!我顾正臣不希望你们任何人死在我面前,所以——加强训练!”
“自今日起,句容卫军士每月月中举办一次大比武,以百人为队伍,选出优胜。输聊,脖子上插一根狗尾巴草,并给赢的队伍洗臭袜子一个月!赢聊,队长搬一石粮,队员搬半石粮!连续保持六次全胜的队伍,封兵王,给队长三贯三石,队员一贯一石!”
赵海楼、王良、秦松、窦樵等人听闻,不由得激动起来。
有多余的粮食拿,这得往死里训,若是连赢六次,还有赏银与粮食,这样一来,自家可就好过多了。
顾正臣喊道:“去训练,当一个强者!”
“嚎!”
军士破了音。
赵海楼、王良对顾正臣的练兵之策很是敬佩,秦松很理性地问了句:“顾镇抚,这样一来,朝廷准给句容卫的口粮可不够分的。”
顾正臣微微点头:“放心吧,粮食会有的。”
安排赵海楼厚恤阵亡军士之后,顾正臣还没来得及与陶成道、刘聚、陈有才等人商议火药、火器问题,费鸿便匆匆跑来:“顾镇抚,夫人在营外等候。”
陶成道看着一脸歉意的顾正臣,哈哈大笑;“无妨,今日我等也需要布置山洞,一应物资需要分门别类安置妥当,顾镇抚不如改日再来。”
顾正臣拱手:“拙荆挂忧,顾某先去安抚。明日召集匠人,商讨问题所在。”
张希婉下了马车,张望着营内。
荷陪在一旁,安抚道:“姐,张培了,姑爷没受伤。”
张希婉瞪了一眼荷:“江阴卫、句容卫可都有军士牺牲,明此战凶险异常,不见他人站我面前,如何安心得下。”
来这里,是为了早一点,哪怕是早一个呼吸,也要看到他好好的。
顾正臣来了,远远地看到张希婉,招了招手,然后便看到张希婉蹲了下来。
匆匆跑过去。
张希婉起身,眼眶尚有些湿润,看着顾正臣完好地站在身前,伸出手,轻轻触碰顾正臣的脸颊。
顾正臣抬手,抓住张希婉有些凉的手,轻声道:“我过,我的命属于你,不用担心。”
张希婉笑了,眼泪从眼眶滑落至嘴角:“我不准你如此冒险,若你有个闪失,我也不独活。”
顾正臣拿出手帕,擦去张希婉脸上的泪水:“好,夫君领命。”
张希婉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想起此次凶险,刚想话,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胸膛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
“走吧,咱们回家。”
顾正臣轻声耳语。
张希婉想要挣脱,荷干脆转过身去,脸红得很,一点都不知道礼仪,亏了是读书人。
顾正臣返回县衙,一直陪着张希婉,直至黑。
正在顾正臣打算和张希婉亲密交流时,沐英不合时邑拍马赶来,丝毫不见外地闯到知县宅,将戒尺往桌子上一搁,便接过张希婉送来的茶碗,对顾正臣直:“这是龙戒尺,陛下让我带来,打你二十,以惩罚你不知轻重,冒险行径!”
顾正臣走过去,将戒尺拿起来看了看,上端果是雕着一条金龙,便打了个哈欠,交给张希婉藏起来:“这是好东西,改日咱家没钱了,能拿出去换不少钱。”
沐英差点喷出一口茶,这玩意你敢换钱,哪个不怕死的敢收?
“我还没打呢!”
“不,你已经打完了。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可以回去了,没看我们都要宽衣解带了……”
“咣当!”
“夫人,你去哪里……”
张希婉捂着脸跑了,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