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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前后那几天,周悬光没时间来,他要回西山陪陈慧茹过节。

    方过云不想出门,便留在家里,看无聊至极的春节晚会。

    第二天实在闲的,跑了趟托养中心。

    楼层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无声无息地漂浮在空气里,很淡,和湿冷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大过年的,护工还在,见到她便主动过来汇报病人这一年的情况。

    方过云放了她一天假,亲自照顾阮秞莲。

    Vip病房每天都更换鲜花,哪怕是冬季,房间里也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她给阮秞莲按了按全身的肌肉,将电视打开,转到一个音乐综艺,控制音量到最低,然后才坐下,跟许久不见的母亲聊天。

    “前几天去了一个演唱会,就是我最喜欢的QUN,就在赤城开的。”

    “你以前还跟爸爸帮我抢票来着。”正常人讲到这里应该笑一笑,但方过云显得有些冷淡,仿佛在讲一段黑白的回忆,毫无感情,“别担心,我现在不会因为强不到票就哭鼻子了,也不用蹲着点抢票。”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周悬光神通广大,我想看随时能看。”也毫无波澜,“哦,他是我男朋友。”

    “好久没回去了,爸爸的坟头草估计很高了,过几天让小玲子和家胤帮我处理一下吧,我懒得回去了。”

    “你还关心我的学业吗?今年拿了三个证书,不知道以后有没有用,反正大家都在考。”

    “......”

    她说了好多话,基本没过脑子,说完就忘记了。

    窗外的罗汉松矗立在寒风中,碧绿的叶片静默地摇曳着,赤城的冬天没有雪,却能冷到人的骨头里。

    方过云的问题有些麻木了:“你今年醒不醒啊?”

    她在这里待到晚上,起身注视了病人片刻,轻声告诉她:“明年不来了。”

    “你爱睡,就继续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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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大家族应该子孙满堂的,比如霍家,定了大包厢,四张大桌,小辈们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跟大家长拜年,然后是各种长辈,丰厚的红包能让他们滋润很久,第二天便能在城里放肆逍遥。

    西山别墅给佣人都放假了,周悬光这几天都带着陈慧茹在外面吃,总能碰上一家人整整齐齐红红火火的场面。

    对比之下,两个人的年真是冷清。

    7年过去,还是无法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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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这是?”

    “你嫂子,檀厘。”

    周景阳第一次介绍女朋友给弟弟认识那年,周悬光18岁,被哥哥三令五申:“先别告诉家里。”

    这句话不是因为他没有担当,而是周家父母早已为大儿子挑好了对象,并且檀厘的出身绝不符合周父和陈慧茹的择媳标准,周景阳还没有想好如何说服父母。

    彼时,他大学还没毕业,才21岁,檀厘是他第一个女友,追了好久。

    她表现得温柔绰约,一袭迎风翻飞的黄色长裙将她映衬得白光闪闪,她笑着对周悬光打招呼:“你是阿悬?真帅气。”递过来一包纸巾,“擦擦汗。”

    出于对檀厘的保护,周景阳一直把她藏得很好,连周悬光也不怎么见到她。

    他正高三,每天被陈慧茹抓得很紧,周景阳那时不在家住,学校离家很远,周悬光的日子很不好过。

    他羡慕哥哥能逍遥自在,总是故意给他找事儿。

    他给周景阳发了张檀厘和他的合照。

    周景阳收到他的消息,果然上当:【你们什么时候拍得照片?臭小子,说吧,想干嘛?】

    周悬光诡计得逞,啪啪打字:【皇后太暴戾,太子请回宫救我狗命。】

    周景阳无奈上了,摆起哥哥的谱:【阿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哥哥当年就是这么过来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家训。】

    周悬光吊儿郎当的:【不可不管,你不回来,我就把你的秘密捅破了。】

    周景阳受他胁迫,只好回来规劝父母,为他说好话,绞尽脑汁地夸大他的优点。

    “阿悬虽然不着调,但是讲义气,以后肯定不缺贵人相助。”

    “成绩又不能说明一切,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我说现在的老师还是太老套,就只会拿鞭子赶着学生去学,阿悬脑子很聪明的,是老师不会教。”

    “我可听说了,阿悬除了文化课跟不上,其他的课都是数一数二的,多优秀啊,周家有我跟阿悬一文一武,你二位就偷着乐吧。”

    周景阳素有三寸不烂之舌,把陈慧茹哄得一楞一愣的,至于他老子,则看在老大的面子上,对小儿子诸多包容。

    看着照片里明媚夺目的女人,18岁的周悬光藏起那点朦胧好感。

    他爱他哥,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一年他想着,就算家里不答应,他也永远支持哥哥和嫂子。